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路边环境吵杂,林笙歌又是站在中药堂的店门外,因此和楚晨钊隔了些距离。徐蓁蓁在楚晨钊面前又是惯会装温柔贤淑,说话肯定是温声细语的一个人,就怕破坏了自己在楚晨钊心中的形象。也因此,不过是短短的十来米距离,林笙歌是一个字也听不清。
林笙歌努力竖起耳朵,也只听得店里传来悠扬的音乐声。
店里一个店长模样的人毕恭毕敬地拿出一份文件模样的东西,楚晨钊拿起来看了一会儿,就接过店长递过来的笔在上边签了字。
徐蓁蓁站在一旁,从随身的包包拿出一个印章模样的东西递给楚晨钊。
林笙歌的眼神瞬间沉了下去。
肩膀落下一只手,林笙歌下意识地就将那人的手反捡到后背,并且准备喊人过来——
“疼疼疼……”
林笙歌愣了一下,这才看到她压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师兄乔以南。
乔以南也是要哭了,他就是看到林笙歌一个人站在门边看着怪可怜的,一时作怪,想要蹑手蹑脚地走到她身后吓一吓她。哪知道小师妹这么警觉,他的手才一放下去,就被林笙歌反剪到背后,差点没将他的手当场折断。
林笙歌反应过来自己过激了,连忙松开了对乔以南的钳制。
乔以南龇牙咧嘴地揉捏着自己的肩膀,痛苦地问着林笙歌,“小师妹你这警惕意识也太强了吧。这光天化日之下我能对做什么。”
林笙歌踌躇地退后半步,半倚在墙壁上抬头看天,“我被绑架过,就在白情柔出事的那天。”
乔以南错愕。
世事无常。
白情柔惨死的事情在学校内闹得很大,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乔以南都有听说。相较之下,林笙歌被绑架的事情反而就被掩盖了过去,没有多少人留意到。就算直到了,很快又被白情柔那件案子的最新进展给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这么一想,也难怪小师妹在被他一捉弄的时候就反应激烈。
绑架这事,碰上谁都得有个心理阴影。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不能怪她出手狠辣。
想到这事,乔以南随口问,“那犯人呢?捉到了吗?”
林笙歌还没想好该怎么给乔以南说这件复杂的事,就听到身后传来略带几分迟疑的声音。
“笙歌?”
是楚晨钊和徐蓁蓁。
他们竟然这么快就出来了,而且两手空空。
看到林笙歌的一瞬间,徐蓁蓁就想起上回自己背着楚晨钊想要去找林笙歌难堪,结果反被羞辱的事,瞬间脸色多了几分扭曲挣扎。
林笙歌自然也看到了徐蓁蓁想要不着痕迹地挽上楚晨钊胳膊的动作。
可惜呀——
也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的,偏生就在徐蓁蓁伸手的一刹那,楚晨钊就往前走了一大步,就给徐蓁蓁留下了个衣角,握都握不住,更别提挽住楚晨钊好打击林笙歌了。
不被当场气疯已经算不错了。
林笙歌没出声,不代表目睹了一切的乔以南就没什么反应,一时没有忍住心里的想法,当场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察觉到楚晨钊和徐蓁蓁两人不善的目光,乔以南收敛了笑意,从口袋里摸出了两根棒棒糖,一根拆了给自己,另一根递给林笙歌,“菠萝味的,要吗?”
林笙歌摇摇头,没有要,乔以南没说啥,随手就塞林笙歌手里的。
“我上去师兄那儿看看,有什么事情喊一声,我们立刻下来。你是我们的小师妹,怎么着也不能在家门口给欺负了。”
徐蓁蓁越听越不对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合着他们还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欺负人不成!
