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日落西山,广场周围随即亮起无数灯光,照在擂台之上恍如白昼。
李家首日的族试,即将迎来最后一场较量。
虽说前面的几场比试都很精彩,可是照比第三场,却少了些意料之外的惊喜。
李潇湘也一直看着比试,可眼前却时不时冒出之前那人的面孔,扰得他心烦意乱,根本无心观看族试,以至于是何人胜出,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管家老者略带蹒跚的走到台前,面色稍显疲惫,顿了顿声,喊道:“诸位,接下来便是今日的最后一场比试。这场过后,进入下一轮的二十人也就全部决出。明日一早,将举行第二轮的族试,还请诸位到时多多捧场。”说着朝两侧一招手,又道:“话不多少,马上开始最后一场的比试,由外院的李暮珊,对阵内院的李堂忠!”
台下众人纷纷鼓掌,但却少了之前那般震耳欲聋的呼喊声。想来是比试看得久了,再无力气大声嘶喊。
而且天色已沉,喧闹一日,人们困意渐起,也就不在意些,只要能知晓比试结果就行。
擂台两侧,随即走来一男一女。男的生得虎背熊腰,宽肩厚臀,一脸的横气,看起来咄咄逼人。
而女的长得却是玉面玲珑,梨花带雨,楚楚动人。一身李家功服,将曼妙身姿包裹其中,凹凸有致,让男人看上一眼,便欲罢不能。
李潇湘看到这位姑娘,不禁一怔,顿时心生荡漾。双目直直的盯着她那秀美的脸颊,再难离开。
整个人愈发变得恍惚起来,心神竟不知云游去了何处!
二人来到擂台中间,那名身材魁梧的青年抱拳道:“内院李堂忠,族喻若义。修姊妹子,俺本不愿伤你,不过这是族试,想来你也理解,俺只好得罪了!”
女子玉手一拱,娇声笑道:“外院李暮珊,族喻修姊。若义哥切勿手下留情,免得被旁人说三道四,坏了你我的兄妹情分。”
李堂忠鹰眉一耸,正色说道:“自然不会,请——”
李堂忠“请”字还未说完,台下倒先嚷了起来。
“喂,若义兄,看你这五大三粗的,可别伤了人家姑娘的芊芊玉体!”
“就是,人家姑娘可是外院‘头花’,这身后还追着一帮少爷公子呢,你可得想好喽!”
“你们说什么呢,我若义兄从不动手打女人的,人家可是正人君子,英雄好汉,怎能像你们说的那般龌龊,是不是,若义兄!”
“哈哈哈哈!”
台下一番调侃,引得广场周围连连大笑,气氛倒是比之前活跃了不少。
原来这李暮珊是外院头等漂亮之人,深受李家各个长老的喜爱,平时没少为她花费时间,指点修炼之事。
而内院的少爷们也是对她倾慕已久,整日追在她身后嘘寒问暖,百般殷勤。至于上门提亲者更是络绎不绝,大有将李家门槛踏平的架势。为此,这些少爷们没少与外人吵架。
不过李暮珊对此却不以为然,她将各位少爷和前来提亲之人统统拒之门外,一心修炼御道。而且她资质上乘,悟性颇高,时至今日,在外院女子中,实力已属上乘,只要此次族试能拔得头魁,便可进入长老院,成为一名外院长老。
李暮珊平时待人爱憎分明,对于那些心怀歹意之人,一向是冷若冰霜、不近人情。而对于那些淳朴善良之人,却是和善可亲,婉婉有仪。
李潇湘就是被她那如青莲一般的笑容,敲开了少年的心扉。
记得有一次,李潇湘因粗心大意,惹恼了一位内院少爷,被其追着一路打到外院。恰巧李暮珊经过,看到了这一幕,便将那名少爷拦下。那名少爷一看是李暮珊,又气又喜,觉得不好在她面前失了分寸,便只数落了几句李潇湘,却并未为难于他。
之后,李暮珊将李潇湘扶起,说了一句让他至今都尤为感动的话。
“你可受伤了,要不要我陪你去江长老那,让他给你瞧瞧?”
