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雪白纷飞,飘然落下。
面前显露着男人刚毅的脸庞。
只是此时的这张脸确认是一张黑脸,整张脸带着黑青,看起来掺不忍睹。
身后的林莫在瞟到傅天佑的容貌时,也不由跟着一颤。
想不到这个曾经叱诧商场的男人,竟然安静地躺在这里,听不到,感受不了。
夏绵绵看着此时的男人,心在滴血。
她从郑城追到京都,历尽艰险,差点丧命。
可是只要想着能将这个男人救回来,那吃再多的苦,受再大的折磨也是心甘。
只是,看着面前这个静静躺着的男人,却是深深的悲痛。
她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傅天佑,那个平日与她作对的男人,又对她呵护备至的男人,那个生机勃勃,可与日月争辉的男人,怎么可以如此陨落?
不,她不能接受。
即使死她也要自己确认,不然她不相信。
忍着心里的痛楚,伸手将男人的袖子掀起。
此时他的衣服还是医院的宽大的病号服,很容易地撩起,柔软的指腹搭在脉搏之上,仔细地辨别。
柔软的指腹下,原本温热的体温已消失,只剩下一片冰冷。
哀痛之际,夏绵绵的身子便被一股大力撕扯着。
“夏绵绵,你还要脸不要,都说了要你走,怎么?还想着在天佑死后还来恶心他吗?”余明华一把拽起夏绵绵,义愤填膺道,好像躺着的是她的亲生儿子一样。
吕秋水抽抽搭搭,也顾不得其他,只剩下一声高过一声的哀嚎。
不远处的傅老爷子对旁边人便了个眼色,傅天恩便走上前,拉着夏绵绵:“走吧!”
“不!”夏绵绵从挣扎中抬起头,对着屋里的每个人大声道:“傅天佑并没死,还有脉搏,快抢救!”
话音刚落,刚刚哭到最悲处的音调突然止住,“啊……我的儿……”
接着又换了另一种强调,“啊……你说什么……啊……”
吕秋水一个激灵,也顾不得擦拭鼻子,赶紧向儿子扑去。
夏绵绵焦急地叫道:“别压住他,小心!快,叫林妙过来施针抢救!”
吕秋水原本快要扑过去的丰满身子突然止住,小心翼翼地站在床边,语无伦次喃喃道:“抢救,抢救,爸,快把林妙放出来,让她救人!”
夏绵绵心里焦急,可听到吕秋水的话出明白过来,林妙果然是被她们抓起来了。
也是,出了这样的事,她跟林妙谁也跑不了,傅家人恨不得将她们抽筋剥皮也在所不惜。
还好吕秋水还存在着一丝理智,品了天佑的脉搏之后,对着傅老爷子大叫:“爸爸,天佑真的,真的有脉搏了!”
余明华惊住:“刚刚不是检查过吗?脉搏、心跳可都没有了,秋水,你不会是傻了吧?”
傅老爷子颤巍巍走过,将手搭过去,十几秒后,他苍老的眸中露出喜色:“是,是脉搏,虽然微弱,还在的!”
“天恩,快去叫医生,让他们上抢救措施!”傅老爷子表情激动,言语依旧平静,有条不紊地吩咐着孙子。
“好,我这就去!”傅天恩松开夏绵绵,快速向病房外跑去。
如果不是余明华抓着她,夏绵绵几乎蹦出来:“不,这个最好林妙来,她熟悉!”
“我呸!如果不是那个骗子,天佑怎么会成这样?别再提她,还有你,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天佑真的出了事,我们是不会放过你们俩的!”
一旁的站着没有发话的林莫再也忍受不住,大步向前,一伸手,手腕一拧,便让余明华手腕脱臼,夏绵绵从中得以脱身。
他将夏绵绵护在怀里,对着屋里人冷冷道:“不会放过谁呀?”
“你,你是谁?不要在这多管闲事!”余明华并不认识林莫,因为这人向来低调,从来不在媒体露面,对于她的突然出现,只当是夏绵绵来到京都后新招惹的男人罢了。
“我是谁?你连我都不认识还敢在这大吼大叫?”林莫斜睨了余明华一眼,显然并不想与她多做理会。
一旁的傅老爷子浑浊的老目微眯,对着余明华斥责道:“明华,你还不赶紧给林公子道歉,这可是我们郑城大名鼎鼎的林莫先生!”
