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双水城已与之前大不相同,不过主街畏君街依然还在,却是换了名字,叫做长治街,其意是要大安长享安泰、治统千秋。
李潇湘在城中寻了多时,终于打听到畏君街所在。沿着大街朝前走,不远处,出现一道路口,路口的一角,建有一家酒楼。
李潇湘仔细看去,见酒楼的牌匾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忘乡楼。心中顿时一喜,对朱婶说道:“娘,就是那家,走,我们去歇歇脚。”
朱婶看向酒楼,不住的叹道:“这酒楼装饰如此华美,怕是花了不少银子吧?”
李潇湘只顾朝前走着,却不搭话。
随后一行人来到酒楼外,刚要跨门而入,就见一人从门里倏地窜出,大声喝道:“唉,哪来的穷鬼,也敢往这里进,没看到牌匾上写的什么吗?”
李潇湘自觉好笑,心想:‘十年了,这里的规矩还是没变。’随即说道:“看到了,写的忘乡楼,这又如何?”
店小二双手叉腰,没好气的道:“看到了还往里进,懂不懂规矩啊!快走、快走,老子懒得撵你们!”
李潇湘气不打一处来,忍着性子道:“我知晓这里的规矩,不就是想要银子吗,给你便是!”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小锭碎银,扔给了店小二。
店小二用手掂了掂,随即冷哼一声,却将银子扔还了回去,不屑的道:“就这点银子也想往里进,打发谁呢!快滚、快滚,别耽误老子干活!”
这时,酒楼内又走来一人,此人长得尖嘴猴腮、又瘦又矮,却穿得一身华贵,神色颇为傲慢。见门外有人吵嚷,便干咳一声,不耐烦的问道:“狗宝儿,干嘛呢,没听见有人叫小二吗?”
原来这店小二名叫狗宝儿,乃是一道小菜的名字,听起来着实有趣。
只见他一脸谄媚的转过身去,陪笑道:“掌柜的,这有几个穷鬼,非要往咱店里进,撵也撵不走,您看看该怎么办吧!”
掌柜的推开狗宝儿,上下打量着李潇湘和他身后几人,嗤笑道:“这帮人是逃难过来的,随便赏几个钱,打发走便是,免得沾了一身晦气!”
李潇湘眉头微皱,随即向前一跨,欲要与此人理论一番。
那掌柜的以为他要打人,吓得向后一躲,指着李潇湘喊道:“光天化日的,你要作甚?我可告诉你,你要是敢得罪我,我就让你在这城中永无宁日!”
朱婶急忙上前拦住李潇湘,对那掌柜的赔笑道:“大人您息怒,我这孩儿不懂事,您别跟他计较,我们走便是,我们走便是!”说完给李潇湘使了个眼色。
李潇湘点了点头,随即转身走开。
其实他并未如何生气,但见那掌柜的如此蛮横无理,顿时怒火中烧,好在他是修道之人,以御气压住了心中怒火。但仍是狠狠瞥了一眼那个掌柜的,却为之一怔,发觉此人甚是面熟,刚要念出他的名字,就听那掌柜的又破口骂道:“你他娘的穷鬼,还敢这样瞪老子,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此言一出,李潇湘终是忍无可忍,怒目横眉,掌中握拳,眼见就要出手教训此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不知打哪钻出一人,对那掌柜的大声喝道:“九寸,休得无礼!”
掌柜的见到此人,忽然一愣,顿时冷静下来,朝那人冷冷问道:“你怎么来了?”
那人将李潇湘推向一旁,先是小声说道:“我知你是谁!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眼下暂且忍一忍,万不可与此人闹僵。之后我再与你详说!”
李潇湘心头一紧,随即看向此人。见此人一身乞丐打扮,灰头土脸,辨不清模样如何。但听其所言,像是认识李家,也就没再动手,将拳头缓缓松开。
那人淡淡一笑,之后对那掌柜的说道:“这几位是我熟人,不懂这里的规矩。你让我将他们带走,我保证绝不再打扰你了。”
掌柜的一声冷哼,转身说道:“这可是你说的,还不快滚!”说完又对着店小二喝道:“狗宝儿,有功夫在这看热闹,却不进去招呼客人,是想挨打吗!”
