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时过境迁
尚未拂晓,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一家别院外。
车门打开,柳彦博一脚踩在帝都的土地上,复杂地看着较之四年前没什么变化的……家。
门口石狮子的十一个鬓毛疙瘩依旧干净无尘,院内的玉兰比自己出走时粗了一圈,那个漂亮女人确实会持家,整个院落整洁敞亮,植被也被照顾得欣欣向荣。
和警卫交涉之后,柳彦博鼓起勇气走向主宅。
打开灯,家里的布置没有很大的变化,青花瓷的大花瓶立在角落,沙发依然是那个实木的,两侧刻着花木,鱼缸里的鱼仿佛换了一批,至少柳彦博不觉得离家时的鱼能活到现在。
迎着天花板中央水晶吊灯的光,地上仿古砖的釉面依然明亮,空调电视没有更换,两样电器想来用了十年时间。字画,酒柜,衣架尽都在原来的位置,木头的用料清一色是父亲喜欢的实木,倒是上面摆放的东西自己毫无印象,想必是新添的物件。
鞋柜位置没有变,而且,自己老爹的鞋也安静地摆在那……自己老爹今天回家了?柳彦博眼皮一跳,中奖了呢。
安静坐在沙发上,柳彦博一动不动盯着桌上的茶壶。
回都回来了,还怕什么?
还能再跑不成?
不能总是逃呀。
何况,自己这点事瞒不住老爹,没什么不好坦白的,不就是任性了一回吗?
可剧本不是这么写的!
应该是自己先搞定了曹馥云再去面对父亲大人的,现在一对二了,好搞定的不好搞定的都在,自己心态有点爆炸啊。
离家九年,自己没联系过家里,家里也没联系过自己,突然间召自己回来,自己还真就彪呼呼地直接回来了。
然后迎面撞上大小boos。
过会儿说什么啊!在线等挺急的。
就在柳彦博纠结的时候,一位美妇人雍容雅步,慢悠悠从旋转楼梯上走下来。
妇人很年轻,看上去甚至比柳彦博大不了几岁,身穿淡粉色丝绸的睡服,上面绣着粉色的郁金香,宽松的睡服遮住她婀娜的身材,头发自然散落,露出姣好的容颜,她慵懒地眯着眼,轻轻捂住秀口打一个哈欠,一时间风情无限。
她是曹馥云,柳辉烨的妻子,称谓方面,柳彦博要喊她妈妈。
在帝都,很少有能比其更高贵的女子,而比她更高贵的女子,几乎没有比她更美艳的。
她只38岁,便成为了大多数人仰望也看不到的存在,羡慕也成为不了的人。
曹馥云看到了沙发上有人,皱了皱眉,心说警卫这是把谁放进来了,怎么也没人知会一声?定睛看去,才发现那人影却极像四年不见的“儿子”,她轻声试探道:“彦博?”
“是我。”柳彦博眼神复杂,却还是坦然起身,抿抿嘴,温和笑道:“我回家了。”
曹馥云有些欣喜地奔下楼,捏捏柳彦博的臂膀,抬头仔细审查他变得成熟硬朗的脸,轻叹道:“回来就好,欢迎回家。”
看她毫无芥蒂地欢迎自己,柳彦博回想起当初自己离家时幼稚的言行,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这种淡淡的熟悉的温馨,还有一丝酸楚,就是家的感觉吗?
