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那几声咳嗽声,哪怕林笙歌的脸皮子再厚,被一个外人这么暗地里提示,也不好意思再继续浪费对方的时间,当下就红着脸推搡着司玄晔,在韩政面前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眼见终于言归正传,韩政自然没有说什么别的废话,先是掏出了几张照片,抽出了其中多的一张递给林笙歌,“林小姐,你见过这个人吗?”
怎么可能没见过。
照片上的女孩子,一袭无肩长裙,妆容精致潋滟,一身骄纵。但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这个人,她认识。
“她是我的学妹,白情柔。她怎么了?”林笙歌将照片还给韩政,表情淡淡,随口问了一句。
“她死了。就在昨天晚上。”
林笙歌愕然。
白情柔死了?
“不可能的,她怎么会死了?警官你是不是弄错了?”
明明上一世,直到她被徐蓁蓁刻意引到京郊码头的时候,白情柔都还活得好好的。甚至那时候的白情柔,因为从大学读书的时候就开始演戏,加上手上又有一些资源,在娱乐圈打拼了几年以后,慢慢就跻身至二线女明星的位置,成了当时的颇有流量的颜值女神。以当时白情柔的上升势头来看,假以时日,只怕会是成为真正当红的流量女星。
只可惜,林笙歌没看到那一天,她就死在京郊码头的火海里了。
如今一切尚未真的开始,据她所知,白情柔现在连个三线明星也不算上,只是刚刚开始有了一点名气而已,怎么突然之间就死了?
但是人命关天这种事情,对方用不着骗她。
司玄晔的眉眼微微动了动,区起的指尖下意识地敲击着窗框前的水泥上。
有什么东西,在他们还未知晓缘由的时候,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韩政又拿出了另一张照片。
不知是因为黑夜还是画面被处理过的缘故,照片上显示出来的并不是特别清晰。可即便这样,依然能够大致看清楚上边的上边惨烈情况。
只一眼,林笙歌瞬间脸色苍白,胃里胃酸翻涌上来,止不住有一种想吐的冲动。
白情柔是被虐杀的。
就算上辈子她被司玄晔屡次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司玄晔也没让她接触过太过黑暗的事情。像这种可以说是泯灭人性的事情,林笙歌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还是第一次见。
司玄晔搂过干呕不断的林笙歌,轻轻地拍着林笙歌的背,眉目森冷至极,“辛飞,送客。”
辛飞反应极快,“是,韩警官请回吧。”
“等等。”林笙歌强行压制住想要继续干呕的冲动,倚在司玄晔的怀里,惨白着一张小脸,“白情柔……她是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
韩政可疑地沉默了一下,“昨天晚上,就在你们学校外不远处的一个杂草从中,被人在身上割了数刀,大出血而死。”
更多的细节韩政没有说,但在那几张照片当中,大致可以推断出白情柔死前遭受了多大的恐惧。
真实的情况,远远要比韩政这寥寥数语来得可怕。
白情柔身死的地方虽是一处荒废的杂草之地,但同样也意味着那个地方极为僻静。但在距离这片地方的不远处就有一条三车道双向的公路,那地方人流不多,但往来的车辆不少。若是白情柔拼命挣扎尖叫,不见得不能引起路人的注意,即便会惹恼歹徒,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线生存的希望。
可是根据法医那边的初步尸检判断来看,白情柔在死之前,甚至很可能在受伤害之前就被人为地喂了一种药。一种能让人丧失身体行动力,但是神智清醒的药,而这种药,更多是流转于黑市当中,或是落入某些不法分子手中用于不可告人之事。
可以说,白情柔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忍用刀一次又一次地在身上划开,又没有丝毫力气高声呼救,直至身上鲜血几乎流尽,被活生生地吓死。只怕白情柔死时,必然是满身的怨气。
那片地区如今已被戒严。就算韩政经手过多起案子,但像这种凶手穷凶极恶,手法极其残忍的案子,也都是极少见。就连他在第一次见到现场时,向来泰山崩于前而不改颜色的神色也都变了脸色。
太惨了。
暗红发黑的血迹蔓延染透了白情柔身下的那一片草地,像极了恐怖片中的那些血腥阴森的场景,不禁令人毛骨悚然。夜风吹过,都觉得骨头缝间透着森森寒意。
怎一个惨字了得。
眼见林笙歌的脸色越来越白,司玄晔于心不忍,用力握住她已然冰凉的手,低声劝她,“怕就不要看了,你昨晚受的伤还没有养好,医生说你不宜再受到惊吓。”
林笙歌死死地捉着司玄晔的手,像是要努力地握住那唯一能驱散阴森冷寒的热意。
用力地深深呼吸了几口,又缓缓地吐出了积压在胸中的那一口气,林笙歌总算是将惊慌的情绪稳定了下来。这一恢复了冷静,自然也就注意到了照片一个不同寻常的地方。
林笙歌指着其中一张疑似物证的照片,“这个是什么?”
