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极是一个童话般的世界,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用纯真来描述。这里包括企鹅在内的动物都不怕人,弄破伤口不用担心感染,因为根本没有细菌生存,生活在儿有种圣洁空灵的感觉。两年的南极生活让我无论是精神状态,还是业务工作方面都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回国时我先到美国去找了在爱达荷大学做访问学者的蒋伯策教授,两年没见自然是一阵热烈的交谈,蒋教授翻阅着我从南极带来的数据资料说道:
“这些研究结论在国内都是填补空白的,我估计你在三十多岁就能评上研究员。”我嘻嘻一笑说:
“我还不在乎这个,这几天怎么安排我呀?”蒋教授瞪了我一眼说:
“你才从无菌环境回来,抵抗力特别低,不能去人多的地方。我安排人带你去黄石公园看看吧。”
开车带我去黄石公园的小伙子也是国内去的留学生,在去公园的路上他兴奋地问着我南极的各类问题。第一次见到如此大规模的原生态公园,完全颠覆了我在国内对公园形成的概念,开车还需要三天时间才能游览完,与我在南极冰天雪地的环境感觉完全是两个世界。在游览的最后一天,汽车在公路上悠闲地开着,小伙子不停地指点讲解路两边的风景,忽然前面有很多车都停下来,车上人们不停地对着远处拍照。小伙子对我说运气不错,前面碰上棕熊了。我们挤到前面发现两只大棕熊带着几只小熊悠闲地在草地上散步,我无意间向空中一看,发现有两只鹰在盘旋不已,自后我的头就没有低下来过。直到棕熊钻入树林不见,人们散去我还在仰着头紧盯两只鹰不放。忽然身边一个清脆略带闽南口音的话声飘来:
“你的颈椎不好还是要流鼻血呀?”我扭身低头一看,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用一副戏谑的表情看着我说。这女孩扎着条马尾辫,长着一副圆圆的脸庞,皮肤雪白,笑起来有两个酒窝并露出两颗小虎牙,穿着一条牛仔裤,一双白色旅游鞋,黑色圆领衫外面套着一件鹅黄色风衣,给人感觉清纯靓丽可爱。我摇头笑道:
“我在看那两只盘旋飞行的老鹰,它们一定是发现了猎物,正寻找机会捕猎呢。”她抬头看了一会说:
“那怎么这么长时间了,它们还在盘旋飞呢?”在异国他乡碰到一个漂亮女孩询问鹰的事情,我大为开心耐心地解释道:
“鹰是非常聪明的猎手,在大自然除了人类没有天敌。它捕猎时很有耐心,没有合适机会绝不出手,它们有时会在空中盘旋个把小时等待时机。”她听到后惊奇地点点头,然后我们相互认识起来。原来她是爱达荷大学的留学生叫萧隽,是台湾人来美国两年了,读的是社会学研究生。最近教授让她用十天时间写一份调查报告,内容要包括调查对象的分类、现状、社会影响及发展展望等。她对我吐了下舌头莞尔一笑道:
“我先烦不了,自己跑到黄石公园玩一圈再说。要不你帮我出个主意呗!写南极人类生存可行性调查如何?”我想了一下对她说:
“你写老鹰吧,保你写出来的报告教授满意!”她小嘴一撇说:
“老鹰我都不认识,你帮我写呀?”我微笑着说:
“我不会帮你写,但我可以告诉你发生在老鹰身上的所有事情。”两个酒窝立刻展现在她的脸上兴奋地说:
“我知道你住的地方附近有个星巴克咖啡馆,明天我们在那儿见面,十点钟不见不散哦。”说罢她一溜小跑地去追她的汽车去了。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我耳边还觉得在荡漾着那句话:“要不你帮我出个主意呗!”十年前齐雯珊同样和我说过这句话,加上她那爽朗泼辣的风格像极了齐雯珊,此刻我平静的内心又泛起了一丝涟漪。
