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着如歌来到了御天城的底下,工程还未完全竣工,整座城就低空漂浮在地面上。要将一些工程材料搬到这么高的地方凭人力是有些痴人说梦了。不谈运输效率的问题,这种活当真会把人整垮的。所以修筑御天城并没有单纯运用人力来修筑。
在城门地下站着一排仙宗,它们会将工人运来的石料,木材用法术送到城上。具体原理他还没搞懂,似乎不是用意念控制物体移动这类玄乎其玄的东西,用的是气流,强劲的气流直接将数千斤的大石吹上城楼。
风能吹起石头?他原本是不信的,之前他最多见过台风把大树连根拔起,把石头吹起来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果不是身体极为真实的痛感,他铁定认为这是在做梦。
用仙宗超越常人的力量来修筑建筑简直事半功倍,他们的力量和精准度比精密机械还要给力。只是他们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他们人太少了。十万民工,仙宗的数量不过数百,做事的效率太低了,如果有成千上万个仙宗,御天城说不定明天就修好了。
这么巨大的工程,靠数百仙宗要干到什么时候,工期赶不上也是常理之中。
在这个世界,人过于依靠自身的力量,每天努力的修炼自己,就是想成为一名仙宗,但这反而使得他们忘记了可以借助外部的力量来帮自己达成目的。社会发展的科技线摆明了是要朝着灵能觉醒这条路狂奔而去。
努力修炼大半辈子,能成为仙宗使用法术的到头来不过那两三个。个人天赋兴许真的主导了这一切,也可能心胜于物才是关键所在。
才过正午,早上运功搬运材料的仙宗已经休息去了,剩下的材料都摆在地上,无人问津。这里是整个工程项目效率最低的部分,低效率运输拖累了整个进度。所有人都要等那几个仙宗休息好了,才能继续自己的项目。有的人累的半死不活,一点休息的余地都没有,有的人却可以在等待进度的闲暇时光中磨洋工。
这属于蹩脚运营。
“你没有发觉这里的工作效率太慢了吗。”林毅指着堆积如山的工程材料问。
“这我知道,但仙宗不是想请就能请来的,至少刚才我已经试过了。带我来这里你不会就想说这个吧。”
“当然不是,除了增加人手之外,解决的办法还是有的,没有给力的仙宗,那我们只能靠普通人了,把他们变得更强,更大,更猛。”
“你到底想说什么嘛。”
“我想做个吊塔,简易版的。一套滑轮组件加钢筋绳索就可以了,吊臂到时候再说。”他指着那堆石料说,“不过在此之前,首先称一下这些东西的吨位,这样才能算力矩。没有液压杆也是有办法的,莫慌。”
“吊塔,液压杆。都什么跟什么。”如歌虽然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不过有一句她明白,他打算称这些东西,便说,“要称这些东西是不可能的,哪有这么大的秤。大概几千斤重吧。”
“什么,你们连称质量的东西都没有吗,没有米我怎么做饭,我也太难了。”他苦笑了一下,“但,还是有办法的,我量个体积,量尺你们总该有吧,希望我密度没有背错。”
但石料的成分相当的复杂,而且不同的石头密度还不同,花岗岩,石英石和大理石都不一样。用密度来计算质量偏差值可能会大的离谱,但这是没办法的办法了,能估计个大概还是没有问题的。他有轻微的强迫症,无法精准确定的部分总让他心痒痒,估计值听起来也十足的令人讨厌。
量尺如歌倒是给他拿来了,不过新的问题又出现了,尺子上的单位不是以厘米和米为单位计算的,用的是丈和尺作为单位,用步数来衡量距离还是这里的经典套路。
人总有知识盲区,不在现代知识体系内的单位转化问题他怎么会知道。他跺了跺脚,把量尺扔掉,嚷道:“够了,不是同一个世界的痛有谁能懂。幸好,我的手臂比较特殊,标准的65厘米,暂时就用着吧。真正的人体测量仪,那就是我。”
