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无意间的一言,竟说得女子花容悦色,娇羞的笑出声来。
“你们这些男人,就知说好话讨女子欢心,都是一般的虚伪!”
说罢轻掩面颊,扭过头去。
李潇湘性子耿直,却是信以为真,说道:“我方才确是肺腑之言,并未多加思虑,若是有何处让姑娘误会,还请姑娘见谅。”
闻言,余知音略微恼怒,俏声嗔道:“你这榆木脑袋,说你木讷一点都不亏,真是不懂女人心思!罢了,时辰不早,你也快些回去吧。”
李潇湘将余知音奉若上宾,对她说的话亦是言听计从,当下行了一礼,说道:“那在下这就告辞。不过此间夜凉,姑娘一身单衣,恐惹寒气,是否要在下取些被褥,来给姑娘暖身?”
余知音侧倚在瓦上,轻抛媚眼,将玉腿从裙摆下滑出,桃履前伸,指着李潇湘说道:“方才还说要陪奴家整晚,怎么这会儿就要走了?男人都如你这般言而无信?”
李潇湘被弄糊涂了,避开余知音那修长的玉腿,红着脸,说道:“不是姑娘叫在下回去的吗?怎么此刻又说——”
“哼!我叫你回你便回,那我叫你坐过来你又为何不听呢?况且你一个男子,说出的话却不能兑现,如此这般,可是会伤女人心的!”余知音娇声哼道。
‘原来这便是女人心思,却不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若是猜错,还要受一身埋怨,好没道理!’李潇湘心中这般想着,却不敢反驳。
此事若放在李家的几位少爷身上,定能应付得游刃有余,没准还会与余知音调戏一番。
但眼下却是李潇湘,在他看来,只有行事轻薄的女子才会如此,而这样的女子正是他避之不及的。
余知音看出他心中所想,知他定是误会了自己,却没有出言辩解,只是含笑相望,看他如何作答。
李潇湘则是百般苦恼,不知哪句话没说好又会得罪余知音,实在是无可奈何,才问道:“姑娘想让我怎样?”
余知音慵懒的扭动着身姿,秀额轻扬,曼声道:“我要你怎样?我要你亲我,你可敢吗?”
李潇湘立刻说道:“姑娘又在戏耍我!”
“那你心里就从未这般想过?”余知音追问道。
李潇湘脸色更红,连连摇头道:“从未如此想过,还请姑娘相信。”
“呵呵,让我信你,可有凭证?”余知音媚笑着,随即站起身,却已没了兴致,打算离开殿顶。
临走之时,又回头看了一眼李潇湘,意味深长道:“我此刻对你做的事,便如你之前对我做的。你还年轻,再历练个几十年吧,那时你才能看清这世间的模样,告辞了!”
说完长袖一挥,飘然离去。
李潇湘怔在原地,望着消失在屋顶的倩影,心中杂念丛生,不知余知音最后那句话是何意。翻来覆去想了许久,只觉周身寒气袭人,困意十足,便紧了紧衣衫,回到了房中。
山顶崖边,余知音痴痴的望着远方,促膝长叹。
明月如幻,风急石寒,一双思目若水潺潺,影黄瞳暗。
唇涩语残,狼啸长唤,万里悲歌凄绝惨还,归意阑珊。
……
又过一月,已近年关。道家之人鲜有庆贺,最多也就是吃顿素馅饺子。
李潇湘听说此事后,着实有些失落。他本就是世俗之人,若是过年不热闹几天,还真不知何为年味儿。
但规矩如此,他又怎敢不从,只好忍了下来。不过一想到今后还有九个年头,便觉得修炼实在无聊,想要偷懒几日。
除夕当夜,观中众人聚在一处,热闹的吃了顿年夜饭。晚饭过后,依照杨怀汝的命令,众人没有闲休,仍旧回屋打坐。
李潇湘对此早有准备,并未表现得有何不悦,回到房间后便开始了打坐。
不知是过年的缘故,还是如何,今晚的李潇湘异常敏感,对于纯元之气的炼化竟出奇的快,一周天的时间便已提炼出真气。而那些早已打通的穴位也能轻松开合,让他隐隐觉得,今晚就是打通任督二脉的好时机。
任督二脉共五十二穴,需分两脉,依次冲穴。
之前方怀熹送来的那本书,便是记载这些的。后来李潇湘日夜参详,早已将各处穴位和所包含的功效烂熟于心,此次冲穴也就算不上难事。
不过若是身边能有一人在此,那就更好不过了,以防他独自冲穴时,因心神不定,而导致气血倒流,走火入魔。