很难得的,柳彦博和曹馥云坐在一起心平气和地说着话,讲英国的风景,英国的趣事,讲回国后的感触。
曹馥云很有耐心地听着,美目欣然看着柳彦博说话时的嘴角与眉梢,这孩子,总算愿意在她跟前笑了。
对曹馥云而言,柳彦博一向话少,当初对自己的态度更是极为冷淡,像这样安安稳稳坐下来友好地交流,今天这是头一遭。
当然,两个人很有默契地避开了些许不适合提起的旧事。
太阳缓缓升起,早晨第一缕晨光照进了别墅,接着,千万束阳光伴着清晨的朝气向北推移,笼罩了整个帝都。
盛夏时节,曹馥云通常在清晨之前起床,梳妆打扮后,在一天初晨之时小跑三公里,然后去别墅后院铺上毯子做瑜伽。
和柳彦博在那里聊天,曹馥云错失了一天最适合锻炼的时光,不过没关系,能和柳彦博的关系渐渐缓和,比一次锻炼重要得多。
屋子里已被阳光照亮,管家和营养师也已到位。
时间慢慢流走,醒来得晚些的人也该起床了。
随着旋转楼梯又传来脚步声,柳彦博刚刚放松的情绪又紧张起来,下意识正襟危坐。
柳彦博的父亲大人——柳辉烨,下楼了。
…………
不见了清晨的微凉,太阳慷慨地洒下阳光。
上班高峰期刚刚过去,繁华的帝都高速运转起来。
祁谦优雅地搅了搅咖啡,看向桌对面生闷气的男子,出声道:“别气了,刚到家才几个小时,怎么又和柳叔叔吵起来了?”
“我也不想生气,我就是……”柳彦博一脸抓狂:“我才刚到家!没聊几句,他就又给我提继承家业!我是那块料吗?我离开九年才回来!他就从来没往心里去!”
祁谦心想,抱歉,你还真是那块料,除了执拗了一些,行为方式和思维模式都很合适,并且你还上过前线呀!这样子指导工作也不会太外行。
“可是这次我过去的时候,你和柳叔叔吵的不是事业问题吧。”
“那是因为我又态度坚决地拒绝了!这次他直接给了我一个名册。”
“哦?”
“都是名门望族的名媛,他还真想包办我的婚姻!”柳彦博气愤不已。
“稍安勿躁,你不都预料到了吗?”祁谦喝一口咖啡,浓香从舌尖蔓延到舌根,伴着暖流流进肠胃。
美好的一天从咖啡开始。
“预料到归预料到,他们那么干归那么干。”见祁谦不疾不徐的样子,柳彦博也激动得甚是无趣,随手搅拌着咖啡,一脸郁闷。
“这样的事情我也逃不掉的,再一两年我可能就要结婚了,新娘会是谁我也拿不准,何况你都逃了九年了,柳叔叔就你一个儿子,也该承担一些责任了。”
“我知道啊。当初不就因为这个出去的吗?”柳彦博叹了口气,说:“我们这样的人,享了多少的福就该承受多大的责任,这次回国我也想到了,我爸可能就不执着于我,选择让我早点结婚生子,这样子,他可能还来得及扶他孙子一把。我觉得也挺好。”
这是想通了?祁谦有些意外地看着眼前仿佛已然长大的的男孩。
“谦哥,我只是不明白,人走什么样的路,和什么人在一起,变成什么样的人,这不是自由的吗?”
“相对自由吧,只要你有更好的选择,更适合你的选择。”祁谦也叹气,“可是,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根本没得选。当我们长大了,总要明白什么是责任。你也是,柳叔叔撑起一片天来不容易,你又是喜欢研究的性子,等你自由恋爱娶女孩回家得猴年马月啊?何况你又不愿意接柳叔叔的班,把责任转递给下一代,对你对柳叔叔都是最合适的选择。”
至于下一代会不会埋怨自己,那到时候再说。
柳彦博沉默不语,低头喝一大口咖啡,慢慢说:“我都明白,成长之重量,还有家族的担子,我总要扛在肩上的。我可能只是讨厌我爸把什么事都给我安排好,不管我的意愿就要我去做的行为吧。”
“不就娶个姑娘吗?没什么大不了的。”柳彦博为自己鼓劲。
“你能理解就好。”祁谦欣慰道,“对了,柳叔叔把紧急招你回来的原因告诉你了没?”
“嗯?不是为了催婚生孩子吗?”柳彦博愣了一下,心说:难不成我只是顺便被叫回来的?哇,这是亲儿子的待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