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李子归依偎在李潇湘怀中,睡得很是香甜。其他三个年轻人则挤在一张薄褥上,兀自鼾声大作。
李潇湘望着在一旁独自饮酒的谷帛鑫,低声问道:“谷掌柜,我娘她还好吗?”
谷帛鑫吐了口酒气,叹道:“唉,她听说你坠崖后,连哭了三天三夜,头发都给哭白了。还好有各位长老在旁相劝,不然非得哭出病不可。”
李潇湘道:“都是我不好,让她担心了。那我义兄可来找过她?”
谷帛鑫道:“你说的是朱公子吧,他来过,就是他把你坠崖的消息告诉我等的。他还说要替你报仇,为此成立了一个叫翎潇宗的门派。如今已是荒界屈指可数的几个大派之一,门下弟子数以千计,可谓是威名远扬。”
李潇湘听后不觉一阵激动,笑道:“没想到我大哥还有这个本事,居然做了一派掌门!”
谷帛鑫摇头道:“非也,非也,他只能算是第二任掌门,开派祖师其实另有他人。”
“是何人?”
谷帛鑫随手一指,说道:“是你。”
李潇湘一怔,问道:“是我!为何会是我啊?”
谷帛鑫道:“这是朱公子为祭奠你,特意安排的,怎样,没想到吧?”
李潇湘喘着粗气说道:“没想到我在谷中待了五年,竟稀里糊涂成了一派祖师,大哥也真是的!”虽说如此,可他心中还是充满感激。
之后二人又聊了些琐事,包括李潇湘脸上的刺青,还有那只瞎了的眼睛。
李潇湘只是简单回答了一遍,随后再次问道:“谷掌柜,你能与我讲讲这吟武论道究竟是个什么比法,如何才能参加?”
谷帛鑫道:“怎么,你也想去试试?”
李潇湘笑道:“我怎么会去比试,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谷帛鑫点了点头,便将有关吟武论道的事,与李潇湘仔细说明了一番。
吟武论道,乃是每隔十年举行一次的荒界盛事,意在以御道决出当世最强门派,由这个门派来统领今后十年的江湖。如此便可避免门派间的相互争夺,于所有御师来说,确是一大幸事。
可自从五年前千真派覆灭后,天下便没了共主,而一时之间又寻不到可替代的门派,这才导致了后来的门派混战。若不加以制止,很有可能演变成一场天下浩劫。
所以对于此次的吟武论道,各家门派自是倾尽全力,都想夺得那荒界至尊的宝座,继而统领天下,号令群雄,结束这无休无止的征伐。
至于为何会选在云农山,不过是一次机缘巧合。
吟武论道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每逢大会结束后,都要由各派掌门商议,来选出下一次举行大会的场地。恰巧之前被选上的那个门派遭遇了天灾,一场暴雨将整个山门冲垮,无奈之下,众人只好另择他处。
而云农门地处庆州,临近沿海,水路陆路皆很发达,十分适合举办这等盛事。且云农山终年雾气缭绕,山道险峻,既可阻挡那些不法之徒趁势捣乱,又不易被外界察觉。少了世俗烦扰,各大门派便可全力应付此次比试,所以才将场地改在了云农山。
李潇湘听后,心中已是急不可耐,随即说道:“谷掌柜,若水有一事相求,还请您帮我完成。”
谷帛鑫道:“你我之间还用相求?但说无妨!”
李潇湘道:“我想请您将这三个孩子带去八宝斋,交给朵老帮主,他见了之后定会高兴,还会收这丫头为徒。”
谷帛鑫问道:“你不打算把妹妹带在身边?”
李潇湘道:“我此去路途凶险,把她带在身边,怕是难以照应,弄不好还会被李家捉回去,倒不如让她加入八宝斋,有了这天下第一大帮做靠山,我这心里也就没了后顾之忧。更何况我小妹资质甚高,那些长老一定会喜欢她的。至于这岳家兄弟,就让他二人陪在梦觉身边吧,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谷帛鑫笑道:“此事倒是容易办,就只怕你这小妹不同意啊!我看你兄妹感情很好,她岂能放你独自离开?”
