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脚上的血终于止住了。
才稍稍松了一口气的林芙,在一片难听的骂声中抬头看去,只见父亲靠在椅子上一边翘起了二郎腿抽着烟,一边还对着瘫倒在地上的母亲骂骂咧咧。
林芙起身慢慢的走到母亲身边,然后伸出双手抓住了她的肩膀,使劲的想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可脸色惨白满是伤痕的王梅花,倏的一下挣脱了女儿的小手。
接着披头散发的她,缓缓而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悲愤而绝决的丢下一句:
“我回我父亲家去了,再也不回来了”的话,转身就跌跌撞撞的往外跑。
林芙也踉跄着追了出去,隆冬的深夜天寒地冻又冷风刺骨。冻得她气都快喘不上来了,只好用双手紧紧的抱着自己颤抖不止的身体,光着的脚也变的的僵硬而麻木。
她一瘸一拐的跟在母亲的身后,不敢想像若是家里没有了母亲的日子会怎么样。对于母亲,林芙是敬重和心疼的,而对于父亲则是怨恨的。
这一年来,母亲每天早上凌晨三四点多钟就起床了,准备好做油条出摊的东西。
天还没亮就拖着沉重的摊子出门赚钱了,而父亲经常要睡到早上八九点钟才起床到摊子上去。
烈日寒风中,母亲像男人一样撑起了这个家的生计。回家后还要忙着做饭菜,做家务,直到很晚了才能够稍稍的歇一会儿。
父亲则是吃完饭将嘴一抹,就悠哉乐哉的哼着小曲去赌博了。
他们三兄妹生病了,也是母亲一个人带着去医院打针开药。
父亲从来不问不管,得知母亲带孩子去了医院看病,还要大发雷霆的发脾气。
说孩子故意要生病用家里的钱,然后气急败坏的又说,他自己也要没事就生病去医院里治,也要来浪费家里的钱。
刚想到这里,林芙感觉到那冻的快失去知觉的左脚的光脚背上,有一道道温热的液体在蜿蜒的流着。
正想弯腰看时,走在前面的王梅花突然猛的一下子回过头来,声嘶力竭的对着女儿喊道:
“你总是跟着我做什么?你给我滚!”
被母亲吼的吓了一大跳的林芙,顿时呆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了,她颤抖的站在冰冷的夜色里,望着母亲越走越远的背影,又急又绝望的放声大哭了起来。
她的哭声惊动了住在这条街上的人家,随着吱嘎一声门响,街道左边的一户人家的房门打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身穿紫色衣服的女人。
紫衣女人借着自家屋里散发出来的灯光,看清了站在街上哭泣的林芙,立即关心的询问道:
“小姑娘你是不是迷路了?找不到家了?”
此时的林芙已经伤心的说不出话来,只是一边哭着摇头一边用手指着前方,抽噎的大喊道:
“妈妈一一我妈妈…”
紫衣女人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发现了不远处的街面上有一个黑黑的身影正在往前走着,于是立刻追了上去。
…
过了十多分钟,林芙看见母亲和紫衣女人一道走了回来,原先揪的紧紧的心这才放松了下来,也止住了哭声迎了上去。
紫衣女人热情的招呼她们母女一起进屋去坐坐,林芙高兴而又乖巧的跟在母亲身后往屋里走。
边走边听着紫衣女人对母亲说的话:
“唉,家家都有烦恼事,我们女人都不容易啊!有时候看在孩子的份上就忍忍吧,你看,你有个这么懂事的女儿,也算…”
还没来得及听完后面的话,忽然间就只觉得头晕目眩恶心难受的厉害,心知不妙的她刚想开口叫妈妈。
谁知道却眼前一黑直直的向前栽了下去,倒在了坚硬而冰凉的地上。
母亲和紫衣女人的惊呼声在耳边接连的响起:
“天啊,怎么脚上有个这么大的伤口!”
“啊呀!可怜的孩子,还流了这么多的血啊!”
“是啊”,这大冷天的,怎么连鞋都没穿啊,脚肿得这么大…”
最后,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弱越来越远,林芙终于渐渐的丧失了全部的意识。
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林芙发现自己躺在自家的床上,脚上的伤口上也包裹着了一层厚厚的洁白柔软的纱布。
而此时坐在一旁的饭桌上喝粥的林柔,见到了醒过来的姐姐,将面前的碗往外一推,几步就蹦到了床边。
瞪着一双清澈无邪的眼睛,望着她满是心疼的问道:
“姐姐,你醒了,你还痛吗?”
她伸出手爱怜的摸了摸妹妹的小脑袋,笑着摇了摇头道:
“不痛了,柔柔,妈妈呢?”
“妈妈出门去摆摊了,姐姐,你饿了吗?我端粥给你吃,要得吗?”
“好”,林芙应道,心里的石头落了下来:“妈妈没走!”
这熟悉的家依然还像从前一样温暖,暖得她又昏昏沉沉的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