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琼羽低头看了那酒杯一眼,他的双膝仍隐隐发痛,不便行动,只得又坐了回去。表面无动于衷,待月寻雁走后,他眨了眨眼,抬了一下手腕就将倒扣在地的酒杯悬空起来,先端正立住,侧目看看四周,正对上陌遥之迎面而来。
他赶紧将手背后,食指凭空轻巧的勾了一下,又将那酒杯在无声之中转了回去。
“陌公子操劳数日,今夜还要再去?”
陌遥之点头。
落琼羽欠身道:“我行动有些不便,便留下等你们的消息。”
陌遥之爽快道:“好。”
他一向独来独往,不与人同行。即使有修士主动相邀也会拒绝。月寻雁与他相反,他一路高调行事,聚齐了月氏子弟打算给作祟之人示威,名为抓鬼,实是抓背后搞鬼之人。但他苦等一夜,城中愣是什么事都没发生。
鬼类仿佛绝迹一样,就连陌遥之再用烈阳阵,掘地三尺也没能将它们挖出来。线索一断,更不要说抓人了,月寻雁气不打一处来:“它别是怕了!祸害我月家人,祸害城中百姓之后,居然就这么逃了!可气,可恨啊!”
“就是就是…”其他人也或多或少有些怨气闷在心头,想出出不去,着实恶心。
但很快便有人提醒,“快平心静气!”
川行风反应极快,也道:“听说那符是能使人心中冤戾之气化为恶鬼。我们还是小心些。”
众人也觉有理,一时不敢再想,天光初透,白守了一夜,只好先回客栈去。再从长计议。
月寻雁还想着,昨晚会不会是什么调虎离山,客栈里的修士如何如何…
这样起码证明了那人还在城中作乱,这趟夜猎更具挑战,自己人没白来。
不过结果却令他有些失望,客栈一夜安宁。要说坏事,那便是之前中了符咒的修士,在十四个时辰后身体完全僵硬,口张开。眼混沌,灵炁居然也开始四散外泄。月公子在家中养尊处优惯了,哪儿见过这场面,这些修士平时形象颇佳,如今躺在床上口歪眼斜的实在难堪。
月寻雁不忍直视,结巴道:“这这这…什么啊!落公子你来你来。我不行,我见不了这个。”
落琼羽淡淡道:“你已经熬了一夜,这边还是我来看着便好。”
但反复施针并不见效,方云心在旁边看了很久,似乎想到什么,突然出声:“我记得陌今师兄,来时身边是带了一个郎中的。他如今人呢?”
眼下陌遥之人不在这房中,与方云心同行的师兄便道:“不过一郎中,平时给百姓治病。修士体质不同,他在又如何。”
又有两人打断他,“他可不是一般的江湖郎中!”这两位修士有把有关元如星的蹊跷之事悉数告知,落琼羽在一旁听了,心中一动,这人…
但一时不敢确认,又问:“确定是,与陌公子一同来的?”
一修士道:“是啊,他还很不安生呢!”
修士虽然佩服元如星的本领,可此人品性顽劣,着实令人发指。这几日相处,也都不知道陌遥之是怎么忍下的。越发觉得阳宗弟子气性涵养之高尚。
这次趁人不在,没少向落琼羽告他恶状。不想这次,可真真是告对了人了。
“是吗?那还真是不妥。”落琼羽想了想,又道:“墨家管教虽不甚严,却是最知礼教修养,怎么竟结识了这样的人?”
方云心道:“是啊,他与陌今师兄站在一起简直天差地别。真不知道怎么会认识的,还结伴而行…”
落琼羽笑而不语,他心中已有答案。但也奇怪,以元如星的性格,有病不治则已,但绝不会给人看到一半就撒手不管了。
又亲自去问陌遥之,他前日受了罚,双膝跪伤未好全,忍痛行走百步,勉强在门外站了半刻,有些支撑不住,却又不好直接破门而入,正在为难,却见等候之人从另一处行至。
“落公子。何事?”
落琼羽:“昨日与你同行之人…”
陌遥之当他是想问元如星有没有想出解咒之法,便把纸拿给他看:“符灰化水。但,这是万不得已之法。”
落琼羽又问:“那想到这个方法的人现在何处?”
陌遥之按纸上信息作答:“思乡情切,已经走了。”
落琼羽目光低垂,手指夹着那张纸方微微抖了一下,但对陌遥之也不好再纠结,只能道:“…先去救人。”
按元如星的猜测,整张符拍在人身上是诅咒,残符却是解咒。此为轮回之法,顺应天道。那些修士被灌下符灰水后,诅咒果然退去,身体也很快恢复。
但病中修士刚一醒过来,再去查,城中则完全没了鬼祟踪迹。之前各家的修士虽来了不少,但畏惧惹祸上身和疲于消磨时间的一不少,陆续有人告辞,此事只能不了了之。落琼羽当日也没有耽搁,启程回了江陵。
几日后。
天降大雨,连绵七日不绝,三峡潮水猛涨阻断河路,再加上夜夜电闪雷鸣很是吓人。那些正打算赶回城中的百姓有许多被这场大雨惊吓,有人认为是此处还有邪物,不敢回去。白帝城几乎成了一座空城,仅有之前剩下的三成人口,街道再不比从前熙攘热闹。城中被这一场大雨洗的完全变了天气。陌遥之没有放弃追查,可他也猜测,作祟者早已不在白帝城中了。死守无用,改为一路向西向北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