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白帝城中,就是有人提前给阴宗传了信,落家人非但去了,还去的比哪家的人都早。而且若是只去几个外姓弟子也就罢了,偏偏还是落琼羽亲自去的。
月宗主后来知道,一张老脸险些都要绷不住了。
落公子美其名曰善后。
月宗主崩溃不已:“善哪门子的后!手伸的这么长,还要外人何用!落琼羽,好啊,又是你…”
当晚,陌遥之提笔要将此事记录下来,因受师父吩咐,每行过一处都要记录当地风貌,来回充实藏经阁。白帝城有此大事,陌遥之更是不敢马虎。这笔非同寻常,名为生花。借妙笔生花之意。在墨家也不是人人都有,柱内凝墨避水与外壳之间隔有一层蜡封,可凭空写字而不晕染。且笔端经修士注入灵力之后,可以自行记忆文字。但陌遥之写到一半,笔下却描画不出这半张残符,仔细一看,原来这符纸上的图案并不是寻常的朱砂绘制,而是人血,且图形诡异。
元如星在一旁翻着古卷,也对此符的出处大为惊讶。他年纪轻轻已经晓贯八绝,可在与这八绝有关的书籍之中,并未有记载。对鬼修他只是略有耳闻,但实在陌生,并且烈阳阵中察觉不到此符踪迹,故残存符篆定不会是依靠阴气驱使。
那便与御鬼者无关了。
元如星:“我要出门一趟。”
陌遥之当即停笔将他拦在门内,“去做什么?”元如星这几日频繁出入陌遥之房间,但他来的容易,去的可就没那么容易了,虽说每次都能找到万不得已前来叨扰的理由,陌遥之半信半疑。来时:“又有何事?”走时:“要去哪里?”这两句被陌遥之问得不厌其烦。
元如星的回答也无非是,“我知道怎么回事了…”“不对我再回去想想。”“我困了,我饿了,我渴了。”“被子太薄,枕头太硬,洗脚水太凉…”诸如此类。
但这次不同,“有人请客,吃大鱼大肉,又有酒喝,我为什么不去!”元如星说完嘿嘿一笑,露出两颗晶亮活泼的虎牙。
怎么看怎么不想是真的。
陌遥之却依旧板正站着,问:“何人?”
元如星道:“很多人,具体说,很多修士。”白帝城鬼灾泛滥,城内修士都对此束手无策,自成团体的讨论不出结果来,便也聚齐在一处,把自己手中的“线索”与别人的连合起来,寻求破解之法无果。
也没个统一的领头人。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之下,久久讨论不出个对策,这才想起白帝城中还有阳宗的弟子。穿白衣校服的身份到底与他们不同,修为又极高,正好可以胜任。元如星一边解释,一边把陌遥之推出门。
没等他说完,陌遥之已经被楼下的众人众星捧月一样围请到了上座。
一人一声陌师兄叫他。
上次与他们同行的两位修士,其中之一主动向元如星问道:“不知阁下又是出自哪位宗主门下?”众人目光纷纷转移过来,元如星这身打扮看着实在不像仙门中人,但那位修士一口咬定他修为远在自己之上,也都好奇。
元如星挠了挠头,笑道:“嗐,我不过一江湖郎中,小地方出来的。没什么尊贵家门可报。都是他厉害,一剑飞出去嗖嗖几下就把妖怪制住了,那叫一个潇洒…”
他指了指陌遥之,全把自己的功劳都推脱了。反正在座的除了他没有元家人,完全不用担心会被认出。
方家一位弟子称赞道:“烈阳阵,阳宗弟子,果然名不虚传。”汶河方家,在八卦之中象征坤字卦,也属于阴宗,内功心法以主张修炼至阴体质,虽是体修世家,却收了不少女修。且门内女修多于性情豪爽,有话直说,快人快语。也有同男子般不拘小节之人。
汶河地处偏北,却占据一道天险要塞,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有战乱必有流民,人口变动,方家镇汶河,家训宽博。门内弟子性格各异,也绝对不会受到排斥。
久而久之也包容的许多外来人士。
与他同行的一位师妹道:“真有那么厉害?一剑就拿下了!陌师兄,你那把…剑叫什么名字?”
旁边有人戳了一下她,“云心…”
被提醒的那名女弟子也冠方姓,不过不是本家,而是旁支。方家一脉并非全部都是仙风道骨,旁支之中脱颖者不多,方云心是其中之一。
陌遥之把剑卸了,放在桌上,毫不在意其他修士异样的目光,答道:“无名。”
一穿着墨绿色校服的修士立刻道:“无名,好名字啊。生前不留名,终身亦清明。”
他心思倒是转的奇快。边上人也随之附和。
元如星嘟囔道:“把这破剑都吹上天了…”
陌遥之看了他一眼:“此剑只是铁器,不堪大任,自古铁剑多无名,便叫无名了。”
一片讶然。
白帝城到江陵,顺流极快,几人不免将白帝城的异况与江陵联系在一起,打算在这里多守几日。
江陵去白帝城,却要多费几日,推算起来,江陵修士赶到,也快了。
陌遥之道:“此事非同小可,若真与阴宗有关更应当从长计议。”
几人不自然的笑笑,表面听了劝,再不提这事,回头便议论起来,今晚要如何如何。
再生异变,修士们一个个也都中了符。只有陌遥之没事,符咒在他身上自燃失效。但修士心中恶念本就少于常人,平时也规束极好,即使用符咒强制唤起,也没什么战斗力,而且这些鬼邪聚一处,先互相打斗起来,陌遥之几乎毫不费力就将鬼制服,但元如星所取下的符篆却与之前不同。这些修士都昏迷不醒,元如星前去探脉。却都是闭脉。
闭脉俗称死人脉,就是人未死,但是气息和体温已经感受不到,明明活着却像死人。
陌遥之:“可有解?”元如星为难道:“人体内有阴阳两气,无论抽掉哪一边,只有阳气或者阴气,是一定不能活人的。至阴之体即是阳气极弱,阴气极盛,体质更纯有助修炼。但万事过犹不及,他们现在的情况便是了。”
陌遥之:“此话怎讲?”
元如星道:“符咒化人心中恶气为鬼,但善或恶,都是人心的一部分。我们把那几只鬼除了,他们身上就有了缺失。普通人之所以没事,在于他们身上化鬼的杂念更容易再生。修士却很难,而且这符似乎,在效果上也有所不同。”当晚客栈中的掌柜早就离开,陌遥之已经劳累一天,元如星便让他先去休息,由自己这个药修照顾病人最是合适。
陌遥之却道:“不用。”
也留了下来。还有未被符篆控制的修士也留下帮忙,天色微亮,果然城外又有一批修士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