林毅只能凭借手臂估计距离,然后估计体积,大概计算出了一个可用的质量范围。1.8吨到2.3吨左右。他感觉这个答案不是很完美,极差有点大。
“要是有更加精密的仪器就好了。”他感慨道,不过他倒是看到了一个惊人的地方,“这么重的东西,你们凭着人力就给搬到这里来了,你们是真的牛批。打不打算参加奥运会举重比赛啊。”
如歌看着他在沙地上写写画画相当的迷茫,不知道他在干嘛,比神棍还神棍。他自然是注意到了她诧异的眼神,尴尬的站起来说:“有纸和笔吗,最好是铅笔和A4纸。”
“嗯,你说的一概没有,只有毛笔。”
“行了,别说了,我大概猜到这里什么都没有了。怎么就会这么难,我打开的难道是地狱难度的世界?下把,下把我一定开一局简单过家家难度的世界。”
虽然什么都没有令人绝望,但他还是想办法去搞来了这两样东西,炭笔和草纸。附近有人准备举办篝火晚会,用炭笔在木板上标语,他从那里借过来的。
他马马虎虎画了个滑索组件图纸,拉着如歌直奔铁匠铺。因为他身上一分钱都没有,所以只能让他帮忙付钱定制滑索组件。铁匠铺的铁匠是个仙宗,站在炽热的火炉旁,不用手就能让铁锤挥动起来,稍微想想就能让烧红的铁块变成想要的形状,一套操作令人叹为观止。
铁匠是个近30岁的壮汉,穿的一身粗麻制的灰黑色衣服。他看到林毅的图纸饶有兴趣的端详了一番。
“这是个小物件,我马上就能给你打出来,但这是干嘛用的呢。来我这里的人,不是为了打造刀剑,就是打造农具的,你这东西是干嘛的,连法宝也不是吧。”
林毅幽幽的回答道:“我说是用来拉东西的,你信吗。”
“我信,我当然信,林子大了什么鸟没有。”
“啊哈哈,你打出来就行了,我拿回家当装饰品的,难道不行吗。”
铁匠并没有托大,这就小小的物件,没有什么太复杂的结构,没一会他就将一套成品扔到林毅的面前。他拿着这一套组件,叹了口气,慢悠悠的溜达着去御天城。他想,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呢,明天就没了,还有心情来一场手工作业,妥妥的搞事情啊。
即便明天就是世界末日,我也想做好我自己。
他想起曾经看到过的一句话,便笑起来,这句话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可没有那么简单。又不是什么高德贤明的圣人,这么约束自己的理由究竟在哪里。他大体能理解心情,但无法查明理由,在逻辑上根本说不通。
回到御天城,他找了些圆木,搭了个立柱,找了几根粗铁棍当吊臂。他请了几个仙宗来帮忙,固定双向滑索。他将铁棍的另一端支在重物上,当作平衡。将绳索扣在滑轮上,最后绑在一个圆木做的支撑轴上,和水井上的那个辘轳差不多,利用杠杆原理,转动起来更加的省力。
万事具备,他将钩子钩在绑在打包好的石料上。并提醒周围的人散开。
“这东西真的有用。”如歌不确定的问。
“理论上,你现在一个人就可以把下面的东西拉上来。而实际上,我不知道,试过才知道。我希望不会滑勾,如果滑勾了,你就当我今天什么都没做好了。”
“一个人,拉起那么重的东西。你确定不是在开玩笑。”
林毅见如歌迟迟不上手,只好自己上场。即便已经提前计算好了数据,但是真正上手的时候,他发现还是有些吃力,毕竟不是什么体格强健的运动型选手。尽管他拉起来的速度慢,但还是拉起来了。底下原本一群看热闹的工人,叽叽喳喳的笑话声都不见了,集体静默,看着石料被缓缓拉到高空。
他骄傲的说:“怎么样,速度虽然慢,但如果每个人都能轻松的做到,速度就能提上去了。”
“这真是一个奇迹,你是怎么做到的。就凭几块圆饼和钩子就能拉动这东西。”
“神TM的圆饼,我还方糕呢。这又不是我想出来的,前人的智慧,我只是借来用的平凡人而已。”他有点吃力,“你有闲工夫惊讶能来帮我一把吗,我好像要撑不住了!”