上午十点我们准时在咖啡馆见面,然后我讲她记,从识鹰开始一直讲到捕鹰、熬鹰、放鹰、斗鹰、飘鹰和笼鹰,特别是讲到铁锤救伴、护主和飘飞的情景,萧隽也居然也泪眼婆娑起来。交谈一直到晚上十点我们才分手,相约两天后在此看她整理的材料。再见面时萧隽人憔悴了许多,明显是睡眠不足造成的,我见了她内心也感叹这是一个能拼的姑娘,嘴里却责怪道:
“你至于这么拼吗?我还有一周时间才回国呢,慢慢写就是了。”她打着哈气说:
“难得遇到你,这种机会不抓住说明我没悟性。”说罢掏出稿子递到我面前说:
“请天蓬师兄指教!”我没在意她的称呼,翻开稿子看了起来。调查报告的标题就叫鹰猎,具体章节基本上是按我讲述的内容展开的,但分析叙述是从人和动物的社会关系角度出发,特别是讲到飘鹰部分,突出强调自古人类就有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祖训和实践等。报告学术性较强,有理论阐述有实际案例,有曲折的故事情节又有冷静的客观分析。我们又在一些细节上做了研究和修改,一份两万多字的调查报告完成了,萧隽非常高兴一定要拉着我在爱达华州参观游览,我坚定地说:
“你现在回去补觉,后面几天由你安排我的游览。”她嘟囔道:
“回去我也睡不着。”我边帮她整理稿子边说:
“睡不着也要睡,我喜欢和一个光鲜靓丽的女孩游览,而不是哈气连天满脸憔悴的你。”她虽然嘴上仍是不服地说:
“我有那么不堪嘛!”还是顺从地回宿舍睡觉去了。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跑来拉着我去看晨曦,年轻就是恢复的快,站在我面前的又是个青春活泼清纯的女生,她穿着一套白色镶着蓝边的连衣裙,脚蹬一双黑色平跟高帮皮鞋,背了一个小小的双肩包,脸上略微画了些淡妆,有点邻家小妹的味道。爱达荷大学的校园很大很美,我和她走在清净整洁的马路上,迎着透过树叶射向地面的束束晨曦,内心感到非常坦然和宁静。在我们散步的过程中,她和我讲述了她在台湾的家,对大陆的认知,对中国传统文化儒释道的理解,甚至男同学如何追求她,都咯咯笑着讲了出来。十点钟我们走到一所教学楼前面,她让我稍等一下就跑到楼上去了,过了抽一根烟的时间就出来了,笑眯眯地说道:
“任务完成啦,走吧!”她居然很自然地挽起了我的胳膊,哼起了当时流行的校园歌曲。我问她道:
“你到楼上干嘛去了?”她轻松地说:
“交报告去了呀!爱德华兹教授用很诧异的眼神看着我,在怀疑中收下了报告。”见我用询问的目光瞅她,就不好意思地说:
“我平时交作业都是最后一个,这次第一个交他可能觉得奇怪吧,不管这些啦,我们可以开心地玩几天了。”后面几天萧隽带着我走遍校园的边边角角,游览了爱达华州的名胜古迹,还带我品尝了热狗,烤肠和披萨等小吃。我从小就喜欢历史,在游览过程中,我对照美国的古迹讲述了中国封建王朝的更替,著名景点的来由,虽然她也懂中文,但没来过大陆对中华民族的历史了解也不多。我在她钦佩地目光注视下娓娓道来,她听的如痴如醉,也学着我的口音大喊着:
“我一定要去大陆瞅瞅!”
蒋教授见我这几天都有个漂亮的女孩陪同,询问了萧隽的基本情况后和善地笑着说:
“天蓬,这几天我省事了,你若能把这个女孩带回国算你有本事。”我不好意思笑道:
“她是台湾人,怎么可能跟我回去呢,再说回去她也没工作呀。”蒋教授一脸认真地说:
“只要你能把她带回去,其它事情我解决。”我未置可否地学着老外耸耸肩。几天的游览我们都累的不行,萧隽回到宿舍洗漱后躺在床上却久久不能入睡,翻身起来在笔记本上写道:
梦幻的本命年!