这句话,让自小受尽冷眼的李潇湘大为感动。望着李暮珊脸上那一抹善意的笑容,感觉她就像是天中的明月,瀚海的荧珠,晚秋的绯霞,浊塘的莲花!是那般的如梦如幻,叫人魂牵梦萦。
李潇湘仿佛掉进酒池中一般,心醉神迷、难以自拔。可他与李暮珊之间却是天差地别、判若云泥,这一点他极为清楚。所以从那之后,他便将这份情意深埋心中,默默承受着,直至今日。
擂台上,李堂忠心无旁骛,并没有把那些调侃之言放在心上。他为人正直,从不拐弯抹角,也从不做那卑鄙之事,所以修炼的御法,也都是那些大开大合,气吞天地之类的。
“修姊妹子,俺是个粗人,不会占人便宜,还是请你先出招吧。不过这之后,俺可就要动真格的了。”李堂忠拍着胸口说道。
李暮珊秀额轻点,深知李堂忠为人,如若坚决推辞,反倒被他瞧不起,当下也未谦让,含笑道:“那妹妹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若义哥,请吧!”
说完双臂相交,娇喝一声:“哈!”
顿时银光裹身,御气环绕。
随即蜂腰轻扭,巧脚连踏,如蜻蜓点水般,欺近李堂忠侧身,柳腿如鞭,直踢面门。
李堂忠面色微沉,双目紧闭,竟不躲闪!
“啪!”
李暮珊这一腿刚好踢在李堂忠脸上。
李堂忠身子一震,险些向后摔去,还好他熊腰坚韧,硬是挺了过来,不过鼻梁已被踢歪,鲜血直流。
李暮珊没想到他居然毫不设防,任凭自己先手而攻,不禁心生敬意,暗自念道:‘这人也太过正直,未免有些较真了。’
赶忙从怀中掏出手帕,小心翼翼为李堂忠擦拭鼻血,一脸愧疚道:“若义哥如此正直,叫妹妹我心里好不内疚,还如何能比试下去!”
李堂忠接过手帕,自己擦了起来。
粉白的绢布上顿时染满血色。可鼻血还是流个不停,李堂忠索性大手一抹,随后将手帕递了回去,说道:“修姊妹子,真是对不住,这手帕让俺弄脏了,要不明日俺再赔你一条。”
李暮珊急忙接过手帕,也不管上面的血水干了没有,直接塞进腰间,淡淡笑道:“若义哥切莫如此说。倒是我丫头性子,冒失在前,你可千万不要见怪啊!手帕不用你赔,我家里还多着呢。”
李堂忠低头看了一眼,见李暮珊腰布上已渗出点点血色,于是顿了顿声,说道:“莫要担心,俺无大碍。俺说过了,要让你先手,岂能言而无信。你也不用太过在意,还是安心比试吧。接下来俺不再让着你了!”
李暮珊玉指掩面,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刚要说话,就听台下有人不耐烦的喊道:“还比不比了,要让我们等多久啊!”
还有人心生妒意,带着醋劲喊道:“哎,我说,要不干脆你俩都别比了,回家过日子去吧!”
“是啊,这俩人在台上‘卿卿我我’的,叫人好生羡慕啊!”
“哈哈哈哈!”
台下笑声不断。
李暮珊听到这话,颇觉刺耳,冷冷的扫了一眼台下众人。
众人瞬间噤若寒蝉,笑声戛然而止。
李暮珊慢慢回头,转而笑道:“若义哥,咱们继续,甭理他们。”
李堂忠摸了摸鼻子,感觉血不再流了,便把手往衣衫上蹭了蹭,说道:“好,来吧!”
二人重新站定,随即摆开架势。
李暮珊因刚刚的事,银光已散。此刻又重新将双臂交于胸前,银光再次披身。
而李堂忠也动了起来,低声长喝道:“哈!”