韩政看了一眼,“那是玻璃碎片,林小姐想到了什么线索了吗?”
暗红色的玻璃碎片?
印象中,有关玻璃的东西常见的要么是窗户、杯子和镜子,再不然就是一些五颜六色的工艺品。纯粹的暗红色玻璃制品倒是比较少见,单单这么看着,总觉得好像透着几分不祥的气息。
林笙歌摸着那张照片上的纹样,眉头深锁,蓦然低语:“总觉得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类似的东西。”
韩政闻言,一双沉着黝黑的眼睛如鹰般锁定了林笙歌,“你在哪里看到过?”
“想不起来,但是很眼熟。”林笙歌一手捂着脑袋,一手无意识得用力揪紧了司玄晔的衣服,把他好好的一件衣服弄得一片褶皱。
林笙歌总觉得那应该是一段很重要的信息,可是她想不起来,她到底是在哪里看到过类似的东西,这让她就觉得很崩溃。
一个刚过二十的女孩子,昨晚才经历了命悬一线的刺激,现在又看这么血腥的东西,辛飞这个平日里嘻嘻哈哈惯了的大老爷们都觉得有些不忍,甚至想说,不如就这样算了,别逼她了。
但司玄晔直接将林笙歌拦腰抱起,动作轻柔地将人抱到了床上,强硬地扯过被子要盖到她的身上,“你的精神状态很不好,睡觉。”
“不,等等。”
韩政急切,但林笙歌觉得自己比他更急切。
这是一种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直觉,潜意识告诉她这是一个极为重要的线索。
司玄晔的动作强硬,但将他脾气摸得差不多的林笙歌比他更执拗,抱着他的手,压根就不肯就此作罢,“再等等,让我想一想。”
有时候有些记忆,越是刻意去回想,越是没能想起来是怎么一回事。
一时半会,只怕是不会想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时间不等人,这个案子的性质太恶劣了,尤其是在他看了昨晚辛飞暗自交给他的U盘里边的资料以后,更是深觉当中水深。
可就现场目前的勘察情况来看,对方的手法老辣专业,根本就不像是第一次作案的样子,凶手作案的痕迹事后更是抹得一干二净,他们压根就找不到多少能够推断凶手的有效信息。若是这样的案子不止一桩……只是想想这个危险的可能性,就足以令人色变。
韩政直接换了个问题,“林小姐,你能说说昨晚你被绑前后在哪里,经历过什么,见过什么人吗?”
这话问得真的不客气,没等林笙歌开口,辛飞直接就吊儿郎当地走到韩政面前,似笑非笑地代替司玄晔提出质疑,“韩警官这是几个意思?昨晚的事情你也已经看到了,林笙歌不知道被什么人刻意从学校绑架到了那处废旧仓库中。如果不是我们的司爷冒死进去去救她,说句不好听的,只怕现在我们眼前这位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就得‘嘭’地一下,被炸得灰飞烟灭,渣都不剩。而韩警官你的言下之意,该不会是觉得我们司爷的女朋友先是将白情柔拉到你照片里的案发现场先杀了人,然后回到学校设计让人将自己绑架到那旧仓库,拿着自己这宝贵的生命去给洗清这身嫌疑?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吧。”
天呀,他只是做了一个林笙歌可能会被炸死的假设,他的司爷至于用杀人的眼光去看他吗?
给这么一个老板打工,真的是亚历山大。
辛飞不着痕迹地顿了顿,假意地换了个站姿,想要避开那如芒在背的森冷目光,继续给韩政做分析,“明人不说暗话,据我们所知,你们本是另有目标,只不过是大家凑巧走到了同一个地方,殊途同归。可但凡是换了另一个人绑架了林笙歌,那时候她已经被歹徒给迷晕了,她根本就没有机会去报警。做这么一个危险性极高、又毫无逻辑的所谓不在场证明,怎么想,都不可能。”
韩政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