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七年十一月,小皇帝前往皇陵拜祭途中遇到刺客,大理寺严查了整半月,查到了当朝大将军夙念北身上。
消息传来时,夙念北正和乔白术坐在湖边的亭子里下棋。夙念北一招不慎,被乔白术逼得满盘皆输。
夙念北感慨:“你近来的棋艺愈发精进了。”
话音未落,便有宫人匆匆过来,将手里的折子递给了乔白术。乔白术粗粗地看了下,随手扔给了夙念北。
上面的内容并不复杂,无非是那刺客的口供,说是受了夙念北的指使。夙念北原来只当笑话,却看到对面的乔白术端肃了神色。
夙念北冷笑着发问,“你也认为是我?”
乔白术呷了口茶,“为何不信?折子上不是说了,刺客身上搜出来夙家军的令牌,人证物证俱在,本宫为何不信?”
不待夙念北答话,便吩咐侍卫将夙念北带去了大理寺。
夙念北坐在牢房的干草上想,他打抵真得看错了乔白术,这天底下有哪一个女人,为了一个漏洞百出的罪名,送他上断头台。
被关在牢里的第三日,乔白术独自一人来寻他。难得地穿了件大红的衣裳,提了红枣木的食盒,神色慈悲得如同佛陀:“夙念北,你已经命不久矣,有些事情我索性同你说了。”
她一层层掀开食盒,将吃食一样一样摆好:“你先前问我,为何这么久了都没有怀过孩子,”她瞧着夙念北笑了笑,“因为我一直在喝避子药,夙念北,我不想要你的孩子。一点儿都不想。”
夙念北看着她,忽然笑了,仿佛听到了什么十分好笑的事情,笑得近乎癫狂。他记得的,大约是在元和三年,他问过乔白术。当时乔白术的神色倏然黯淡,他好说歹说才哄得她笑出声来。事后他私下里问过太医,太医说乔白术身子太虚,很难受孕,不过若是好好调理,还是有可能的。他唯恐乔白术伤心,这些事情连提都没有提过,却原来,是这么个缘由。
乔白术站在一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夙念北,若你到了黄泉路,千万求求阎王爷,下辈子,再也不要碰上我。”
夙念北看着她大红色的裙角最终消失,疲累到极致地阖上了眼睛。
夙念北最终没死成。
案情忽然反转,那刺客突然翻了口供,说指使自己的并非夙念北,而是夙家军的一个小统领,也是为他人卖命。等到大理寺派人寻到夙家军时,那人早没了踪影。
夙念北最终被判了个治下不严的罪名,贬至边关。
夙念北动身的那一日是个雪天。乔白术送他到城门口,夙念北隔着雪花看着乔白术:“你竟然会来送我?”
乔白术轻笑:“这一别怕是今生都不会再见,好歹有过情分,送送又何妨?”
夙念北亦笑:“何止今生不见,生生世世,都不要再见了。”
乔白术微垂了眼睫,没有再说话。
夙念北往前走了两步,凑在乔白术耳边问:“你就不怕我真的造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