李潇湘无奈道:“是啊,我这小妹平时寡言少语,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实则颇为粘人,若有半刻钟见不到我,便要发起脾气。我也是十分苦恼,不知该如何与她解释。”
谷帛鑫道:“既然如此,就只能来硬的。”
李潇湘道:“您的意思是要我与她不辞而别?”
谷帛鑫点头道:“你若不这般做,怕是永远也走不成了。更何况你总陪在她身边,她何时才能长大?”
李潇湘道:“看来也只能如此了。不知那吟武论道何时举行?”
谷帛鑫略微回忆了片刻,随后说道:“若谷某听得没错,应当在下月举行。”
李潇湘道:“下月,那我岂不是要在半月之内赶到庆州?如此我明日一早就得上路,不然怕是来不及了。”
谷帛鑫道:“可你娘那边?”
李潇湘道:“我娘那就只能拜托给您了,还请您替我与她道声歉,待我解决完云农门的事,便会回来见她。”
谷帛鑫道:“也罢,若水你就安心赶路,宁州这边只管交给谷某,我定会帮你照看好她们的。”
李潇湘颔首道:“多谢谷掌柜,大恩大德,容若水日后再报。”
谷帛鑫摆手道:“你我两家可是世交,不必言谢!”
翌日清晨,李潇湘早早便将周自文唤了出去。
二人来到院中,李潇湘先是看了看周自文的弦图,见他境界大涨,不禁一阵感慨,说道:“自文,我曾答应过你,只要报完家仇,便回来教你御道。如今看来,怕是要食言了。你若有何怨恨,就只管骂我,我绝不还口。”
周自文道:“先生这是何话,若无先生,自文哪里会学得这一身御道。自文理应感谢先生才是。”
李潇湘笑道:“多谢自文理解。我这有一贴身之物,想要送与你,权当是对你的补偿。不过你放心,教你御道这件事我是绝不会反悔的。”说完将那把铁斧取了出来,递到周自文面前。
周自文见状甚是高兴,刚要伸手去接,就听李潇湘说道:“此斧是我在修炼时,师兄送与我的。斧刃锋利无比,斧柄光滑异常,寻常方法难以将其挥动,需找到诀窍才行。若是能将其练会,其中蕴含的无上奥妙定能给你带来不少助益。”
说完将铁斧插到周自文腰间,让他等自己走后,找片僻静树林独自修炼,以免伤及他人。
周自文十分感激,连磕了三记响头。
李潇湘急忙将他扶起,说道:“我走之后,梦觉就交给你了,还望你替我好生照顾她,切不可让她胡乱生事。她脾气不好,你需多多忍让,时间久了,她也就把你当朋友了。”
周自文应道:“先生放心,自文定会照顾好梦觉妹妹的。先生一路保重!”
李潇湘点了点头,说道:“我很快就会回来,不必着急。”说完便要朝院门走去。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忽然从酒窖中跃出,直奔李潇湘扑来,口中唤道:“阿哥!”
李潇湘脚下一顿,回身道:“梦觉放心,阿哥只是去还个人情,不久便会回来。你留在此处帮我照顾朱婶,切不可让她再伤心了。”
李子归红着眼眶,强忍啜泣,说道:“你们昨晚说的我都听见了,梦觉不会阻拦阿哥,梦觉会乖乖听谷掌柜的话,也会照顾好朱婶,梦觉只盼阿哥能平安归来。”
见她一脸的委屈,李潇湘随即走近,将她拥在了怀中,柔声道:“阿哥答应你,只要将事情解决,定会马上回来。”说完将《御经》首卷悄悄藏到她怀中,低声嘱咐道:“我虽教了你《御经》之法,但你还未修炼成熟。阿哥将此书留给你,望你继续专研。切记,此书干系甚大,稍有不慎便会招来杀身之祸。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施展此法。”
随后又对九尾灵猴道:“还望灵尊不辞辛劳,帮我照顾好梦觉。”
九尾灵猴嗔道:“哼,此事用不着你说,老夫自会照顾好她!”