店小二吓得急忙跑进屋去。而那人则悄悄瞥了一眼头顶的牌匾,随后便领着李潇湘几人离开了酒楼。
在城中转悠了有一会儿,几人最终来到一处破败的庭院前。那人走到院门口,回身对李潇湘说道:“进来吧,此处是李家最后一座宅院了!”
李潇湘大惊,心中正自疑惑此事,没想到他居然先开了口。便急忙追上前去,问道:“这是何意?”
那人朝着院内边走边道:“你进城也有段时间了,可曾见到李家之前的高墙?”
李潇湘默然无语,心想:‘此事确实如他所说,半句不假。刚进城时我便发现了,只不过那时心存侥幸,不敢承认罢了。没想到果真如此,看来当年那场大火着实不小,竟将李家烧得只剩下一处宅院。不过烧了就烧了吧,李家亡了,再留着府院也是无用,我自己也住不过来。能有眼前这一处留作念想,倒也不错。’李潇湘这般想着,心中也就渐渐释然了,对于此人的戒心也是放下了不少。
一旁那人见李潇湘半天不语,便没有再问,径直走进了内堂。
李潇湘则留在原地,望着残破不堪的庭院,兀自怅怀,隐隐留下了泪水。
朱婶上前安慰道:“儿啊,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再如何伤心也是于事无补。还是顺其自然,早些想开的好!”
李潇湘拭干泪水,淡淡笑道:“娘,我无事,莫要担心。”
身后,周自文小心翼翼的从门外探进身子,四处张望着,怯生生的问道:“先生,我能进来吗,这里不会有鬼吧?”
而他身后,已经变回人形的李宗,则一把将他抱进了院内,说道:“自文莫怕,这里虽然破败了些,但肯定无鬼,进去就是。”
二人来到李潇湘身边,李潇湘又简单安慰了几句,随后便领着几人走进了内堂。
而那人刚好从内堂走出,手中却多了一大包油纸,看着李潇湘,伸手说道:“你们先拿这些充饥,不够我再去买。”
李潇湘双手接过,低头一看,里面放着的乃是几个酥饼,连忙欠身道:“多谢,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那人盯着李潇湘,反问道:“方才酒楼那掌柜的,你可识得?”
李潇湘一怔,随手将酥饼交给朱婶,犹豫片刻后,说道:“可是当年店中的小二,九寸?”
那人笑道:“不错,正是他!怎样,是否觉得不可思议?短短十年,城中早已物是人非,连我这个原先的掌柜,如今也落得这般下场!呵呵,说来真是惭愧,我也到要看人脸色行事的地步了。”
李潇湘大吃一惊,指着那人问道:“莫非您就是谷帛鑫,忘乡楼的谷掌柜?”
那人无奈而笑,说道:“是我,没有想到吧?”
李潇湘连连摇头道:“确实没有想到,不过您又是如何认出我的?”
谷帛鑫道:“这还用认,当年十少爷没少带你来酒楼吃饭,那时我便识得你了。再加上李管家常与我提起你,我对你的印象就更深了。方才在街上无意中看到你,我一眼便认了出来,一直跟在你们的身后,想要寻个机会,带你来此。却没想到被九寸这小子给‘捷足先登’了!不过我虽然知道你是李家的人,但于你的名字我却有些记不得了。”
李潇湘随即说道:“晚辈李潇湘,族俞若水。”
那人听后一怔,高声说道:“原来你就是李潇湘啊!”
李潇湘一阵迷茫,问道:“有何不妥吗?”
谷帛鑫摇头道:“没什么,我应该猜到才是。”
“为何如此说?”李潇湘问道。
谷帛鑫随即看了看院外,又瞧了瞧院中,低声对李潇湘几人说道:“此处说话不便,几位随我来。”
之后领着众人来到后堂,在地上简单摸索了一番。大约确认后,便扣住其中一块青砖的两角,用力一提,一条密道顿时出现在几人面前。
而李潇湘对此却颇有印象,急忙朝谷帛鑫问道:“此处可是我太公居住的苍泠院?”
