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宁卧在床榻上,脸色煞白昏睡不醒。房间里还熏着些草药气味,经一番诊断之后,元如星起身问道:“落宗主可知,墨宗主门下的九弟子修为已经到了元婴中期,阳宗那边传的沸沸扬扬,江湖中关于他的身世和血脉有不少传闻。”
落玄:“我找你来救琼英性命,你又扯这些外人是何意?吾儿难道还比不得墨家那个不知道哪座山上捡回来的野小子?”
他摇摇头,解释道:“落宗主息怒,据我所知,墨宗主的那位弟子并非一般的天资卓著,而是体质异于常人。血脉至阴,体魄至阳。同时具有至阴至阳两种体质。所以修炼时才能左右逢源,进步奇快。可令郎却恰恰相反,现在他体内的阴阳之气,互相纠缠搏斗,阴不胜阳,阳不压阴,两者调合的太过,已经完全融为一体,纠缠的难分难舍。要治病,我只得先给他去半条命,再从长计议。”
落玄大怒:“庸医你说什么!”
他对郎中前面的话是越听越在理,一时竟以为是自己失察。怠慢了哪位隐士高人。
故而心存疑惑却并未打断他。
但这治病先去命又是什么歪理,治病本来是为了救命,他这么做岂不是本末倒置!
“先去半条命,那人还能活吗?你是治不好还是压根就不想治!”
此时屏风后面的宁夫人也把这位神医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她自知落玄的脾气,定要大动肝火,赶忙走了出来想要劝说。
而之前在屏风后站着的女子搀着她,道:“姐姐,别哭了,小外甥的事总会有办法的,你先劝劝落玄吧。万一他一恼火起来,再杀人…”
两人容貌相似,但看上去年岁却差了许多。
宁夫人从袖中取出一条白色手帕,捂住鼻子咳了两声,由妹妹扶着起身,向屏风外走去。
只见落玄已经怒不可遏的掐住了元如星的脖子,她忙道:“梦然,不可!”
梦然,是落玄的字。但是落家世代单传,无长老宗族,也无旁支长辈,且代代短命,无人给他取字。落玄自己取的,自然少有人知。
那女子也道:“这位大夫说的也未必不是实情,之前多少人来了,各有各的说法不是也没辙吗。何不让他试一试。兴许…能见效呢。”
落玄喝道:“琼英身体一向虚弱,如今更是命在旦夕,岂容他如此糟践!”
元如星的脖子还在落玄手中,性命也在他一念之间。只能挣扎着道:“落宗主…五气不调者须先从命功入手,炼精化气,去病健身,然后心神安定,才能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才能修炼。”
落玄手下一松,命令道:“说下去!”
元如星:“救小公子一命算不上难事,但他体内阴阳杂糅,若不能扶正根本,他今后也只能是废…凡人一个,再不能修炼了。”
落琼羽也劝阻道:“爹,阿宁的病,请遍天下郎中都说不能医,如今好不容易请来一位先生,机会难得,我也以为应当一试。”
落玄:“此事为父暂且信你。但若是宁儿的命保不住,你们两个也都别想活。”言罢拂袖而去,落夫人与妻妹也随之离开。
落宁房里一下空敞起来,元如星再探过一次脉后,犹豫再三,抬眸发现落琼羽还在帘外站着不走,便凑过去,“你怎么信我能治?”
落琼羽:“不信先生,也再没人可信了。”
其声悦耳,犹如风摆翠竹,流泉击石,不强不弱,刚柔并济的恰到好处。元如星听得心中莫名一阵柔软。喃喃道:“想不到落玄一个灭人满门不眨眼的屠夫,膝下长子是个如此轻信于旁人的性子,以后怕是要吃亏啊…”
落琼羽看向他,温润笑道:“先生在想什么?”
元如星心里骇然,这话不会被也他听了去,“你耳朵这么好。应该借我使使。”
落琼羽拆穿他:“听先生意思,我心肠应当不错。”
元如星方才被落玄吓的不轻,出了一脑门冷汗,他草草用手一抹,显得自己极不讲究。之后才请了笔墨写字,他开下药方后,落琼羽命人去抓药煎药。
元如星却阻拦道:“不用,我亲自煎。”
落琼羽只好再吩咐那人带路。岂料元如星又一摆手,指着落琼羽道:“你带我去。”
“……”
元如星:“你爹让是你看着我,你不能只派下人看着,得亲自去看看,我是怎么把药熬好端出来的。”
落琼羽这样一想,有理。便又跟了上去,但说是药医,元如星捧出一个药罐来,往里放入却都是滋补药物,且功效并不打,落琼羽小时候涉猎极广,对药方也颇有研究,眼看元如星熟练的操持熬药事宜,已经到了煽风点火的地步,火又旺,落琼羽心中突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他看向元如星,得了默许之后才揭开盖子。一阵辛酸苦辣气味扑面而来。
落琼羽不由得质问他:“这是什么?你居然放了生姜和辣椒?”
元如星扇风扇的更大力了,一边回答:“你说什么,我听不见,这里风太大了。”
落琼羽:“……”
终于在元如星一味用力的加火熬煮之下,那煮药的盖子砰的一声炸开,迸出零星的瓷片,滚到落琼羽和元如星脚边,炸的如此彻底,免不了会有些混在药里。
落琼羽顾不得自己,急道:“这药不能喝了,快倒掉。”
元如星抬头嘿嘿一笑:“混些进去不碍事,反正跟药渣一起,都会滤掉。你不用担心。”
落琼羽半信半疑:“真的吗?”
元如星半眯着眸子看他:“你这回又不信我了?”
落琼羽亲眼见识他熬药的本领,眼下断断说不出信这个字。
但此刻后悔无用,也只能再取一盖子来稍作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