一股澎湃之气从他体内爆发出来,银光如雷电般在他身上四处流窜。
一名长老见状,点头赞道:“这是‘啸天邙’!若义这孩子果然练了这道御法,看来修姊一时半刻都无法近身了。”
果不其然,李暮珊摆好架势,刚要出招,李堂忠身上便化出一只琉璃色狼首,对着李暮珊大声狂啸。啸声惊人,夹带着强劲波动,推开周围空气,向前方袭来。
李暮珊只好暂避锋芒,朝一旁躲去。
这之后,李暮珊又接连尝试了数十次,想要欺近李堂忠,可每次都被突然出现的狼首给击退。虽说她体态轻盈,躲闪起来颇为轻松,可始终无法近身,对李堂忠造成伤害。
李暮珊不禁思考起对策,她发现李堂忠此招需要大量御气作为支撑,方能发挥真正威力。倘若自己只是躲开招式,与他比拼御气的话,那么最先撑不住的,应该是他才对。
想好对策后,李暮珊便放开身形,与李堂忠比拼起御气。
一旁,不明所以的观众都在催促着,让李暮珊快些攻过去,好把这个膀大腰圆的小子给打倒。
可深知内情的一众御师们,却对此嗤之以鼻。
“一帮不懂御道之人,就知道瞎起哄,此事岂能如你们想的那般简单!倘若李暮珊此时攻过去,那么输的人必然是她。”
李潇湘也在台下担心着,但他并非是怕李暮珊受伤,而是担心她若败了这场比试,将来在修道之路上定要落后于他人,这对于一名修道之人来说,是十分痛苦的事情。
台上,李暮珊闪转腾挪,又接连躲过了数十招,可依然不见李堂忠有所动摇。不禁黛眉紧锁,怀疑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
汗流云鬓,心生焦火。
突然,李堂忠嘴角微咳,让眼尖的李暮珊逮个正着,心中如释重负,便不再犹豫,心想:‘若义哥怕已是撑不住了。不过他能与我一连对上数百招,着实厉害。可他性子耿直,御法单一,此种比试并不适合他,赢的人定会是我!’
渐渐地,李堂忠没有了一开始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发动招式的时间也越来越慢。
李暮珊嘴角微翘,知道只要自己再撑一会,李堂忠便不攻自破了。
果然,没过多久,李堂忠身体猛然一震,全身琉璃金光如蒸汽般,从体表冒出,飘向空中。
李暮珊见状,知道时机已至,于是迅速念诀道:“若在此亭,若在彼亭,无芳落花,花落芳无,亭花落!”
随着口诀念出,李暮珊脚底生花,踏香而去。
“是亭花落,她要出招了!”一名长老大声疾呼道。
只见李暮珊周身花瓣飞舞,霞光伴绕。双腿如春风拂细柳,艳雨打兰枝,看似轻绵无力,实则柔中带刚,只是短暂风香飘过,便已踏至李堂忠身前。
“嗒嗒!”两声脆响。
李堂忠随即护住胸膛,向后退去,而双臂上却多了数道伤口,衣衫也变得破烂不堪。
“这下踢出了多少脚?”一名长老转头问道。
“二十八脚,这丫头不错啊!”另一名女长老眼神犀利,点头赞道。
李暮珊踢开李堂忠后,立即催花落地,不待停歇,双腿前后高甩,又连踢了数十次,每次都有风刃携花带雨,飞向李堂忠。而李堂忠并未躲闪,依旧双臂前叉,护住身体。
没过多久,李堂忠身上的伤口已越来越多,而衣衫早已被风刃切碎,散落一地。
李暮珊虽然占据上风,可心中依旧忐忑不安,想着:‘若义哥一味防守,却不躲闪,莫不是还有什么招式没有使出,我可要小心才是。’
又连踢数脚,李暮珊感觉不对,随即收回双腿,看了一眼周围,却并未发现有何不妥之处,转而看向李堂忠。
李堂忠依旧双臂相交,站在原地。
“不好!”李暮珊忽然惊呼道,只觉头顶劲风压下,抬头看去,却见一只硕大的琉璃色狼首,正张着血盆大口,从天空中呼啸而下,直奔自己扑来。
李暮珊后心发凉,不住的冒冷汗,念道:“原来若义哥是在等这一招!我该如何是好?”
