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遥之面无表情，只道：“惯用。”
一个不佩剑的还管这么宽！？
落宁正要反驳，同长均却快他一步，替陌遥之辩解：“是啊，即使是铁剑，在陌公子手里，也能使得轻快无比。我见过。”
又有一名外姓弟子凑了过来，“是啊是啊，他修为高，用剑时更是。又快又稳！”
此人名叫张念清，不俊不丑，只是长得老成，与同长均年纪相仿，看着却不像同辈的师兄弟。但言行举止却又是另一种对比，也是个心直口快有话就说的愣头青。他在白帝城见识过陌遥之的剑术，当时就惊为天人，回来以后逢人便道，“同辈中，我从来没有见过比他更厉害的剑修…”
要真让他再说下去，怕是要误事。
同知陆咳了两声，立刻言归正传：“此去姑苏，明经河水异常汹涌，波涛不息，我怀疑有非人之物作祟。今日再查确实大有收获。”
“你们猜是河里的怪物是什么？”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猜了许多，最后统一答案：“水鬼。”
落宁冷道：“这我早就猜到了。”
同长均却摇头：“我想应该不是。只是一只两只水鬼作祟，不会闹出这么大的事。如果数量不少，那养鬼的尸体又从哪儿来？姑苏人的水性可不差。”
“且如果有水鬼盘踞多年，姑苏水质恶化，当地驻守的白氏家主早该察觉，早该上报才对。”
同家仙府沉舟塘，位于钱塘，可管辖却并不局限于钱塘，明台以北的庐州，姑苏，扬州等地都归同家。
同知陆点了点头，才道：“的确不是鬼，沿岸的居民说，明经运河中有一条河龙。我亲眼见了，那蛟体型巨大……”
落宁疑道：“河龙？”
陌遥之：“走蛟。”
同知陆继而道：“蛟比龙小，两者外形相似，龙有两角，而蛟无角，传说与龙是远亲，遇涨水之机可以腾云化龙。”
落宁：“那你这么说，它还是只神兽了？”
同知陆摇了摇头：“不然。这蛟吃人，龙可不会吃人…”
“什么？！”
同知陆顺水推舟道：“要不你也跟去看看？”
但还不等落宁拒绝，他就自问自答道：“不行啊。”
落宁不服：“我怎么不行了？”
同知陆解释：“看你连佩剑都没有，要是真一去不返了……除非你身边这位愿意同行。有他在我们才能放心你的安危。”
他此次回钱塘，是除蛟受阻，因形似龙，姑苏百姓自愿供养之，同知陆耗损不少修为施了逆水符才逼得那蛟出水，但还没来得及结阵却被运河沿岸的居民提着烂菜狂轰滥砸一番，凡人愚昧，但也无辜，他们只得作罢。
本欲回沉舟塘向父亲禀报此事再想对策的。可见有陌遥之在，脑筋一转，不用多此一举了。
内心大喜：这不正是神来之笔，天助我也！
落宁一口应下：“好。”
心想：陌遥之反正是来夜猎，恐怕不用自己开口他也会答应随行。这个决定不草率。
刚进姑苏城，落宁就后悔了：如果这还不算草率…
“你刚才怎么不提醒我！他们同家的人真是太狡猾了…”
陌遥之：“……”
钱塘向姑苏水路居多，几人租了船，陌遥之与落宁共乘一船，但两人身形体重有差，船左右不稳，最后放了无名在船尾压舱。船也是缓缓前进。
因钱塘涨水决堤一事，两地交界一带的人流就少了许多，生意人自然算是普通百姓中脑筋灵活善于变通的一类，不会扎根在这里傻等，湖边上只剩下几艘光秃秃的乌篷船，和那些因为主人走的匆忙而被落下的荷叶和香囊。
少时，船下有一黑影掠过。
落宁叫道：“陌遥之！有水鬼……”
陌遥之：“下水。”
“！”落宁果断捡了他的无名紧紧抱在怀里，“……那我替你看剑。你放心去吧。”
“好。“陌遥之便跳下水去。但是没过多久他又游回来了。陌遥之的水性，也仅仅在天赋无限与实操几乎为零的基础上，勉强能游个来回。而这不熟水性，在水中难辨方向，他正是吃了这样的亏，直接游了回来。
落宁惊讶：“你就这么放它走了？？？”