谷帛鑫赞许道:“看来你还记得,不错,这里正是李太公居住之所。来吧,我们进去再说。”说完,来到一旁的草堆中,翻出早已藏好的梯子与油灯。先是取出火石,擦亮了灯芯,随后便领着几人下到了酒窖内。
李潇湘则留到最后,确认周围无虞,才一跃而下,而那块青砖则被他随手一挥,轻声落下,刚好将酒窖的出口盖住,可以说是严丝合缝,毫无破绽可言。
这是李潇湘第一次下到酒窖内,而迎面飘来的酒香,则让他想起了当年十少爷拿酒换清水白翁教他功夫的事,不禁笑出了声。
李宗问道:“少爷,何事发笑?”
李潇湘摇头道:“无事,不过是想起了十少爷,可惜他已经不再了,不然定会与我一道,为李家报仇的。”
“报仇?”听到李潇湘说出此话后,谷帛鑫惊讶的问道:“你打算为李家报仇?”
李潇湘斩钉截铁的道:“不错,我确实要为李家报仇!”
谷帛鑫激动的笑道:“甚好,甚好!我此番正要与你说这事!”
酒窖内灯火摇曳,忽明忽暗,只能简单照亮几人的身影。烛台下则散落着歪七扭八的空酒坛,看样子谷帛鑫没少偷喝李家的藏酒。不过如今李家亡了,这酒也就不再属于何人所有,偷喝几坛确是不打紧的。
李潇湘坐在搬来的木箱上,望着一旁若隐若现的铁牢,心想:‘那里应该就是父亲当年被关押之处,母亲便是在这与他私定终身的。没想到我这个做儿子的,今日竟能亲眼见到,也不知他二人当时都说了什么。’
李潇湘暗自笑了笑,之后朝谷帛鑫问道:“谷掌柜,不知您方才所言,到底是何意?”
谷帛鑫先是打开一坛酒,边喝边问道:“我喝了你李家这么些酒,你不会介意吧?”
李潇湘冲他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谷帛鑫随后说道:“唉,这事还得从李家亡了那日说起。记得当时李家族试还未结束,城中便燃起了大火,火势从四面八方而来,极为凶猛。风长老见事情不妙,便立即派人回府。谁知百姓这时也乱了起来,阻挡了李家御师撤回。也就是这一时耽搁,给了千真派可乘之机。他们趁场中乱作一团,李家人不好出手之际,将在场的所有人尽数杀害,无论男女老幼。那场面可真是惨不忍睹,我至今都难以忘却!”
谷帛鑫又饮了一口酒,接着说道:“当时我算是死里逃生,跑回了忘乡楼,本想着立刻收拾行装,先逃出城去再说。谁知酒楼里突然闯进一伙千真派御师,着实让我吃了一惊,以为此番必死无疑。可送酒的马夫却将我救了下来,你知此人是谁?”
李潇湘听得入神,急忙便要去问,不成想被一旁的周自文抢了先,想来他也听得十分着迷,便急着问道:“阿翁,阿翁,你快说此人是谁?”
朱婶立即捂上他的嘴,低声说道:“自文,你一个晚辈,不可胡乱插话,只管听你李叔如何说就是。”
谷帛鑫笑了笑,随后一脸严肃的道:“此人乃是千真派安插在双水城的间隙,化名二耕,早些年曾到我酒楼想寻一马夫做做,我见此人一脸憨厚老实,也就未曾多心,收留了他。没想到他私下里竟将我与李家书信的内容,全都转告给了千真派,让他们做足了准备,这才有了之后对李家的屠杀。”
谷帛鑫顿了顿声,接着说道:“唉,此事说来全都怪我,是我识人不明,走漏了消息,愧对李家。你若想找我讨罪,尽管动手,我毫无怨言,只求如此能减轻我的罪孽。不然九泉之下,我都不知该如何面对李家太公。”
李潇湘沉吟一声,摇头道:“谷掌柜不必如此自责,此事不怪任何人,要怪就只能怪我李家太过贪心,连累了你和那些帮助过李家的门派、世家,还有城中无辜惨死的百姓。李家遭此一劫,并不冤枉。不过那千真派做的也实在过分,竟将我三千族人尽数残杀,我身为李家族人,安能不报此仇!”
李潇湘说得义愤填膺,让一旁的李宗也愤愤难平,俨然一副要杀上九霞山的架势。
李潇湘略微冷静了片刻,随后问道:“那二耕真名唤做什么?”