余明华张大嘴巴,不可置信地在林莫身上来回打量。
第一眼看到他,便知道他长得有点女相,本以为是那种只会哄女孩子的小白脸类型的,没想到竟然是林莫。
虽然没见过本人,可是他的大名可是在她们这个上层贵族圈里响亮的很,只是,从来没有人见过本人。
德馨商场,那可是郑城有名的高档商场,遍布各国国际品牌,郑城有句话说,只要能入德馨商场,垃圾也能卖成宝。
可见这个商场的名气有多么的大。
而这个商场的老板却是一个神秘低调的人,很少在媒体露面,所以到现在为止,她也不知道这个老爷是男是女,是年轻还是中年。
直到今日相见,不得不感叹。
原来竟然是这么一个帅气的小伙子,难怪刚刚敢对自己发火,也是有资本的。
此时的余明华好像忘了刚刚这个男人对她发火似乎的,立马换了一副讨好的嘴脸,笑着道:“哎呀,你怎么不早说嘛,都是郑城的,也算自已人嘛。既然能在这么久的地方相遇,都是缘分,对不对?”
林莫扭过头,对余明华这样强大的心理素质不得不震惊,只是她并不想搭理她,也不接受她的道歉。
这让余明华很是尴尬。
整个人僵在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很是为难。
傅老爷子瞳孔张开,严肃道:“林莫,这是我们傅家的家事,我希望你不要参与进来,不然对谁都不好看!”
夏绵绵拽了一下林莫的衣服,紧张地看向他。
林莫回了她一个放心的微笑,再抬眸时嘴角含笑,眸光中却是透着不容侵犯的决绝。
“如果是别人还好,只是事关绵绵的事,我还不得不管,我是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她的。”
林莫声音冰冷,如出鞘利剑盘响彻在病房中,只听得人身下颤抖。
傅老爷子一时间并没有回答,显然也是在顾虑林莫的地位,不能与他结下梁子。
夏绵绵站出,面向吕秋水,一步步走进。
她是傅天佑的母亲,难道她会对儿子所存在的一线生机而忽视吗?
夏绵绵面朝吕秋水,直视着她:“阿姨,现下天佑最好能让林妙来,你看他的脚底板了吗?”
说着掀起白色被单,这个时候两只光洁的脚底板悦入眼底。
只是让人惊讶的是,他的脚底正中各扎有一根银针。
由于位置特殊,又因银针又细又短,所以一时间也没引起人的注意。
吕秋水看到,一副不可置信:“这,这是谁害我儿子?好端端地扎我儿子?”
傅老爷子面色更是阴沉:“谁干的?”
夏绵绵对上傅老爷子几乎吹胡子瞪眼的表情,几乎失声苦笑,“还真是服了你们,傅天佑到了这份上,说句不好听的,不好的打算便是残疾,最坏的打算便是失去性命,既然这样,还会有谁专门害他?”
她伸出手指,正指向银针处:“如果我没有猜错,林妙在我没来前是进过这个病房,发现他不对劲,才用这二个针扎向涌泉穴,也正是这个原因,才封住了他的心脏部位,没让毒素侵犯,所以,才让他保留一丝生机!”
“而你们!”夏绵绵指向傅老爷子一众人,“却将她做为谋害兄手处置,试问,如果不想让他好,谁会在这风口贸然出手?只等他残疾不更好?”
吕秋水一时间有些无措,不过看向夏绵绵坚定的模样,她竟然愿意相信她。
“爸,或许可以让林妙再试下,昨天她治疗后我今天早上来看了,儿子面色好多了,只是后来的事也太突然了,谁也想洷,这也不能说是她的治疗失误吧?”
傅老爷子浑浊的眸光扫了一眼吕秋水,失望地教训:“秋水呀,你糊涂一次也就罢了,还要再犯混?那个林妙刚刚也查了,也不是医学院毕业,没有医师证,什么都没有,这往好听的说,是一个江湖赤脚医生,往重了说,就是个江湖骗子,你,哎!”
傅老爷子摇头:“还是等医院专家来吧,这样放心!”
说完对着吕秋水连连摆手,示意他心意已决,不要再来相劝。
夏绵绵还想再开口,被林莫拦下,示意她再等等。
可是她急呀,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呀,然而现在傅老爷子在这坐主,谁也不能硬碰,她可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只见傅天恩慌里慌张地走进来,还拿着一个单子,面色纠结,向傅老爷子走去。
“医生呢,怎么没把医生叫来?快抢救呀!”傅老爷子面色焦急,这里躺着的怎么说也是他的亲孙子,如果不是关心怎么可能一大早的便赶过来。
傅天恩为难地将手中的单子取出,递过去:“他们不来,让我们看看这个!”
傅老爷子急得一把夺过来,另一只手伸向衣服里兜,取出一支笔,便要向上画:“怎么这么麻烦,不就是签个字嘛,谁签不行,还跑一趟!”
