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轻轻吹过,杏花冷幽旷咧的气味便又一重一重的覆盖着,似乎让人如坠幻海,不知身在何处。
白且随狭长张扬的眸子一荡,望着那杏花树的不断变化,窥探着其中的奥秘,薄唇不觉添了几分笑意。
这杏花林的变化跟太极八卦阵法变化是一样的,正所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八卦外便是宇宙万物,有即是无无即是有。
白且随的鹰眸不停的打量着眼前的一棵杏花树,从进来到现在,周边的杏花树一直在不断的变化,而惟有眼前的这一棵,从始至终没有变动过,若是他猜的不错,这一棵便是根源所在。
尽管面上还是一片云淡风轻,可是白且随心里也已经是焦虑万分,也不在多做犹豫,上前便将那棵桃花树连根拔起。
奇妙之处发生了,接下来那原本是鸟语花香的杏花林尽然化作了浓厚的一阵白烟,呛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了。
烟雾渐渐散去,在白且随眼前出现的又是另一番景象,一间简陋而舒适的茅屋,茅屋前一个身穿玄衣的男人正在院里坐着,面前摆着一盘棋,正举着棋子不知道何从下手。
白且随慢慢走近,他知道那男人就是这里的主人,果不其然,那个男人将棋子落下,便抬手打量着白且随,眸色深邃了几分:“那么快就出来了,果然是非同凡响。”
随着男人的话音而落,茅屋里走出了一位妙龄少女,女子捧着一壶茶水放在了桌子上,朝白且随做了个请的手势,而后也落座下来。
白且随也没多做客气,望向了男人,声音缓缓:“在下听那族长说,阁下有办法寻到这圣果,不知是也不是?”
男人见他并没有有求于人的紧迫,反而是那股子里的从容淡定显露无疑,就像是再问一件平淡细碎之事。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男人提起茶壶,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了杯水,又给白且随倒了一杯,似乎并不在意同他打哑谜,继续悠悠道:“好小子,你可得搞清楚了,有求于我的人是你。”
话虽说得凌厉,可男人的眸子里已经有了几分趣味,他很久没有见过如此有趣的人了,过于,是他很久没有见过生人了。
白且随并不在意男人的话,知道他并非是厌恶自己,可语气声量并没有几分放低自己:“是的话,还请阁下帮个小忙,带我寻上一颗便罢了。”
对于他来说,顶大只能是对他们有三分尊重,而有求于人放低了自己身份的姿态,是绝不可能出现在他的身上的。
男人举起茶杯,细细的饮着茶水,眼睛迸射出一抹寒芒,不以为然道:“若是我不呢?”
白且随则勾唇一笑,淡淡道:“我能破了阁下的阵法,自然也不介意毁了这世外桃源。”
面对着白且随的威胁,男人不怒反笑,眼睛不时的在白且随身上扫过,似乎是再笑又有几分看待猎物的意味。
男人朝少女招了招手,待她靠过来后,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旋即看向白且随:“外边那老不死的也跟你说了这东西有多难得了吧,你要我随随便便给你,是不是也该给我说说原因?”
这时,少女突然站起来,视线有意无意的在白且随身上扫了几下,又朝茅屋里走去。
白且随的武功早已经比当年浑厚稳重了不知道多少倍,方才男人的话虽然说的极轻,却也一字不差的落到了他的耳朵里,他笑道:“那便是我的不是了。”
而后,白且随将明药的事情说了一下,当然隐去了一些事情,男人也是八面玲珑,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却也抚掌啧啧:“不曾想,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说话间,男人的衣袖摆动,手腕上的月痕伤疤隐隐露了出来,白且随眸色一沉,似乎不经意的说道:“阁下在此处待了多久了?怎得不见出去?”
