朱太医弯着腰走上前，手微微颤抖，嘴巴却是抿成一条线，表情沉重。
皇帝见他迟迟未说话，只是微微竖起三只手指，却是泯然一笑，眼底是掩不住的沧桑：“行了，你下去吧，朕明白了，今日之事，不可同任何人说起。”皇帝不怒自威。
“臣遵旨，陛下放心，臣当尽全力为陛下调养龙体。”朱御医行过礼后佝偻着身子退了出去。
殿门外，朱太医转头望了眼紧闭的殿门，身前空旷的皇宫斜阳夕照，飞鸟划过，朱太医轻叹，眼中似有一片雾气闪过。
次日，天气鲜有地转了晴，昨天的阴霾好似从未出现过般，大殿宫羽，街头小巷人还是如昨日一样，各人各有各的来往打算。
自上回杀鸡儆猴的事件过后，琉璃学校人人对顾琉璃都是敬畏，再无轻浮之语，学校的办学也因此轻松了不少，人人遵守学校规矩，并无逾矩之举，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本该宽心的正主顾琉璃却是叹息了起来：“这样下来还是太慢了些，规模也不够。”
夏玄明一早起来便见自家媳妇一副忧郁样，夹了一个水晶蒸饺放入顾琉璃碗中：“上回见你格外喜欢，便让厨子多做了些。”
顾琉璃用筷子拨了拨那晶莹的饺子，却是没有什么兴致，用手撑着脑袋，只是随意舀了一口粥。
“怎么？还有顾阁主解决不了的是？”夏玄明鲜交到顾琉璃这般模样，便打趣道。
顾琉璃毫不客气地给了夏玄明一个白眼。
夏玄明嘴角一碗，照样给顾琉璃夹菜道：“不知夫人对琉璃学校还有何不满意的地方？这样忧思？”
顾琉璃惊讶夏玄明竟然这么明白地看清了自己的心思，也烦他这么阴阳怪气地打趣自己：“好好说话，哼。”
夏玄明瞧着顾琉璃娇怒的样子甚是可爱，宠溺一笑:“既然你想进一步完善学校，上回整治了一些人，规矩也立下了，为何不在其他方面拓展拓展。”
“你说的我知道，可现如今一切都好像仅仅有条，但为什么成效这么慢，上一批选拔的厨子如今都还不能正式进店上任。”顾琉璃瞥了瞥嘴。
“喂饱徒弟，饿死师傅。”夏玄明挑眉道。
顾琉璃楞了一会儿，突然拍桌：“啊！我明白了！”
“这管理制度纵然是好，可规矩是规矩，人情是人情，这世上人都是为自己的利益而活。”夏玄明无表情地说道。
“你说的没错，师傅和徒弟纵使隔着人心的，学堂师傅可以教授知识，可这是吃饭的玩意，被人完全夺了去，自己怎么办，只要把他们放在一条线上，同饭碗，才能让这些师傅真心叫手艺。”顾琉璃解惑后心情大好，连着吃了几个水晶蒸饺，连连夸着夏玄明。
两人吃得正欢，只听宫里人来传，两人相视一眼，自是明白宫里的意思，接旨后便忙不停的朝皇宫去。
“玄明，皇上……”马车里顾琉璃忧心地靠着夏玄明。
“一切，等进宫再说。”夏玄明眼中闪过意思阴鸷。
一路上，马车中两人皆是无语。
马车架得很快，仿佛宫中哪位等得很急，不一会便进宫了。
徐公公引着两人到皇帝殿中，待两人进去，便紧紧闭了宫门，顾氏夫妇两人见此表情都凝重了起来。
皇帝端坐在龙椅上，两鬓斑白，批奏折的手指微微颤抖，好像拿不动似地，写两笔便要轻轻喘口气。
可谁想到曾经那意气风发的天下之主此时也已老态龙钟，顾琉璃暗暗叹息。
从前她也常常在电视里看到皇帝，器宇轩昂，但那时候顾琉璃却觉得这皇位上的人是独自一人站在权利的顶端，从未有人真正站在他身边过，皇后不曾，肱骨之臣未曾，儿女不曾，一直都是最凉薄最孤单之人。
夏玄明看着父王，眼中情绪复杂，在他的印象里，那个男人是皇帝，决定众生生死，斡旋于前朝后宫，权势滔天却也处处受掣肘，心思敏感利益至上，从来都猜不透，眼下却是这般虚弱。
皇帝见他们两来了，放下手中的笔，撑着椅子站起来，一旁的徐公公连忙扶着皇帝，却被皇帝拒绝：“你先出去吧。”才颤颤巍巍地走下来走到他们身边：“你们两跟朕来。”
两人随着皇帝走进殿内“坐吧。”
皇帝坐在主位，两人并排坐在下首，并未说话，但看着皇帝的行为举止，心中也大致猜出了大概。
“玄明，你可恨朕？”皇帝望着夏玄明，叹道。
这话一出顾琉璃到时微微惊讶了一番，只见旁边那人道：“恨。”
顾琉璃同样讶于夏玄明如此坦白。只是这时候，她并不插得上话，便在一旁安静地听着，也许，他们从来未这样说过话吧。
皇帝嘴角勾起一抹笑，似是嘲讽，似是了然：“朕就知道，你定是恨朕的。当时朕虽立你为太子，却心中也是偏心的，你这太子当得也是名不副实了，但朕也只想为这西夏江山谋一个好君主，为西夏某一个更好的未来。”
夏玄明搭在椅柄上的手用了用力，眼睛却是不露声色地望着他的父王。
“可是，朕错了，错得一塌糊涂，呵呵……”皇帝这声笑极尽苍凉，眼底也是盈起雾气。
……
徐公公守在殿外，并不知道里面发生的事情，穿堂风极其凛冽，徐公公不禁打了个哆嗦，堪堪叹息：“老咯。”
另一边，夏非庸已抵达月石国边境，歇脚在境边客栈，他不知道京城中发生的事情，只想着能尽快抵达月石国一边开展下一步动作。
途中叶氏好像想起了什么“阿乘，算着日子，过不了多久，皇上……”叶氏探究地望着夏非庸。
“娘别担心，想来父王也是不会再认我们，这西夏江山暂时先让他夏玄明替我管着，日后，再拿回来便是。”夏非庸虽然口头安慰叶氏，心里却也是极恨的，若计划未曾败露，又怎会是他夏玄明，想着狠狠握紧了手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