谷帛鑫略加思索后,说道:“我记得其他千真派的人好像都叫他范长老,但真名我却没有听谁提起过。”
“范孤然!”李潇湘沉声道:“此人应是叫范孤然。他曾救过我一命,是一名千真派长老。行事诡异,让人捉摸不透。”
谷帛鑫恍然大悟,点头道:“原来他叫这名。”
之后二人短暂沉默,谷帛鑫又接着说道:“我还是继续说吧。当时二耕将千真派的人拦下,说是要单独审问我,但我猜他应是念我往日对他的好,想要放我一马。谁知那九寸,竟是是个吃里扒外的小人,不知从何处冒出,一口咬定我是李家的间隙,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二耕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也是万般无奈,但依然想要将我放走。于是,便让千真派的人将我毒打了一顿,等到所有人都出过气后,就将我扔到了大街上,不问死活,我也因此捡了一命回来,至于那九寸说的话,众人也就不再理睬了。可这小子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后来竟做了忘乡楼的新任掌柜。我多方打探,才知这背后却是千真派搞的鬼,目的是让他监视双水城的一举一动,倘若有人胆敢反叛,则立即诛杀,绝不留后患!之前我拦你,就是怕你被九寸认出,如此,李家大仇只怕是无人能报了。”
李潇湘听后恨恨道:“这个无耻小人,危难之际竟然卖主求荣,实在是卑鄙至极!”
谷帛鑫则淡淡说道:“唉,在那种时候,谁人都想活命,不光他一人如此,只怕你李家也有许多这样的人吧?不过他投靠千真派,确是无耻的很,城中无一人不骂他是败类,但苦于有千真派为其撑腰,众人便不敢拿他如何,不然的话,嘿嘿!。”
李潇湘点了点头,心想:‘若李家真有这样的人,只怕现在已入了千真派门下。如此说来,李家还是有人活下来的。’转念又想:‘不对,这帮人背叛李家,早就不属于李家了,若他们真入了千真派门下,我定要替李家清理门户才行!’
谷帛鑫接着说道:“那日之后,李府中一连烧了一个月的大火,几乎所有的宅院都被焚毁,只剩下这苍泠院依旧屹立不倒。后来城中传言,说这是李家冤魂所为,都不敢轻易靠近。等到千真派来时,才下令将其铲平。但我担心若是你有朝一日回来,见李家一座宅院都没留下,怕是要伤心,便用所存积蓄将其买下,一来是留作安身之所,二来算是为自己的愚蠢弥补些过错吧!”
李潇湘连忙说道:“谷掌柜切勿如此说,若没有你,怕是我连此处也见不到了,若水代李家,感谢你的大恩。”说完躬身行了一礼。
谷帛鑫立即托住李潇湘的身子,说道:“万万使不得,万万使不得,我乃有罪之人,如此真是折煞我了!”
李潇湘抬起头,转而问道:“谷掌柜,之前听你所言,好像知道我的名字。方才你又说我有朝一日会回来。你怎知我还活着,又怎知我能回来。我记得我当年离开双水城时,旁人并不知晓啊?”
谷帛鑫淡淡笑道:“还不是因为千真派。一开始我们都以为李家不会再有人活着了,谁知没过多久,便传出了有两个族人成功逃脱的消息。一时间城中皆大欢喜,但嘴上缺都不敢说,只在心里盼望他二人能好。后来千真派不知打哪得到的消息,知道这二人乃是李家的一对夫妇,他们还有个孩子,就叫李潇湘。而千真派为了引出这二人,到处张榜,说是已经捉到了李潇湘。可这二人像是消失了一般,至今都未曾出现。但我们却都信了此事,真以为这个叫李潇湘的孩子被人捉住了。”
“如此说来,这二人都还活着是吗?”李潇湘激动的问道。
谷帛鑫摇头道:“这个我就不知了,毕竟这二人从未现过身。莫非你真是他们的儿子?”
李潇湘略有失落,点头应道:“不错,我正是他们的儿子。”
谷帛鑫难以置信的摇着头,疑惑道:“那你又是如何逃出来的呢?”