显然他是把这个单子当成了医院生于手术治疗前所签署的同意书。
“不,不是让签字!”
傅天恩指着上面,上气不接下气地解释:“这个是合同,当是天佑哥让林妙做手术时,用的这些房间,这是租赁合同!”
“你拿这个做什么?能不能一口气说完?别半句半句的!”傅老爷子面色尴尬,毕意当着屋里这么多人出臭,让他的面子如何安放。
再说,谁能想到这医院怎么一套又一套的,跟之前所经历的完全不同呀。
傅天恩有些怯意,不过还是上前,指着里面一条条款解释:“爷爷,你看看这个,上面写着,出租合同,不论发生任何情况都与本院无关,本院也无权参与治疗!”
“爷爷,天佑哥当时是答应的,也签了字,他们不抢救,还说了,如果,如果……”
“还说什么?”
傅老爷子震怒,吓得傅天佑一个哆嗦,舌头也跟着颤抖:“还……还说,如果万一人死了,他们同意入医院太平间!”
“混账,有这么咒人吗?这医院是救人还是杀人?”
傅老爷子怒了,在郑城,那进了医院是要院长亲自来接送的,治疗期间哪个不是和颜悦色,生怕他们不高兴?
而现在呢,竟然给他们摆面子,还为难他们,竟然还见死不救!
气死他了,哪里受过到如此的待遇!
“找冯富强,他不是这里认人吗?他找人说说,难道医院还能见死不救不成?”
说罢,傅老父子将手机取出,调出冯富强的手机号,拨打过去。
枯燥的铃音一遍又一遍响起,好不容易才等到对方接通。
傅老父子了将天佑的事和医院的事大致交待了一下,之后便恳求冯富强找医院人通融通融。
只是不知道里面的人说了什么,傅老爷子直接将手机挂断。
直接吹胡子瞪眼。
吕秋水小心翼翼地问:“爸,他不愿意!”
傅老父子怒气未消,盯着吕秋水:“也不知道你们这段时间怎么得罪人家了,不出手也罢了,竟然要提出尽早退婚,说她女儿不能跟一个死人带有联系,你说气人不气人!”
吕秋水呆住,她知道那个冯浩兰对儿子有了不满,可是没想到竟然如此的绝情。
自己儿子还有一口气,她们家却要早点了断婚事,只为了不再有一个名义上死去的未婚夫,这叫她怎么能好受。
余明华冷艳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默不作声,内心却是欢欣无比。
这一切正在她预料之中罢了,只是没想到竟然发展得如此顺利,真是老天都帮她呀。
夏绵绵正要开口,被林莫及时拦下。
夏绵绵不解地看着他,目露焦急。
林莫对着傅老爷子一拱手,礼貌并不失坚定地开口:“傅老爷子,我从小就敬重你,知道你在大事面前事非分明,非凡人所能做到。现如今,你的孙子躺在床上,尚有一丝气息,如果救治过来,或许可以柳暗花明,如果治不好,也算是给他争取过,总好比眼睁睁看着他气息散尽,不作为好吧?”
傅老爷子看向林莫,决绝的眸光中有了一丝平缓。
林莫继续道:“有时候,大医院里治不好的病,民间医生却是有惊喜,有句话叫,高手在民间,古代皇宫御医也有治不好的病,所以才有了后市民间选举民医的事情,可见有的时候我们也是可以试着相信他们,也不见得是坏事。关于林妙这个人,我在郑城也是有所耳闻的,当然,主要是我当时亲眼看到她将一位被医院判了死型的心脏停止的妇人救好,所以对她也是认可的,不妨可以一试?”
傅老父子看了一眼病床上奄奄一息,看上去跟死人无疑的孙子,最后点点头。
“好吧,既然如此,死马当活马医医吧!”
现在这情况,医院见死不救,目前懂医的也就那个女人了,也罢。
傅老爷子对着傅天恩挥挥手:“去吧,把林妙弄出来!”
夏绵绵跟着过去,随着洗手间的门打开,便看到里面呆了三个人,其中二个男的正是三爷派来守门的保安,没想到这二个大男人竟然被人五花大绑扔在洗手间。
看到夏绵绵时,三个男人羞愧地不敢抬头。
不小心撇到夏绵绵的眸光时,赶紧闪开。
他们也没想到,自己平时也是身高马大的,可是却被人家几下便撂倒了,遇到高手了呀。
而另一个被赌着嘴,双手被绑起来的正是林妙。
此时的她正背靠着身后的洗澡间隔断之上,似乎在喘息,也似乎因为没有力气,再行前一步。
夏绵绵气得几乎站不稳,没想到和平年代,他们竟然这样对待人,这和绑匪有什么区别?