“什么意思?”乔以南叼着棒棒糖痞笑,“就字面意思。我们这些码农没什么本事,事后查查监控的能耐还是有的。”
原本这事乔以南也跟其他吃瓜群众一样,就当林笙歌只是遇到了感情不顺的事,也没多想。可自从在付天纵那儿知道了一些事情以后,对这两人的讨厌程度是疯狂地上升。要不是这两个人轮番跑来作妖,《宇宙漂泊》这部电影也不至于在当初因为片源泄露险些弄得片子拍不下去。就算这事过去了,这口气乔以南还是不能轻易地咽下去。
太气人了。
该说的话撩完了,乔以南摸了摸口袋,摸出了最后一根棒棒糖,“我这儿还有一根草莓味的,保证足够甜。”
临走前拉得一手好仇恨。
林笙歌失笑,她手里已经有了一根菠萝味的,没再要乔以南的最后一根。
最后乔以南还是先上去了。只不过是一步三回头,生怕林笙歌真的被楚晨钊他们两个人给欺负了,看得林笙歌想摇头叹气。
能有人关心的感觉是真的好。
他们两人没说话,林笙歌也没打算自己来打破这僵局。反正乔以南给的棒棒糖还挺好吃的,她站这儿吃棒棒糖不犯法也不尴尬。
该尴尬的是他们两个人才对。
最后还是楚晨钊先打破了尴尬,“你怎么在这里?”
“腿长我身上,我想去哪里都是我的自由。”
得。
瞬间又是尴尬的冷场。
徐蓁蓁还在记恨乔以南刚才的不给面子,站在楚晨钊身旁说话阴阳怪气的,“笙歌,表哥他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担心你一个女孩子最近经常往外跑,万一遇到不好的人,要是再做出什么以后会后悔的事情就不好了。表哥他也是担心你。”
“徐蓁蓁你是不是有病啊。看到我在哪里,和哪一个性别为男的站在一起,你都能联想到我跟那个男的做了一些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徐蓁蓁,那你是不是有被迫害妄想症啊?”
林笙歌怼得徐蓁蓁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偏生徐蓁蓁又不能在楚晨钊面前破坏自己的形象。她已经因为上次的事情惹得楚晨钊大发雷霆了,她这会儿要是再做点什么事情出来,保不准就会惹得楚晨钊对她心生厌弃。
她冒不得这个险。
林笙歌咬着棒棒糖冷笑,一副和他们那泾渭分明的模样,看得楚晨钊心里头很不舒服。
“笙歌你别多想,蓁蓁她也是担心你……”
“担心我会去偷我的心血发布到网上,害得我差点就要吃官司?担心我会无时无刻地觉得我会在街上随随便便就扯个男人乱搞?这种担心我要不起,我也没有这样所谓的好姐妹。”
徐蓁蓁恨得不行,面上还是维持着温柔可人的笑意,“笙歌你太着急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和表哥知道你现在已经有了新的男朋友了,也没想着要打扰你。这不是因为凑巧看到你和个陌生的男人走得很近,担心你吃亏,所以就上来看看。只要是个有良知的人,都不可能坐视不管。”
林笙歌十分应景地给徐蓁蓁鼓掌,“话说得很漂亮,我给你鼓个掌。”
楚晨钊看得很不舒服,“林笙歌你是个女孩子,说话不能这么阴阳怪气,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那又如何。”林笙歌抢白,“以前捧着你,顺着你的意思,那是因为你是我的男朋友,我乐意捧着。现在你我毫无关系,姑奶奶我不乐意捧着了,和你有关系?”
“笙歌,人一生的路很长,话别说太绝对,留三分余地,日后好相见。”
“免了,楚家少爷的邀约,我这平头老百姓可没有那么好的福气承受。”
针尖对麦芒,气氛是分毫不让。
威胁她?
那可找错人了。
他们都没打算日后给她留活路,她凭什么给他们好脸色。难不成等着他们日后谋害她的时候,能够求他们动作放轻柔一点,让她死得舒服一点?
那不是宽宏大量,是脑子进水了。
有毛病,得治!
