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知北海》曰:“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忽然有多长?百岁的人生,缩作短短的两分钟。当一个未满月的婴儿忽然死去,如黑夜里闪过一道光,还未瞥见就已消亡,作母亲的为此将作何感想,那是好不容易等来的希望。
张玉芬女儿的死,使她不幸婚姻中再加一场悲剧。
张玉芬知道,杀死女儿的凶手,正是与她同床共枕的男人。就在女儿死去的前一天,她还在上班,张玉芬男人休假在家。
张玉芬午休回家的时候,孩子还好好的,她给孩子喂完奶粉,哄睡着后才离开。还叮嘱男人,孩子醒来后给喂奶。大约张玉芬走后两小时后,孩子哭了。男人在看电视,哭声扰乱他的思绪,他吼声想要制止,显然没效。哭声越来越大,男人无奈只得起身准备冲奶,温水瓶里没了热水。外面冰雪天,男人懒得烧水,从水管接来凉水,随意倒进两勺奶粉,递到婴儿嘴里,奶粉沫还飘在水面上。婴儿显然饿极了,猛喝一口,被冷水呛了喉咙,接着就再也不喝了。小孩不停的哭喊,男人被惹怒了,甩手扔掉奶瓶:“死娃,饿死你。”
男人把电视开到最大声,婴儿哭叫声沉入海底,闻不见一丝回应。哭声叫唤了一下午,直到天黑。
晚上,张玉芬回到家,着急抱起床上的孩子,孩子的哭声撕心裂肺,满脸通红,鼻涕流到嘴边。
“你个杀千刀,没良心的。”张玉芬气氛极了,除此外她再骂不出难听的话来,男人不理她,只说:“赶紧做饭去,你要饿死老子?”
无论张玉芬怎么哄,孩子的哭声还是不停,冲好的奶水也不喝了,忙碌到半夜,男人吃完饭就睡去了。张玉芬用嘴去触摸孩子的额头,好烫。她赶紧给孩子包好被子,穿好衣服,走出家门,消失在寒冬黑夜里。
直到第二天凌晨,张玉芬抱回一具婴儿死尸,她避开街道穿过小路,冬日凌晨,街道上万物死气沉沉,行人稀少。张玉芬努力掩藏内心悲痛,她不能哭,绝不能让行人看出一丝异样。偶尔迎面一人过来,张玉芬跟撞见鬼一样,抱着孩子挡住脸庞小心避开,幸好天未完全大亮,没人注意这个可怜的女人,不过一具行尸走肉。
张玉芬的心如同脚上的冻疮慢慢撕裂开来,双脚沉重难行,如千斤顶压在身上,终于忍痛爬到玉龙山腰上,孩子被埋在隐蔽森林里的乱葬岗中,无墓碑无香烛祭奠,过两天将可能被狼狗叼去,饱食一餐。张玉芬是孩子的唯一生命来处,现在亲手将她埋葬。世人不知她的存在,当无需知她的去往。可怜孤独的母亲,只能独自哀伤。
就在张玉芬女儿死后每个日夜,她照常上班,照常做家务,照常伺候一家老小。只是那段时间她失眠了,也失语了。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也没有人问为什么。
张玉芬想过寻死,但又放不下未成年的儿子,加上她与身俱来的倔强。就算四十几岁的女人真是豆腐渣,也不能因一个渣男的过错惩罚自己,她不服。她要活着,她要抵抗,向一切不公。
一年后,张玉芬男人再次休假回家,只是呆两天就走。夜里,男人全身压住张玉芬,使她无法动弹,她本就没想反抗,任眼前这个禽兽肆虐她的身体。男人似乎忘记她此前偷偷取掉了避孕环。张玉芬对世间所有男人早已绝望,她只想要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孩子,与任何人无关。孩子是她活着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