李暮珊心中问着自己,觉得不是再藏后手的时候,该出绝招了。
随即四肢紧收,身体绷直,眉目双扣,樱唇微张,口中轻吐御气,似游蛇绕梁,将自己缠了起来。
“问长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都未看懂,能否请您讲解一番?”台下,一名内院的少爷扒着前排长老的座椅,开口问道。
问长老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一看你小子就是平时不好好修炼,连这都不看明白。你以为你若义哥那些招都是白放的?他每放完一招,御气就会升至空中,等他觉得御气足够了,便将琉璃邙化而为气,催动御法成势,这就是此招的精髓,学着点吧!”
那名少爷听得一脸羡慕,看样子也想学学此道御法。
而此刻的李潇湘却是坐立不安,双手合十,不停的在祈祷,盼望李暮珊不要出事,想着若她今日能获胜,自己愿意付出一切。
台上,李暮姗已将御气绕满全身,而天上的狼首已近在咫尺,转眼间便要落下。不少惊呼声也随之响起。
李暮姗轻咬樱唇,一丝鲜血缓缓溢出,汇于头顶。接着她双膝猛沉,随后迅速弹起。
“当!”
李暮姗如出水蛟龙,直冲狼首而去,两侧风声撕裂,气势万钧!
众人同时望向天空,只见李暮姗和狼首瞬间便撞在了一处。
可让人吃惊的是,撞击后却没有巨大的响声传出,也没御气的炸裂。李暮珊就如泥牛入海般,钻进了狼首之中。
狼首继续扑下。众人见状,纷纷惊叫着,打算四散奔逃。
就在狼首要撞到地面之时,却戛然而止。
只见狼首忽然扭曲起来,随即发出一声哀嚎,接着像是被吸入风洞一般,向内塌去,最后陷于无形。
众人抬头仰望,以为躲过一劫,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空中,一道黑影划破天际,极为轻巧的落在了擂台之上。所有人定睛看去,正是冲入狼首的李暮珊。
整个广场之上顿时喊声震天!
李暮珊面色疲惫,汗下秀额,一步一颠地走到李堂忠身边,笑道:“若义兄,如何?”
李堂忠也是身心俱疲,不过还是直起了身子,抱拳道:“修姊妹子果然厉害,竟能破了俺这啸天邙,俺李堂忠甘拜下风,认输了!敢问你这御法唤作何名?”
李暮珊喘着粗气,一时竟说不出话来,酥胸上下起伏着,让一旁的李堂忠顿觉双颊发烫,赶忙移开了视线。
李暮珊又喘了几口,只觉喉咙发烫,可李堂忠已问了自己,如若不回,未免无礼,于是边咳边笑道:“此招名为“回狼剑”,是我特地留的后手,没成想在此用上了。若义哥的确实力强悍,修姊领教了!”
这时,管家老者走上擂台,身后跟着两名长老,二人抢到前面,将李暮珊与李忠堂搀扶了下去。
老者随即来到台前,大声喊道:“最后一场比试,外院李暮珊胜!”
台下再次响起掌声,尤其是一众内院的少爷们,更是喊得“撕心裂肺”,像是在比谁的嗓门大一般,让一旁的内院小姐们顿生妒意。
但要说最高兴的,莫过于是李潇湘了。
他激动得热泪盈眶,恨不得此刻就跑上台去,为李暮珊祝贺。
他使劲的鼓掌,希望能让李暮珊听到,因为太过用力,掌心已拍得发白。
“今日的比试到此结束,进入下一轮的二十人也已全部决出。明日,将举行第二轮族试,希望诸位继续前来捧场,多谢!还有,今日没有晋级之人,今晚酉时末到长老院,由各位长老品评定级,开谷驱魂,切勿迟到!”管家老者做了最后总结。
随后众人散去,留下满场的杂物,等待李家族人前来清扫。
远处,一个身影依旧站在原地。
他双唇微张,眼神狡黠而又深邃,盯着逐渐散去的人群,阴沉着脸,低声笑道:
“嘻嘻嘻,果然如我所料,嘻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