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的一周,李潇湘将自己关在房内,一门心思都用在了化气为态上。
每日除了吃饭与解手,其余时间便都是在疯狂的修炼,偶尔遇到瓶颈,也只是在屋中调息。
倒是许久未见余知己,不知他在做何,也未曾听他说起过开谷之事,这让李潇湘略感焦急。
而在修炼上,困扰李潇湘的依旧是之前遇到的问题,总是在最后关头失败,一连六日皆是如此。
到了第七日,李潇湘已是百般疲惫,心神耗尽,通过睡眠也难以弥补,只好飞身跃至殿顶,望着满天浮云,逍遥自在去了。
晴天碧蓝,风吹云动,李潇湘翘着脚,哼着方怀熹教他的山歌,好不惬意。日光洒在身上,暖意洋洋,舒服至极。
正待他享受之时,脑中突然灵光一闪,随即翻身坐起,掌中化气为形,做出卷轴。继而化气为态,驱出火常,直至失败之处,便停了下来,想着:‘之前只顾将卷轴中的火常驱出,却忘了如此这般,卷轴中的御气便会减少,若再持续驱出,必然无法维持卷轴的形状,这也许就是失败的原因。看来在驱出火常的同时,还需补回其中的御气才行。’
想到这里,李潇湘心神沉定,知道随后将会异常困难之时,便不敢松懈,将精力都用在催动御气上。
一开始他并未着急将卷轴中的火常驱出,而是以真气作道,将体内御气之精华注入卷轴当中,待弥补了卷轴中失去的御气后,才继续驱出火常。但此过程十分困难,需同时注意两处。
李潇湘累得汗水直流,有几次险些失神,功亏一篑。到了最后,额头竟生出血汗,想来过程对心神负担极重,将皮下的血管都震碎了。
虽说如此,李潇湘却并未放弃,依然同时驱动着御气。而再过不久,便要大功告成,脸上不禁生出一丝喜意,想着就算拼了今后要昏迷数日的代价,也必须在此刻成功。
而当最后一块火常被驱出时,整个卷轴忽然燃起火焰,赤霞摇曳,壮观至极。
李潇湘长舒一口气,知道自己成功了,却已没有力气去高兴,心神一散,便即晕厥。卷轴则随他一道,一同跌下殿顶,化为御气,随风消散。
这时,一道身影瞬间飘来,接住了李潇湘,将他拖回殿顶,而此人便是余知己。
看着一脸满足,但已晕厥的李潇湘,余知己眼中尽是喜悦之色,对着一旁忽然现身倩影,说道:“音妹你看,成了,他练成了,再过两日便可开谷了!”
余知音眼含秋水,娇声笑道:“我看到了,瞧把你得意的!”说完脸色一红,俯身到李潇湘身边,帮他运气疗伤。
余知己瘫坐一旁,放声笑道:“七日,没想到若水七日便把此招练会了,实在难得!让我想起了先生,他也是用了七日练会的此招,难道真有转世一说?”
余知音淡淡回道:“这孩子哪里是练会了,不过是刚刚成功一次而已,照比师父可是差远了。”
余知己点了点头,但依旧难掩激动之情,朝着身下喊道:“怀汝,可以着手准备了,两日后便帮他开谷!”
只听一扇窗户后传来杨怀汝的声音。
“我已听到,这便去准备,绝狼只管照看若水,不必急来帮忙。”
“好!”余知己大笑着喊道。
之后,便与余知音一道,将李潇湘抬回了房间,又帮他清理了额头的血渍和身上的汗水,换了身干净衣物,才来到桌前,取过那本御经与卷轴,仔细端详起来。
余知音盯着他,沉声问道:“如此好吗?”
余知己也有些犯难,低声道:“我只知他身上有此卷轴,但从未见过其中内容,说是他李家的秘密。但我在那古院掉落的牌匾上,看到上面写着姬庸辰三字,甚是可疑。不如我们打开看看,也许能知晓一些往事也说不定。”
余知音没有回话,很是犹豫,眉头紧锁,不知此种做法是否妥当。
余知己把心一横,快速解开卷轴,说道:“管他那许多,看看再说!”说完便将卷轴展于桌上。
二人看过卷轴,皆大惊失色,凉气倒吸,急忙将卷轴收好。
余知音捂着胸口,说道:“哥哥,那灵兽莫非是?”