李潇湘便将这些年发生的事,简单的与谷帛鑫说了一遍。
谷帛鑫听后,摇头道:“如你所言,你并未让他们抓住,而他们也不知你是那二人的孩子,可这条消息他们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谷掌柜,先不说这个,我想知道后来如何了?”李潇湘急于知道父母之事,便打断了谷帛鑫的问话。
谷帛鑫道:“后来?后来就是大安建国,双水城重建,而你父母,则变成了朝廷通缉的要犯。你来时可曾见到路上由御师把守的关卡,之前大宸时没有,如今都是新设立的?”
李潇湘点了点头,反问道:“那些都是为了捉我父母才设立的?”
谷帛鑫应道:“不错!”
李宗气愤道:“好个千真派,为了捉少爷的父母,还真是处心积虑!”
谷帛鑫摆了摆手,说道:“也不全是为此。自从几年前千真派赢得了那个什么论道之后,这些关卡便另做他用了。”
“这是何意?”李潇湘问道。
谷帛鑫道:“你可还记得璞甄馆?”
“记得!”李潇湘应道。
谷帛鑫道:“之前的璞甄馆,只负责给御师分发行走江湖时所用的令牌,从不听从其他世家或门派的号令。但如今不同了,千真派将那些不愿依附于自己的璞甄馆御师尽数驱赶,换上一匹甘愿任其摆布的闲散御师,并以此来限制那些不听其号令的门派或世家,让他们无法立足于江湖。久而久之,这些门派或世家,要么慑于千真派的淫威,俯首称臣。要么被千真派追杀,流离失所,最终灭亡。总之在千真派的势力之内,不能有人反抗他们,不能有其他势力与之抗衡,不然便立即遭到千真派诛杀,就如你李家这般,不但族破家亡,还要遭到不白之冤!”
“当!”
李潇湘狠狠锤了下木箱,愤怒道:“岂有此理,当真是要把天下玩弄于股掌之间。如此做法,又与我李家有何不同?”
谷帛鑫劝道:“孩子,勿要激动,听我把话说完。”
李潇湘缓缓松开拳头,催动御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谷帛鑫道:“千真派虽然如此做了,但仍不甘心。之后变本加厉,竟将大安的朝廷也置于了自己的掌控之中,随即颁布了众多有助于自己的政令。而且还以皇帝之口,大肆宣扬本派的丰功伟绩,以此来左右天下人的思想,好让其永世受到万民的尊崇。”
李潇湘连连叹气,忽然想起一事,随即问道:“谷掌柜,有一事我不明。你所说的这些消息,都不是轻易能打听得到的,可你却说得如此详细,不知你是用了何种办法,才能知晓这么多的?”
谷帛鑫一怔,而后笑着问道:“你可曾听过八宝斋?”
李潇湘摇头道:“未曾听过,还请谷掌柜明示。”
谷帛鑫道:“所谓八宝斋,其实指的便是丐帮。只因帮中有行乞八宝:瓢葫、残碗、碎碟、漏囊、杂袄、卧席、抱木、盲棍。所以唤做八宝斋。帮中乞讨者众多,遍布天下,但绝大多数都是御师。因此在天下众多门派当中,却是独树一帜,自霸一方的存在,连那不可一世的千真派,也要敬让几分。”
提起八宝斋,谷帛鑫倒是一脸的得意,随手抹去须上挂的酒水,继续说道:“当年我苟活下来,奈何寻不到出路,在宁州游荡了半年,近乎绝望。恰巧此时,遇到了八宝斋的弟子。他们收我入帮,传我御道,可惜我资质平庸,学了一年也仅达到晦灵初闻的境界。教我御道的长老见我实难练成,便让我做了一名行走弟子,专门负责传递消息。也正是因此,江湖上大大小小的事情我几乎全知。你方才问我为何所知甚多,此刻应该明白了吧?”
李潇湘也是头一次听说八宝斋,之前在北玄时,从未听师兄师姐们提起过。此次经谷帛鑫一番解释后,却对这八宝斋颇感好奇,想着有朝一日,定要去瞧瞧那行乞八宝。
随即笑道:“没想到谷掌柜也能有如此经历,当真是世事难料。不过您之前说要与我商量报仇之事,这又是为何?”