陌遥之：“追不上。”
他的体术远超一般的修士，即使下半身没在水中，仅靠一臂之力也能干脆利落的翻身回到船上，咚的一声，船身左右沉沉晃了两下陌遥之便已经站了上来。
落宁不甘心，也出手挥了一条灵线。待那线伸入水中，再往回勾，水下忽然又有了动静，很快便有一物破水而出。
落宁得意道：“这种时候还得我来。”定睛一看，破水而出是条鱼。刚被带回了船上，还一跳一跳的挣扎着要逃，很快两侧的鱼鳃便黏在的表面。跳不动了。
“……”
这时，同知陆同长均两人已经轻车熟路的划过，船上新添了三个荷叶包裹。
抓鱼的一幕被他看了个正着，哭笑不得，便在不远处喊到：“喂，你是饿了吗？”他捡起一个在手里掂掂分量，对准陌遥之的船丢了过去。喊到：“回头！”
“啊？”落宁刚回头，一包半沉不轻的东西就砸到了他的额头。“同知陆你！”
正要发作，却闻到之前无名剑上沾染的那股残味突然加重了许多，打开荷叶一看，是些点心…
同知陆：“不谢！”
在湖岸边停了船，才进姑苏，同知陆却绕了小路，连续几个岔口，拐了又拐，就是是个本地人跟着他走，也要拐的连北都找不着了。最后来到一家当铺的后门，同知陆拿出钥匙一顿开锁熟练无比，但那门一开，里面却正好站了两个伙头，还有一位上了年纪，穿着古朴的老伯，他的衣裳整饬老旧又讲究，看样子，像是掌柜。
落宁正想着看戏：完了吧，让人家逮个正着！
可再看同知陆，他脸上毫无波澜，甚至也没有主动解释。反而是那掌柜先道：“同公子。”
看他表情泰然，非但不怒，反而像再见熟人，习以为常。
同知陆点了头，便自己走了进去，同家修士对此早就见怪不怪，只有落宁还愣在原地，“不是，我们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进去？”
那掌柜转身解释：“这位小公子，是我们公子的新客人吧。难怪不知道，同公子是生意人。这家店，他才是东家。”
落宁：“那为什么不走正门？是你们店里生意太好了吗？”
掌柜笑而不语。
同知陆坦然道：“也并不好。这里平时没什么人，我才请你们来。要是从正门走，我在姑苏就连最后一块安生地都没了。”
当铺的后院房间不多，但空地大，同知陆不爱养花种草，最后是建了亭子。但这亭子的名还没有提，诸事繁忙，同知陆自己也常顾不上，所幸罢了。
几人路过时，终于有人问到。
陌遥之：“此亭何名？”
同知陆灵机一动，道：“这亭也叫无名，看来与你有缘。”
“……”
陌遥之低下头瞥了一眼自己的剑，再看旁人。同家弟子中此行只有同知陆与同长均两人佩了剑，看上去不像惯用，棱角还利。同知陆的佩剑名三七，同长均的佩剑名三六。都是一品灵剑。
走近一间能喝茶的屋子，落宁看见屋外陈着一个简陋的石塘，里面的水很浅很清，数枚蚌壳开着小口吐露气泡。“你还养这些？”
落宁得了同知陆的默许，上手拾起一个乌青的壳体，打开一看，白软的一小摊蚌肉上嵌着几颗绿豆大小的珠子。这些珍珠还没有长成，黯淡无光。
同知陆伸手下去，在石头底下剥来剥去，最后捞起来一颗滚圆的珍珠，却还不大满意：“到底是人养出来的，就是没有自然长出的好看。”叹了口气又把它丢回了塘底。
落宁有些羡慕：“怎么找的？难道大的都藏在石头底下？”说着又在顺着同知陆刚才的方向一探到底，左右翻找，只听咯噔一声，落宁哭丧着脸抽回手时，上面还夹了一只蚌。边缘已经淌血了。
同知陆：“哈哈哈哈哈哈！”
“你！”落宁怒瞪了他一眼，甩甩手，就推陌遥之进了屋，“走吧走吧。”
一看就是久不住人的地方，除了陶器古琴，其他的摆设都是新打扫过，茶具已经提前烫好放凉，随时可用。落宁端详四周，从里到外透露着一种死板腐朽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