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差人道：“李莲香是在歌楼里面长大的。没有哥哥。家里什么亲人都没有。我们猜，李莲香的所谓哥哥可能是她以前做歌姬的时候的恩客。这种关系，大家都隐讳还来不及，怎么会列在王百万家的关系录当中呢？”
我说：“我们查案查的就是隐秘之事。你们快去把这个所谓哥哥给我查出来。李莲香在那样危急的情况下说有这么个人能给她撑腰，那就必然真有这么个人。”
差人领命去了。
然后我想到李莲香说王美容有相好的，每次和王美容幽会都是从王百万家的后花园翻墙进来的。就打算去那一带实地勘察一下。
我带了五名番役骑马到了王百万家，走到他家的后花园四下查看。见那花园的围墙足有一丈多高，一般人要是没有梯子，想轻易翻越是不可能的。
我见花园里并没有什么蛛丝马迹，就和番役们架梯子翻过了墙。
墙外面是一片树林。王百万家的后半部分围墙外面全部是树林。这也是王百万家的一种景观。
这树林还挺茂密。我们在树林里仔细查看一番，发现了一条隐秘的小路，从王百万家直通向山下。
难道这条路就是王美容相好平时来王家的路径？
我和五个番役顺着这条路向下搜索，走着走着，我就闻到了一股死人的气息。
我是一个杀手，对尸体的气味可不陌生。我虽然不如叶映真的嗅觉灵敏，但是这么强烈的死人气息我还是闻得出来的。
我问身边的番役：“你们闻到什么气味没有？”
众番役都提起鼻子四下闻起来，有一个忽然说：“好像是死人的气味！”
这附近有死人？众番役立刻警惕了起来。可是我们的视野范围内，并没有看到什么尸体。
我爬上一棵大树四下看了看，像这种观察细微的工作，交给别人总不放心，还是自己亲力亲为吧。
我在大树上四下张望，见有一处地方，就在这条小路旁边不远处，那里苍蝇密集，四处乱飞。
我想大概就是这里了，于是爬下大树，领着众人向那个方向摸去。
我们远远地看到那个位置，见是一个浅坑，浅坑里半躺半坐地有两个人形。一大堆苍蝇正围着这两个人形在那里起劲的嗡嗡着。
我让番役点齐火把来把苍蝇驱散，然后上前看这两个人形。
说句实在话，这两个人形都不具人形了。
远远看上去是两个人，走进了一看是两具碎尸。
两个人都被大卸八块，脸部也被划得稀烂，根本看不出是什么人。
但是即便如此，仍然能看出来是两个年轻男子的尸体。
我看了看这两个人的手脚。其中一个手指骨节粗大，手上还有还有不少老茧，身上肌肉发达，像是个练武之人。另外一个皮肤白净，双手细嫩，像是个读书人。
这两个人的脸上都被人用刀划了七八十下，满脸血肉模糊，根本无法看出原有的相貌。
看这两个人尸体的腐烂程度，死了有一天左右的时间。
死者究竟是谁呢？脸划成这样，怎么确定他们的身份？
不过这个难不住我。我让一个番役去叫大队人马，并且把我的工具箱子拿来。
很快北城兵马司的大队番役赶到，我的工作箱也带来了。
我把工作箱打开，从里面拿出一瓶石膏粉，加水调匀了，然后把细石膏托在两具尸体的脸上，过了一会石膏干了，我把两团石膏拿下来，就是两张面孔的石膏拓像面具。
尸体的脸上血肉模糊，伤痕累累。因此石膏拓像上也是高高低低，纹路交错。
我用小锉刀把那些坑坑洼洼的地方该锉平的锉平，该补齐的补齐，把那些纹路也填平了，就大体上还原出来死者生前的面目了。
等我把这一切工作做完了一看，这其中的一个不就是在风铃渡游船上向我收取赎金的那个年轻书生吗？怎么死在这里了？
另外一个人看上去也很年轻，长得眉清目秀，很是俊朗。
我让画师按照这两个拓像的样子画下死者的样貌，然后让差人把两个石膏拓像收好了，问仵作：“这两个人是怎么死的？”
仵作道：“都是外伤致死的。这个比较健壮的年轻人是被一支飞针打中腰部，然后当胸一剑刺中心脏死亡的。身上就这两处伤痕是致命的。其他伤痕都是在分尸的时候留下的死后伤。另一个较为瘦弱的年轻人是被殴打致死的，生前还被扼颈。不过扼颈不是致命伤。”
我问：“死亡时间呢？”
仵作道：“大约十个时辰到十二个时辰以前。”
嗯，这个时间和我判断的差不多。那不就是小翠死亡前后的时候吗？
我指挥众差人在四周又搜索了一番，没有什么很有价值的发现，便把两具尸体先运到王百万家摆放。我领着番役继续沿着那条小路向山下搜索。
走来走去，我们走出了树林。见前面是一片住宅区。
这还是一个高档住宅区，各家各户都是深宅高墙，几进的院落。
我见前面一户人家门口站了不少人，就带着几个番役走过去看。结果对方也是一伙差役，领头的正是京兆府的韦以正韦照磨。
我见了韦以正有些惊讶，他见了我倒是心平气和。
我问韦照磨：“照磨怎么在这里？”
韦以正道：“我是循着线索找到这里来的。我查到王百万的外甥谭浩然秀才就在波斯会馆里当通事。我觉得需要调查一下他。”
可是他在学堂里注册的住址已经作废了。他半年前就搬走了。”我就查了这半年的房屋交易记录，没有谭浩然的名字在上面。但是半年前，有一所房子是以王美容的名义买下的。”
说到这里韦以正指一指眼前的这处宅子，说：“就是这处房子，就在王百万家后花园附近，离王家的直线距离只有半里。我看过地图，中间只隔了一个树林子。”
我问：“那屋子里有人吗？”
韦以正说：“没人。我们叫了半天门也没人开门。”
我说：“那还等什么？冲进去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