谷帛鑫道:“如今这天下看似太平,人人念着大安和千真派的好,但是那些已被欺压数年的门派和世家,早就忍无可忍了。我之前得到一条消息,说是曾经南方的四大家族,如今已有反叛千真派之意,在兴州的贡府,已经聚集了大量的御师,正密谋推翻千真派与大安朝的统治。不过这些消息还有待确认,而我此次与你说,乃是希望你到南方走一遭。若此事属实,便可作为你复仇的一大助力。倘若不属实,那时你再回来,我们从长计议。就是不知你是如何想的。”
李潇湘听后颇为欢喜,抚掌道:“如此甚好,我正不知今后该如何行事。若真如您所说,我定要去南方走一遭,即便不能成功,也要试他一试。”
李宗道:“少爷,让李宗陪您一块去吧!我也是李家之人,报仇之事怎能少了我!”
李潇湘摇头道:“宗大哥,你若是陪我去,那谁来照顾我娘和自文啊?”
谷帛鑫开口道:“这个不难,你把老夫人和这孩子交给我,帮中女弟子众多,我寻一可靠之人,让她代为照顾。你尽管带李宗去便是,路上多一人,也好互相照应。你放心,此事我绝不会再犯糊涂,我欠李家太多,让我多尽一份力,也好让我多弥补一份过错,谷某恳求你了!”
朱婶原本也有些为难,但听谷帛鑫说后,则改变了想法,对李潇湘说道:“儿啊,尽管去吧,不用担心娘和自文。谷掌柜说的对,多一人便多一份照应,此去艰难万险,娘可不放心你独自前往,就让李宗陪你去吧。娘有谷掌柜照顾,不会有事的。只可惜你大哥不知此事,不然他定会回来帮你的。”
听到朱婶提起自己的义兄,李潇湘内心无比的纠结。之前他曾答应过朱翎羽,回来之后要去见他娘。之后虽然见到了朱婶,却给她带来牢狱之灾,不但要背井离乡,还要忍受旅途艰辛。如此怎对得起自己的义兄!此事朱翎羽尚不知情,若是知道,只怕不会再认他这个兄弟了。
李潇湘陷入沉思当中,一时踌躇不定,良久,才缓缓说道:“还是容我再想想吧!”
谷帛鑫急忙问道:“你不打算报仇了吗?”
李潇湘道:“报仇一定要报,但我娘的事还需让我再想想。”
朱婶安慰道:“儿啊,娘知道你在想什么,不用为此自责,一切都是娘自愿的。换作你大哥,他也会这般做的。你尽管为李家报仇去吧,这才是你应做之事。”
李潇湘颓然叹气,对谷帛鑫说道:“谷掌柜,能给我娘她们找处休息的地方吗?赶了一天的路,我想她们已经困了,让她们先行休息,我二人与你单独聊聊。”
之后又对朱婶说道:“娘,你们先睡,明早我再与你说。”
朱婶点点头,说道:“也好,那就有劳谷掌柜了。”
谷帛鑫笑道:“无妨,请随我来吧。”
说完便领着朱婶她们来到了酒窖深处,安排妥当后,则留下一盏烛灯,回到了李潇湘身边,拿起刚刚那壶酒,边喝边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就有这份孝心,难得啊!如今这世上,像你这般人可是不多了喽。虽说不愿承认,但自从大安建国后,天下便迎来了盛世,各处一片繁荣,可以说要比大宸那时强了不止百倍。也正因为如此,人们变得更加急功近利,趋炎附势。行盗欺诈、阿谀攀比更是愈演愈烈。再没有人会静下心来好好活着了,更别提什么仁义道德、忠孝礼节,说出来反倒让人讥讽。”
“这天下当真变得如此不堪?”李潇湘问道。
谷帛鑫哼了一声,嗤笑道:“呵呵,你来时难道没有瞧见?”
闻言,李潇湘想起前几日在图山村见到的那名军官,还有今日在城中见到的九寸,这两人一言一行,确如谷帛鑫所言,让人感到作呕。
“谷掌柜,你还是与我说说兴州之事吧!还有那南方四大家族,早就听说过他们,却不甚了解。他们之前不是听从千真派的吗,为何还要反叛?”李潇湘将刚刚所想抛于脑后,问起了南方之事。
谷帛鑫思虑片刻,随后饮了一大口酒,略带醉意的说道:
“这南方的事说起来可就复杂了,非说道天亮不可。你且宽坐,听我慢慢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