何姿娆好不容易摆脱了一群拉着她话家里长的老客户,摸到楼下就看到玻璃墙外林笙歌一个人站着,当即眼前一亮,像是找到了组织一样。
“林笙歌你别站那儿了。老板们都上去说话了,就差你一个股东还没上去说话,你一个人躲这儿来也太不够义气了吧。”
林笙歌抬手跟师姐讨饶,“这不是碰上了突发的事情,才拖着一直没上去。再说了,我一个搞技术的,又是给你们打工的,哪会说什么话。”
“少废话,你就是不会说,我给人给你弄个稿子,你照着念也给我念了。”何姿娆不着痕迹地扫过了一旁站着的楚晨钊和徐蓁蓁,顷刻间嘴上就有了话,“公司里还有事要处理,就先失陪了。”
话说得客气,何姿娆的动作可没半分客气,直接就强行地将林笙歌给弄回了公司里头。
一走到公司里头的电梯里,何姿娆就拉着林笙歌咬耳朵,“你一个人,没在他们那儿受什么委屈吧?”
“没事,大庭广众之下,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
“那就好。”何姿娆吁了口气,笑眯眯地伸手捏了捏林笙歌的滑溜溜的小脸蛋,“我们的小师妹这么漂亮,怎么就碰上这么一个胡搅蛮缠的,真是苍天没眼。”
林笙歌被她弄得哭笑不得。
发言也没什么好说的。
林笙歌也就纯粹是赶鸭子上架,想了一些鼓舞共勉的话,希望公司未来能够发展得越来越好的话,就当是讨个好彩头。
乔迁新办公地址的第一天,大家都很兴奋,付天纵索性大手一挥,直接订了本地一家有名的酒楼,他做东,大家一同喝个高兴就成。
纸醉灯谜。
看起来一切都在往最好的方向发展。
当晚,现场太热闹,林笙歌作为其中一个美女股东,无可避免地被灌酒,喝高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司玄晔去接到消息去接人的时候,林笙歌已经喝高了,抱着个空酒瓶子像个好学生一样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看着前方,任谁呼唤也不理。
乖巧得过分可爱。
眼神也空洞寂寥得让人心疼。
茫然得,好像已经不知道这世上到底还有哪里还有一寸之地是她的容身之地。
心脏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像是有谁在他心上插了一箭,怨他没有照顾好他的女孩。
司玄晔穿过重重人群,动作发轻柔地抱起端坐在椅子上的林笙歌,“笙歌,我来接你回家。”
一句话捅了马蜂窝。
原本安安静静的林笙歌眼中忽然溢出了眼泪,浑身抗拒着司玄晔的靠近,嘴里还含糊地呜咽着一些话。
现场太吵,司玄晔凑近了用心地听,才听到林笙歌颠来倒去的在说些说什么话。
“你会死的……你别管我、别管……快走,司玄晔你个大笨蛋!”
“我死就死了,你别来啊……”
“你快点走……别跟我死在一起,不值得。”
“玄晔,要是你没碰上我这个倒霉蛋就好了。”
“……我好后悔遇见你。”
司玄晔用力钳住林笙歌的肩膀,眼尾泛起点点猩红。
他贴近她的耳边,如同最阴冷的蝮蛇贴近了她的耳边,一字一句透着无尽寒凉,“晚了,林笙歌你招惹了我,注定逃不掉。”
好不容易才得到她,就算林笙歌后悔了,他也不可能放她走。
醉鬼林笙歌压根不知道说了什么吓人的话,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现场有危险,让她下意识地往能够让她有安全感的温热怀抱里瑟缩。
司玄晔坚硬的臂膀落得她不舒服,再听得司玄晔发了怒,可酒状人胆。林笙歌怕了个几秒钟,不知哪来的勇气,小脸一皱,直接一巴掌甩上了司玄晔的脸上,“吵死了。玄晔你这个大笨蛋,你要是对我温柔点坦诚些……嗝——我们、我们之间能那么多误会吗,要是、要是……肯定早就喜欢你了,司玄晔你个大笨蛋!天底下最大的大笨蛋!”
司玄晔一怔,“什么误会?”
醉鬼林笙歌吧唧了两下嘴巴,在司玄晔弯腰抱着她进车里头的时候,甚至还作死颠着身体在他脸上吧唧了一个满是酒气的吻,然后很干脆地就趴在他肩膀上睡死了过去。
压根就不管自己的这番话到底给司玄晔带来了多大的疑云,放完了火就没良心地睡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