如歌急忙拉住辘轳上的把手,幸好她手快,如果这块条石掉下去,再想拉住明显是不可能的事情,重力加速度会摧毁一切。这可不是真正的吊塔,没有任何安全措施的,使用起来相当的危险。人力起重机肯定比不了电机转子来的稳定,说拉就拉,说停就停,还让物体做出优美的匀速运动。
他躺倒在地上喘气,慢慢等着她把那东西拉上来。并没有人等他休息完在叫他,喊他的人是石越,站在他边上的应该是符云,看起来稍微文雅一点。他们被城下的骚动引过来,却看到了这幅画面,便直奔他这里而来。
石越也没有客套,直接就问了:“这东西是你做出来的。”
“如果不说我胡来的话,那可能是我做的。”
“我看这东西有点粗糙,你能做出更好的来,它原本应该不长这样。”
他从地上爬起来说:“和聪明人说话就是快,知音呐。更好的当然能做出来,不过需要更加精密的设计,那就复杂了,一时半会是不可能给你变出来的。”
“甚善,能把图纸画出来吗,我马上监督制造这些器械。”
符云站在边上不知道为什么就急了,说道:“他旷工半日,不处罚,已经难以服众,现在还要用他的东西吗。”
“我想这不是什么大事。”石越呵斥了他一顿,问林毅,“按照这个方案,你觉得有机会能赶上冬季大典的日期吗。”
冬季,现在不是夏季吗,这里还是热带,哪里来的冬季。林毅想,他对这里的季节一样一窍不通,大概只有完整的度过一个公转周期才能渐渐适应这里的生活。
即便想不通,他也只能照实回答:“就算有吊塔,一样很难,除非发生奇迹,不然按照现在这样下去,大概率工期要延后。”
“那要怎么做。”
“办法自然是有的,不过就看怎么用了。重新安排人事,8小时轮班制,无间断施工。一帮子人冲上去就白天干活,其实大部分的劳力都浪费了,你们不是有什么照明弹吗,晚上放几个不就行了。可能会扰民,但我想你能解决这个问题。”
“轮班。”
石越略有所思,觉得很有道理,拳掌一合向他敬了抱拳礼,林毅被迫也只得回了个礼给他。动不动就以礼相待,这让他非常的不适应,又不是公关部门,又不是在应酬,这么搞太过了。
“那这件事能拜托给你吗,报酬这方面自然非常公平。”
林毅举着的抱拳礼凝滞在空中,这个礼原来不是白敬的,还是你们会玩。一个礼仪照耀四方,拿捏不得,令人不好推脱。但这次是真没办法,自己明天就没了,还谈什么,谈自己的葬礼吗,这也太忧伤了吧。
他只好委婉的说:“现在不行,如果明天,明天还是会答应这件事的话。”
“什么!你居然要让这么一个陌生小子带领十万工人吗,我看你是疯了。”
符云指着石越骂道,气的手有些颤抖。石越无奈的看着他,叹了口气说:“唯才是举,才能帮助我们渡过这次难关。”
“才?这小子身上能有什么才华,不过一个哗众取宠的小丑而已。”
“我的确不是什么精英,但小丑也太过分了,你是马戏团出身的吗,这么清楚。”林毅愤愤不平道。
对面身强力壮,他不好发作,谁都有脾气,现在他气的就差把自己的学历证书拍在他脸上了,自己这几十年也不是白活的。不过却是又好笑,又难过。好笑的是自己努力这么久,到头来一场空,难过的是,自己却坦然面对了这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