余知己则喘着粗气,说道:“妹妹心思聪慧,所虑应当无错。”
“可没有凭证,我们怎好妄言。”余知音说道。
余知己沉思片刻,看向李潇湘,淡淡道:“此事日后再说吧,若是属实,当真要惊动天下了。”
余知音附声道:“也只好如此了。那这书怎么办?”
余知己道:“我已叮嘱过他,让他日夜熟读,但看他这几日忙于化气为态,想必也未有心思看它吧!还是等我入魂了再一道与他说明,眼下先让他好生休息,不可耽误了开谷。”
余知音轻点秀额,之后便与余知己退出了房间。
而李潇湘一连昏迷了两日,期间周怀霙来给他看过伤,说他并无大碍,只是积劳成疾,心神消耗过度而已。在屋中焚上几炷养元香,休息几日便好。
果然,两日后李潇湘沉沉醒来,闻到屋中香气四溢,顿时精神大振,只觉身心舒畅,饿感十足,连忙起身来到厨房,给自己做了顿斋饭。
正巧高怀净路过房门,闻到屋内阵阵饭香,便走了进来,见李潇湘正大快朵颐,随即笑道:“若水醒了,身体可还安好?”
李潇湘边吃边道:“安好安好,一切都安好,怀净兄也要吃些吗?”
高怀净看了看桌上饭菜,只道这些连他自己都不够,哪里还有别人的份,于是说道:“我吃过了,若水两日未醒,还是多吃些吧。”
李潇湘一惊,将口中饭菜未加细嚼便咽到肚中,急忙问道:“两日,我睡了两日吗?”
高怀净摇首笑道:“不是睡了两日,是昏迷了两日。不过你不用担心,四师兄已给你看过,说你并无碍,就是劳累所致,看来在化气为态上,你没少下功夫啊!”
听到化气为态,李潇湘立刻激动起来,扔下手中碗筷,快步来到高怀净身边,兴奋道:“怀净兄,我找到失败的原因了,是因火常驱出,导致化物之中御气渐少,从而无法维持原状,以致燃爆。之后我又尝试一番,果然如我所料,我便将御气补入其中,这次竟真的成功了!你若不信,我这就做给你看。”说完便要伸出手掌,打算化气为形。
高怀净见状,立刻拦住了他,笑道:“我相信若水所说,不用演示给我看了。还是快些把饭吃完,今日绝狼要给你开谷,此刻正在湖边等你呢。”
李潇湘一怔,瞬间愣住,结巴道:“开、开谷?”
“不错,开谷。好了,快些吃饭吧,早些吃完,好准备一番。今日对你来说,可是此生最重要的时刻,万分不能马虎,明白了吗?”高怀净认真说道。
此事让李潇湘措手不及,他不知是该先把饭吃完,还是该回屋中洗漱收拾,像个无头苍蝇一般,焦急的在原地打转。
高怀净无奈而笑,又安慰了几句,这才让他冷静下来,吃过早饭,便匆匆回屋去了。
临近正午,李潇湘神色慌张的从无芳殿走出,来到湖边。见观中众人都聚在此处,连饕二哥与梼三哥也来了,不觉更加紧张,看向众人,问道:“怎么大家都在此处,是来看我热闹的吗?”
李潇湘开着玩笑,脸上却有一丝苦涩。
方怀熹嬉皮笑脸的走近,说道:“若水,这可是件大事,每逢观中有人开谷,我们都会齐聚湖畔,就是要看看此人会不会被御兽反噬,变成一个疯子,哈哈哈哈!”
方怀熹大开玩笑,倒是让李潇湘放松许多。
余知己也走了过来,说道:“若水,等下便由音妹为你开谷,其他人也会在四周为你守魂,我则在湖心的莲座上等你。放心,并无多大危险,一切交给我们,你只需守住心神,莫要被我反噬了。”
李潇湘听后有些茫然,马上问道:“反噬,这又是为何?”