但此时却已来不及了,打通经脉最重时机,若此番不把握住,下次就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李潇湘也深知这个道理。更何况众人都已入定,又怎好吵扰他们,只有独自完成。不过历来冲穴都没多大风险,应该不会有事,李潇湘这般想着。
之后便将心门死死护住,凝神冥思,开始了冲穴。
先从督脉开始。督脉主阳,其上共二十八穴,照比主阴的任脉要多出四穴。
李潇湘将丹田之气逼出,入阴于督脉起穴,开始依次冲穴。其间气息匀畅,少有波动,直冲至龈交,督脉便已打通。
李潇湘不敢放松心神,但对于能将督脉轻松打通,确是十分激动。
接着气出龈交,入任脉起穴,下冲二十四穴,通杂祛垢,直至曲骨,未见阻滞,任脉便也随之打通。之后气出任脉,入阴,再至丹田,如此循环一小周天,二脉具通。
李潇湘来不及体会此时的感受,将真气再次循环一小周天,这才确定自己打通了任督二脉。
一口浊气缓缓吐出,顿觉神清气爽。周身纯元之气也似乎更浓,亦能听百物之声,品万灵之芳,感天地之玄奥。
这些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李潇湘倍感震撼,对万物之灵有了更深的体会。但这种变化却转瞬即逝,倒是让他始料未及,还以为今后会一直如此呢。
寻出那本记载穴位的书,随即翻看起来。
原来自己打通任督的二脉,只是开起了小周天,若想有更深的修为,还需练就大周天。不过这大周天可就难了,需让自身与外界互通,达到天地人三元合一的境界才可。
而李潇湘此时刚打通任督二脉,虽说精神大振,但也身心疲惫,已无意再练,只好将此事暂且搁下,待日后再说。
来到桌旁,将卷轴取出,想着今日过年,没准太公显灵,能帮自己将卷轴上的秘密解开。
便铺开卷轴,看到上面依然如之前那般,随即淡淡一笑,将手掌悬于‘李’字之上,几番吐息后,迅速按下手掌。
本以为此次会有反应,谁知等了许久,卷轴只是微微一闪,便又恢复如常。
李潇湘沉声叹气,口中念道:‘太公,看来你不愿显灵啊,难道你也过年去了?’
正欲抬手之际,体内御气猛然一颤,似是流动了一小下,只见卷轴忽然白光大盛,竟多出了少许字迹。
然而随着御气流动的停止,卷轴的白光也瞬间消散。李潇湘恍然大悟,此刻才明白这是御气在起作用,便再次催动御气,让其流动起来。
虽说经过半年的浸泡,但李潇湘体内的御气依然雄厚,偶尔有些流动的迹象,也是转瞬即逝,难以维持。
不过也有些许的不同,便是与之前相比,他已能感受到体内的御气了,就是催动尚有困难,犹如在拉一头倔牛。
眼见希望近在咫尺,李潇湘无论如何都不愿放弃,他用了各种办法来催动御气,但结果可想而知,只有涨红的脸颊,卷轴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甘的松开手掌,决定从今往后要将浸泡的时间加长,争取早日让御气流动起来。
有了目标,便不再迷茫,李潇湘将卷轴收好,想着若是卷轴可以这般,那余知己给自己的那本古书应该也是一个道理,不妨到时也试他一试。
肯定自己的想法之后,便心满意足的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日升月落,斗转星移,不久已至早春,万物复苏,春寒料峭,正是一年中修炼的好时节。
半月以来,李潇湘不但延长了浸泡御浆的时间,还用心修炼了挂拳。
因任督二脉已被打通,照方怀熹之前所说,他可以开始修炼挂拳。
李潇湘没有一刻耽误,很快便将六式学会,方怀熹感慨之余,又将其他几式尽数交给了他。
李潇湘于其他事上一窍不通,但于修炼上确是悟性颇高,虽谈不上天资过人,不过照比普通御师却要聪慧很多。
而经过这半月的浸泡,李潇湘体内的御气已开始缓缓流动,按照杨怀汝所说,在过不久,御气浓度就可与御浆持平,之后便可开谷驱魂,但一切还需等绝狼回岛再说。
对此李潇湘欣喜若狂,每日都在盼着余知己能早些归来。不过对于开谷,却还是一知半解,因为众人并未想过要给他找一只御兽,哪怕是自己不喜欢的。
‘没有御兽,这开谷又从何谈起呢,难道他们早有准备,就是没有告诉我?’