男人面色一变,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只嗤笑道:“哼,那老不死的自个儿的人没本事走进来,非要说是老夫的不是,当真是好笑。”
将男人的异样观在眼里,白且随也不动声色,而方才他说的也确实是真的,一路上他倒是见了不少的尸骸,想必是因为被外头的阵法给迷住了。
不久,少女从茅屋里走出来,手里还捧着金漆为底的托盘,上面有着一颗同体透红的果子,还可以看见热气蒸腾。
“这就是你要的圣果。”男人从少女手里将托盘递到白且随面前,含笑道:“去救你的夫人吧。”
白且随的眸子深邃了几分,他只觉得眼前男人笑的有些不怀好意,可当下也没有给他去考虑的时间了,将圣果收入怀中,朝男人拱了拱手,致谢道:“他日有用的上的地方,尽管说就是了,在下必定全力以赴。”
男人嘴角的笑意浓烈了起来,却也毫不客气道:“你如此说,我也好意难却,如果你的夫人活过来了,不妨将她带上来给老夫看看。”
白且随面色一变,男人又改口:“看看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奇女子。”见白且随并没有点头答应,他遗憾道:“算了,既然你为难,我也就不为难你。”
不知道男人是想要做什么,白且随自然不会让明药来,可又听到男人说他知道一条捷径可以尽快下山,省去一日的路程,当即点了点头:“等内子好了,必定亲自上门致谢。”
如果能够尽快下山,将来有什么变故都比不上现在的变故来的严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谅他也不能如何。
男人眉目间多了一分得意,心里又十分不屑,所谓情字害人不浅,他面对眼前的人,是绝不可能揣摩他的心思,可他精神已经恍惚,对他下手是难,可用这件事情拿捏他,却相当容易。
在听到男人指明了道路时,白且随便提足轻跃,全然不理会后面之人逐渐冷下的脸,望着他的背影,竟有一丝狠厉之色。
按照男人所说的捷径,白且随一路奔波劳累,却也真的在日落之时赶到了忘忧谷,当他气喘吁吁的来到了山顶时,无忧老者正在他的面前,似乎是已经料到白且随会回来。
白且随将圣果从怀里拿出来,无忧老者眼睛一亮,连忙接过,左右看了看:“这就是圣果,哈蛤,好小子,果然有你的。”
尽管是很高兴,可无忧老者也没有忘了还有明药,便命童子拿了自己的药箱,去往了禅房。
沉睡了三日,明药脸色有些泛白,无忧老者取过银针在她的各大穴位缓缓插入,又将手里的圣果用短刀微微切开,将果汁滴入明药的嘴里。
待明药将果汁都吞之入腹以后,无忧老者又将银针拔出,又取出一枚纤长的银针,缓缓注入明药的太阳穴,他又点了明药的几处穴道,接着十分快速的拔出银针。
银针末入穴道的那一头已经漆黑如墨,仿佛是墨汁染过一般,而明药的太阳穴也缓缓渗出黑血,无忧老者则用汗巾替明药擦拭。
只不过片刻功夫,那纯白的汗巾竟然成了块黑巾,无忧老者却长长舒了口气,站起身来:“算这女娃命大,那人也着实歹毒,竟然还给她下了毒,若不是你回来快些,只怕她已经毒入心脉了。”
见明药也没什么事情了,而无忧老者手里还剩下半个圣果,他还急着拿去去捣鼓新药物,便让白且随照顾明药,自己则火急火燎的去往药房。
因为毒已经被清除了,明药的脸色也好转了些,白且随上前握住她冰凉柔软的手,又一寸一寸的抚摸着她的脸庞。
犹然还记得当年,自己和她是如何的针锋相对,而她那张扬狂烈的性子,又是如何为了自己,甘愿在这红墙碧瓦里忍受着阴谋算计。
思绪渐渐飘远,而一个念头也在白且随心里面生了根,这些天的劳累,又知道明药已经平安无事,白且随精神上的弦绷紧了又放松,身子早已经疲惫不堪,便伏在明药床头上,昏昏沉睡。
夜幕渐渐笼罩着大地,这时乌云密布,一道惊雷宛如巨蟒跃起,在天空劈开了一道口子,雨珠子也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
被雨声惊醒的白且随见到床榻上已经没有了明药的声音,心顿时揪了起来,抬头见窗口紧闭,屋里有些闷,便去推开了窗,空气流通倒让他舒服了些。
此时原本的狂风暴雨已经变成了蒙蒙细雨,如同毛针似的,细细碎碎看得人很舒服,而雨中,一位女子打着油纸伞,正在缓步走来。
细雨朦朦胧胧的掩没她的身影,又时而若隐若现,一袭白衣飘飘,仿佛是雨中仙一般,而这女子正是明药。
白且随看到明药的身影,心稍稍落下,朝门口走去,两人迎面碰上,看着朝思夜想的人儿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他大手一揽,将她抱入自己怀中。
熟悉而干净的气息闯入鼻息,明药禁不住红了眼眶,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她都已经知道了,心里愈发的是愧疚,更是抱紧了白且随。
“药儿,绾儿还在等着我们。”白且随没有说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仿佛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明药也只是点了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