余知己道:“驱魂时,我会回归本性,这是所有御兽都要经历的过程,就算是我也不能避免。那时我会拼命想要占据你的身体,你需要护住心神,不要被我趁虚而入。同时驱动御气,将你我二人的魂魄融合,直至开谷结束。记住,只要没有完全融合,就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可我若真的不巧松懈了,那该如何是好?”李潇湘问道。
“莫慌,还有我们为你守魂,今次不成,还有下次,定不会让你出事的。”杨怀汝也走来安慰道。
余知己又道:“若水,这开谷驱魂听上去很是吓人,可一旦开始,立时便能寻到窍门,并非什么难事。只要跟着直觉走,很快就能结束。”
李潇湘点头应道:“若水定会竭尽所能,不负大家所望。”
余知己点着头,之后与余知音商量片刻,便踏水来到湖心的莲座旁,化为狼形,伏于其上,耐心等待李潇湘的到来。
方怀熹则最后与李潇湘开了句玩笑,于是跟随众人来到湖中,围绕莲座站定,手中结印,御气缓缓从身侧散出,推开湖水,荡起层层波纹。
李潇湘走到余知音面前,强作镇定,说道:“我准备好了,眼下应当做何?”
“把道服脱了,袒露上身。”余知音一改往日妖娆妩媚之姿,严肃说道。
李潇湘立刻脱下道服,露出黝黑健硕的上身。
余知音脸色略有变化,伸出玉指抵在他的腹部,说道:“开谷之后,便朝湖心走去,这一路上你会感觉体内御气翻涌,如江河决堤一般。不过莫要害怕,此乃正常现象,你只需反复循环御气,不要让其停下,若是能提炼出精气,那便更好。之后走上莲座,那时便由哥哥来引导你,你可记住了?”
李潇湘重重的点头,眼中决然之意甚浓。
余知音樱唇轻吐,逼出体内精气,绕臂而下,缠于指尖。随即柳腕轻抖,在李潇湘丹田处画了一道御符。接着玉指自上而下,催动魂言,只见兰紫微光从中间泛起,照向四周,待填满魂言,紫焰骤起,吓得李潇湘心中一惊,却无灼烧之感,这才长舒一口气。
紫焰在丹田处飞舞,余知音五指并掌,猛击其上,火焰顿时四散飞溅,魂言则凭借掌力,渗入腹中,同时开口道:“马上腹中便会有崩裂之感,那正是开谷的征兆,你若发觉,就朝湖心走去。”
李潇湘点着头,转身面向湖心。心中波涛翻涌,忐忑不安。
就在他等候之时,余知音却忽然贴近,柔声道:“莫要惊慌,莫要羞臊,只管大胆走去,我在此处等你归来。”
短短一句话,却让李潇湘紧张的心瞬间放松下来,像是清风拂柳,细雨润荷,既有暖意,又觉安心。眉间舒缓,双肩弛落,气息也变得均匀。
心神沉静,忽听腹中一声脆响,接着魂谷处有如大地塌陷,天空崩裂一般,登时生出一道道断纹,御气也随之喷涌而出。
李潇湘暗自叫道:‘这便是开谷!’之后立刻收紧魂道,再以真气覆之,两厢作保,以确万无一失。
随即催动御气,在体内循环。同时取出御符,踏水而上,朝余知己的方向走去。
此刻,修炼的效果便显现出来。李潇湘不但可以掌控体内御气,还可分出心神在湖面上行走,彼此互不相扰,正是平时努力的结果。
而在众人看来,李潇湘身体已尽数被御气包裹,缠绕之风肆虐,将湖中御浆也卷席而起,在其周身形成一个风水之牢。而他则被紧紧锁在里面,只能凭借模糊的影子辨别方向。
“六师兄,这算正常吗?”方怀熹朝着身边不远处的高怀净喊道。
高怀净摇头道:“我也不知,从未见过像若水这般的,想必是他体内御魄之体的缘故。”
“哦,原来如此!”方怀熹点头道,心中却已是大为震撼。
莲座上,余知己见此情形,也是十分不解,晃着尾巴来回踱步,心神不宁的看着李潇湘缓步而来。
此番道路,李潇湘走得很是漫长,费了好大力气才来到莲座前,不过这也让他有了充足的时间,将精气提炼出来,聚于魂谷之中。
“上台来。”余知己看着李潇湘,说道。
李潇湘略微沉心,缓缓向莲座踏去,当他单脚离开湖面时,风水之牢瞬间散去,溅了他一身御浆。而接触到皮肤的御浆,竟化为御气,流入他体内。
“可准备好了?”见李潇湘走到自己身前,余知己淡然问道。
李潇湘也是一身飘然之姿,含笑反问道:“前辈呢?”