李潇湘微微颔首,这才安心,随即道了声别,便快步走出了院门。
望着李潇湘远去的背影,李子归站在原地怔怔出神,这是她第一次离开家人的陪伴,心中酸楚寂寞只有她自己能体会。
不久,就见谷帛鑫急匆匆的从酒窖中钻出,大声问道:“若水走了吗?”
周自文道:“先生已走了多时,谷大叔有何事吗?”
谷帛鑫叹道:“唉,我为他准备了盘缠,谁知昨晚喝多了,竟把此事忘到了脑后,也不知若水能否到得庆州。”
“我去送给阿哥!”李子归见状急声叫道,一把抢过包裹,便朝院外跑去。
谷帛鑫拦她不及,立刻朝周自文喊道:“自文,莫要让她一个人去,你快追上她!”
周自文先是一怔,随即应道:“我这就去!”说完跟着跑出了院门。
谷帛鑫一阵哀叹,口中碎碎念道:“唉,醉酒误事,醉酒误事啊!”
可李子归二人并未追上李潇湘,之后也未回到双水城,具体发生了何事,还待日后分晓。
大约过了七日,李潇湘终于到了庆州。他之所以能这般快速到达庆州,只因在路上遇到一队商旅。
当时这队商旅正被一伙御师打劫,李潇湘见状没有犹豫,直接将这伙御师赶跑。一番打听后才知,这伙御师乃是附近一个门派的弟子,因与别派发生纷争,被人所灭,走投无路下便上山当了劫匪,专门打劫过往的商旅,很是猖狂。此番被李潇湘教训一顿,只怕数日间都不敢再下山来了。
这队商旅见李潇湘身手不凡,便打算雇他来为自家货物押镖。
李潇湘十分不解,问了他们为何不雇镖师。这些商旅也是有苦难言,说之前雇了镖师,但如今世道不太平,那些镖师都被人给杀死了,自己的货物也损失了不少,能活到现在,全是靠得这些诡马。
而李潇湘恰巧着急赶路,问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竟也是庆州,便顺势答应了他们,说一定保他们平安到达庆州,条件是需加快行程。
这帮商旅一听,自是满口应允,于是一伙人便朝庆州行去。仰赖着诡马的脚力,不到七日众人就进入了庆州。
李潇湘朝他们打听云农山所在,谁知这帮人却从未听说过。无奈之下,只好先去往贺城,因为他曾听李宗说过,贺城有云农门的分舵,只要到了那里,便能知晓云农山所在。
之后又行了一日,这天正午,李潇湘走在路上,此时日头高悬,炙烤着大地,让人浑身燥热。
正行间,忽然见前方走来一伙御师,看装束不像是庆州的本地的门派,为首一名中年男子,相貌平平,身材高大,听身后几人抱怨不休,随即骂道:“吵什么,你等都是修道中人,还怕个日头不成?若是让掌门听见,定饶你们不得。”
其中一人苦笑道:“袁师兄,不是我等抱怨,是这日头也太足了些,我等虽是修道中人,可也禁不起这般曝晒啊!”
另一人附和道:“是啊,我等不过是小门小派,实力平平,何苦趟这趟浑水,参加什么吟武论道,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闻言,李潇湘急忙迎上前去,抱拳道:“敢问几位是去往云农山吗?”
因李潇湘一路风尘仆仆,难免有些衣衫褴褛,加上他一脸刺青且瞎了一只眼,那名中年男子见后很是不屑,只当他是个乞丐,眼角一翻,问道:
“你是八宝斋的人吧,怎的讨饭讨到云农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