今年是二十四岁本命年,你遇到了什么?曾经在今年的中途感叹,似乎发生很多事,却好像没有任何改变,难道是冥冥中有什么注定,祝福自己能走更好的路,却遇到了更懂自己的人。可以在他面前不矜持、做蠢事,说大话,开小差,他永远都能坚信我的能力,看穿我的懦弱,洞悉我的念头。有人说,世上都是孤独的人,遇到爱不稀奇,稀奇的是遇到了解,可能了解可以驱逐孤独,给人温暖吧。今年我遇到了懂得和了解,从此欢愉和坚定。
我深感成熟自有成熟的风景,我自信遇到之后会迎来最美好的时光!
我的本命年,原来遇到了他!
在我即将回国的头天晚上,与我刚分手不久的萧隽又跑过来找我,她焦急地说:
“天蓬师兄,爱德华兹教授要见你。”我不解地看着她,心想这个教授我也不认识呀,她接着说:
“教授看了我的报告大感惊奇,他知道我不可能有这种生活经历,没有别人的帮助我写不出这份调查报告,所以他询问我撰写调查报告的全过程情况,我只能就把你卖了出去,教授坚持要见你一下。”看着她祈求的眼神,我欣然点头同意,跟着她去了教学楼。进了教授办公室一个五十多岁白人正坐在办公桌前,翻阅着萧隽写的调研报告。见我们敲门进来就站起身打招呼,我在南极考察的两年需要经常和外国人打交道,用英语交谈没有问题。萧隽介绍了我们双方,爱德华兹教授爽朗地笑道:
“很荣幸能见到从南极归来的中国朋友!”说罢我们坐下就聊起了鹰猎的事情,我首先从冀中平原的地理位置和文化背景讲起,鹰猎活动在中国的起源及发展过程,逐步讲到鹰猎的各个环节及铁锤从捕获到飘飞的整个过程,这期间我需要和萧隽不停地探讨一些词的翻译问题,谈话一直持续到了十一点多。爱德华兹教授听完陷入沉思之中,嘴里喃喃低语:
“伟大古老的中华民族创造了璀璨不朽的文化并传承至今,你们的祖先从天人合一的角度,提出了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理念并坚持付诸实践,可惜现在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和人们都不计后果地开发,毫无节制地获取大自然的资源,这将来会受到大自然的惩罚。”他眼睛直盯着我说:
“韩先生,鹰猎是一种非常先进的文化,是符合历史发展规律的,是需要大力拯救的文化,我请求你要负起这个历史的责任。我也要向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递交建议,要保护各国家或民族的一些不是通过物质体现的文化,某种意义上说,这种文化更容易流失更需要我们人类大力保护。”爱德华兹教授理解鹰猎活动的观点,对我而言犹如醍醐灌顶,之前我仅仅对鹰猎有个朴素的认知,并没有真正从大自然可持续发展的角度考虑问题。分别时爱德华兹教授希望我能作为文化保护领域的学者,访问爱达荷大学加大我们交流的内容和领域,我答应考虑一下再做决定。
我登机回国时萧隽专程来送我,我们握手分别时,她目光热辣地看着我说道:
“我感觉我们这是一次不寻常的相遇,肯定会有不寻常的结果。研究生毕业后我一定去大陆找你,等我好吗?”望着她期盼的眼神,握着柔弱无骨的小手,我也重重地点下头说:
“不见不散!”
在飞机上我不断思考着爱德华兹教授的话,在海洋科学领域或是在南极科考领域,没有你的存在影响不大,但在鹰猎文化领域,没有你的努力这些文化将会永远失落而无法追忆,此时飞机上一阵歌声在我耳边飘起:“从未感觉,你的离去如此决绝。总是期盼,回来的双翅带起一阵秋叶……”。(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