余知己笑道:“于李家时便已准备好了。”
“我也是那时。”李潇湘打趣道。
闻言,余知己摇首嗔道:“少胡扯!”
说完二人相视一笑,皆在对方眼中看出决然之意。
此刻便是驱魂入体之时!
余知己随即朝众人喊道:“开始吧!”
话音刚落,众人齐齐结印,口中引诀道:“承天启地,宙宇不歇,苍河江海,穹林川岳,阴阳补时,坤乾入道,无量思为,护我三界!守—魂—大—阵!”
霎时间,湖面上泛起黑白之光,接着道家真言缓缓浮现,围绕莲座,向四周层层散开,最后变为一张太极阵图,在湖面上徐徐盘旋。
道家真言时而浮于其上,时而沉于其下,遇阳则暗,遇阴则明,遇阴阳相交,则明暗相辉。这便是玄麒子所创护魂卦阵——守魂大阵。
“若水,卦阵已成,完事皆备,我们也开始吧!”余知己闪着明瞳,说道。
李潇湘重重点头,声音高亢道:“我该做何?”
“将手置于我的头顶,与我御气相汇,之后你便都懂了。”余知己说道。
李潇湘伸出单掌,仔细的看了看掌心,又看了看四周,只觉此时心中静如止水,似凉夜游山,秋风赏林,周身空旷如寂,心远意长。
伏掌其上,传来绒毛之感,余知己御气冲顶,与李潇湘汇于掌间。顿时一身狼毫变为银光,肉身随即消散,化为御气,向李潇湘掌心聚集。
远处,余知音心头温热,泪水含柔,玉手掩面,失声哭笑道:“千年之前这般,千年之后依然这般。真是岁月易逝,情难变老!”
湖中莲座上,余知己的身形已尽数化为御气,融入李潇湘体内。
李潇湘亦能感觉到一股不同的御气,正朝魂谷处袭来,其势不可挡,正是余知己之前所说的他已回归本性,要来夺自己的身体。
李潇湘并未着急,而是先护住心神,同时将魂道守好,以免余知己的御气将其冲裂。接着,开始催动魂谷中所藏精气,留出一定空间,好引入余知己的御气,打算在此与之较量。
这时,李潇湘御魄之体的优势便显现了出来。大量御气向魂谷聚集,未经李潇湘提炼,便化为精气,像是在主动保护李潇湘一般,让李潇湘大喜过望。
李潇湘催动这些精气,与余知己的御气正面相撞,同时将之前所提炼的精气绕至余知己后方,将其封在魂谷之中,继而从四面八方向他袭来。
余知己像是头受惊的野兽,不断冲击着李潇湘对他的包围,但李潇湘体内精气依然源源不断的涌进魂谷中,余知己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突破半步。
见状,李潇湘再次催动精气,缓缓压向余知己,余知己自知无处可躲,只有拼命的挣扎。
忽然,李潇湘发现有一丝御气从魂谷中散出,而那丝御气却不是自己的。这让他大吃一惊,赶忙催动精气围堵上去,以为是余知己挣脱而出。
谁知与那御气刚一接触,李潇湘便恍然大悟,这其实是从余知己身上分离出的御气,并不会对自己造成何种伤害。
但又不能让其就这般随意飘荡在魂谷中,该如何安置这些御气,让李潇湘犯了愁。
他一边炼化余知己的御气,一边为这些已炼化出的御气寻一去处。
就在这时,体内的一条魂道出了异样。
魂道中段,隐隐有涡流产生,似黑洞一般,在吸收着周围御气。
见状,李潇湘急声呼道:
“就是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