李潇湘心中犯疑,既期待又忐忑,幻想着自己的御兽会是何种模样,若能像自家族兽冬门寒狼那般就好了。
但是眼下还有一件最要紧的事,便是李啸凌临死之前,托付给自己的那个卷轴。
深夜,李潇湘结束当晚的打坐,吐着浊气,缓缓起身。
自从打通了任督二脉,他便一直寻找着大周天的修炼方法,这几日已悟出一些门道。且体内御气也已流动起来,灵气的吸收便不再像之前那般随御气流出,而是经丹田至小周天循环到经脉各处。加之北玄非寻常之地,灵气浓郁,浸泡御浆的同时便可修炼打坐了。
此刻案桌之上,铺着展开的卷轴,李潇湘则站于其后。
他先试着催动体内御气,感觉御气在缓缓流动,虽说如泥浆般不是很快,但确实流动了起来,这让他信心倍增,预感今晚就能将卷轴解开。
房间内寂静异常,只有自己的喘息声。
他早已做好准备,但临近关头,不免还是有些紧张。咽了口口水,心中一沉,将手掌用力按在卷轴上。接着催动体内御气,从魂道至肩头,再到臂腕,最后流入手掌,透入纸间。
突然,白光从掌下刺出,将李潇湘前身尽数包裹。接着白光似雷电一般,向周围龟裂开去,直到卷轴首尾。
随即白光大盛,再次一闪,瞬间铺满整个卷轴,将屋内照亮,恍若白昼。
李潇湘无法睁眼,只能将手掌死死按在卷轴上,心中骇然,兴奋叫道:“成啦,成啦!太公你看见了吗,我马上就要解开卷轴了,李家百年秘密即将展现在我眼前,您老在天有灵,可以安心啦!”
白光依然持续,同时卷轴上墨字不断浮现,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白光渐渐褪去,收入字中。
李潇湘并未马上睁眼,而是等眼皮外再无亮光后,才试探着眯起眼睛,见烛影摇曳,随即朝卷轴看去。
只见卷轴上中间为一李字,四道墨痕分左右向外散开,于一掌处汇聚为两只灵兽,一只为盘龙,另一只为李家族兽,冬门寒狼。
再向两侧,便是一排排笔锋苍劲,书写整齐的黑字。
卷首处一排大字醒目庄严,写道:
大宸,李家,封闻锁雅。
卷尾处,小字落款,写道:
重光年,三月末,亥时,李家不孝子鸿仁书。
旁边盖有族长方印,朱红刻纸。
李潇湘轻抚‘鸿仁’二字,思念之情顿时化作泪水,含于眶下。略微回忆当年,犹是怀伤。
重新整理好心绪,看回卷首,李啸凌临终前所记秘密就在此处。
文中写道:自先祖开族以来,以历百世。德宗普惠,慧养兆代。高祖李戎,文不输翰林,武不弱御殿。独创李氏御道,服妖狼于冬门。光我族辉,教我先法。誉享海内,众奉大家。又经后世刻修,时至今日……
这前半段所写都是些李家的过往,和李啸凌本人的自责与悔过。
李潇湘读到此处,看了看书写的时间,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李啸凌早已料到李家的结局,所以才赶在族试前,将李家的秘密记于卷轴之上,又施了些手法,以免被外人得到,发现其中机密,当真是用心良苦。
李潇湘看着他在文中忏悔道:“我乃一族之长,承前世重任,却少有作为。教子不孝,育人无方。上不能守业,下不能自省。百年之安,毁于一旦。愧对列祖,相见无颜。愿承万世罚罪,甘我一人受领。祈天佑李氏,天佑我族。得存一人,涕零伏拜。昭昭日月,冥冥天理。自在其中,失道无常。”
李潇湘看后心中愈发沉闷,自己的这位太公至死都在为李家着想。倒是李长风之流,为了一己之私,不顾全族性命,害得生灵涂炭,当真可气!
若不是太公拼死保护,只怕自己早已命丧丰池。眼下虽然活了下来,但父母依然生死未卜。可惜那李长风已死,不然十年后定不会轻饶于他。还有那个何浊清,也定要让他血债血偿!
李潇湘心中气血翻涌,身体不住的打颤,恨不得现在就杀回大宸。经过一番调息,才逐渐冷静下来,侧过头,看向后半部分。
接下来便是李啸凌所记的李家秘密,字数不多,李潇湘却看得异常仔细,上面写到:
据世代黑李八寻迹所知,古有四大姓,分姬、姒、妘、姚,至今不知所传几代,有无后人亦不可知。而四姓为尊始,世传其皆为御家先人,首开御道之先河,修炼造化,已近仙圣。东有灵石七尊,悬于九天之上,避荒、俗二界,有开宗立派者,却不知何人。偶入下界,鲜有踪闻,坊间传其为四姓之一,却不辨真假。而李氏高祖,原名姬冉,与四姓相合,自幼生于东土,曾言为其后人,世人多为耻笑。愤而改性,名为李戎,仗剑离乡,至于双水。但上古之事,多口传于今,无书籍所载,考察为难。我亦派黑李八多年寻迹察访,终无所获,遂将所听所闻以书记之。若今朝苟且,当继而为之,若族亡身死,望得此族人者,好生对待,成我李家百年夙愿,寻根得祖,皆决于己身,切记切记!
李潇湘看后长舒一口气,没想到李家还有这样一番过往。若太公所言属实,自己还真有可能是那个什么四姓之后。
不过历经千年,又无实料可查,这让自己如何完成那百年夙愿?
李潇湘手捧卷轴,一筹莫展,不知该如何是好,口中念道:
“太公,你也太为难于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