在夏绵绵的震惊和气愤中,林妙身上的绳子被解开,她伸手,狠狠地将毛巾从口里取出,一把扔在傅天恩脸上。
傅天恩恼羞成怒,却也不敢当场发火。
随着林妙踏出洗手间,屋中的人看她时竟然一声不吭,安静得吓人。
林妙眸光瞟向病床处,见脚底的针还在,便将眸光重新移开,冷冷地扫向傅老爷子和余明华身上。
眸中尽是不甘和愤怒。
刚刚在洗手间里,她也听得个七七八八。
既然想让她救人,可是刚刚的折磨算什么?
她是想救人,可是也不能这么地让人践踏吧?
林妙不语,也不动。
原本以为她出来第一件事便要出于医德,急着救人,可是看到她现在漫不经心的模样,吕秋水急呀。
“林妙,刚刚是我们不对,你能不能救救天佑,只要将他救回来,你要我怎么做都行!”
此时的吕秋水哪里还有之前的高傲和清冷,剩下的只是于出对儿子的担忧,如果她能救回儿子,她当场下跪也不是不行。
林妙不动将眸光移向傅老爷子,显然对他还是心存恨意。
傅老爷子清了清嗓子,叹了口气,摆出一副慈悲模样,“林妙呀,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如果将天佑救回来,之前你乱医的事既往不咎!”
一向不善于给人道歉的傅老爷子一张口便是可让人生怒的话,夏绵绵也是干着急,却无可奈何。
看着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傅天佑,她只希望这个老人能放下架子,好好地说句话。
可是却让她失望了。
“林妙,救人要归!”夏绵绵忍不住提醒。
林妙不动,依旧盯着傅老爷子,最后呵呵长笑两声。
“你这是什么意思?”傅老爷子花白的眉毛皱起。
林妙迎着目光而上:“这就是你要我救人的态度?”
“你还想如何?”
林妙眸光在床上的病人和吕秋水面上划过,最后落在傅老爷子身上:“救人也不是不难,只是,你要答应我二个要求?”
傅老爷子盯着林妙,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好,不论你要金山银山,只要傅家有的,尽量满足你!”
林妙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
“哦……”傅老爷子摸着下巴处并不长的胡子,审视着面前这个虽然衣着无华,却眉眼坚定的林妙。
“我说过,你孙子突然发病并不是我的治疗,而是另有原因,你只要答应过,在我治疗其间所有人都不得出外,待我一个个盘查完才出门!”
林妙伸手指着屋里的每个人,显然对这事是不依不饶,“这是我的第一个要求!”
医者可以救人,但绝不能让人污蔑,她要找出凶手,给自己洗清冤屈,这个锅她是绝对不能让人稀里糊涂地扣上的。
“好!”傅老爷子应着,面着屋中所有人道:“好了,我们都过来这边,腾出空位,好让要医生治疗!”
转过身,对着林妙再次开口:“林妙,需要我们配合什么你可以尽管说!那你第二个要求是什么?”
林妙转过身,对上一脸担忧的夏绵绵,拉起她的手,将她推到傅老爷子面前。
“这个是我的第二个要求,我要你们重新审视这个被你们看不起的平凡女人。”
夏绵绵一惊,知道她要说什么,赶忙用力反握住她的手,摇摇头:“没必要,你快救天佑吧!”
林妙伸手在她手背上轻拍,示意她稍安勿躁。
林妙视线在傅老爷子和吕秋水脸上略过:“她因为你们的看不起,在郑城经历了什么你们自然清楚,不用我再多说,可是我现在要说的是在京都的事!”
清晰却不容人辩驳的声音在屋中响起,一旁的林莫也不由抬起头,等着林妙接下来的话。
林妙指向傅天佑:“你们都知道,傅天佑中毒后,医院诊断是要截肢,可是却临时改变主意,转为观察,你们也知道原因,那便是他腿上的毒血被人及时吸取,可是你们不知道,那个吸毒血的人却是这个你们处处看不起的夏绵绵!”
“什么?”吕秋水第一个反映过来,一脸的惊愕:“那个不是冯浩兰吗?怎么成了夏绵绵了?”
傅老爷子听罢,面色阴沉,却并没有争着辩驳。
林妙继续道:“出来吧!别藏了!”
屋里人不解,面面相觑,她在说谁?
难道屋里还藏着人?可是房间就这么一点,哪里有能藏身的地方?
林妙朝着洗手间看去,嗓门再次提高,准备大吼时,便听到‘咔擦’一声,洗手间的门被人从里面缓缓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