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过他手里的盒子,细细欣赏。
戒指很美,每一处都合乎她心意。
陈久安手指一弹,‘嗒’地一声合上了盖子。
顾燃的笑意瞬间凝在脸上.
陈久安把盒子轻轻放在茶几上,她摸出一支烟,点上,深吸了一口,抱着手臂倚靠回沙发里。
顾燃的手紧了紧,又松开,有些难以置信。
他垂下头,无意间看到了自己残疾的腿。
他喃喃,不知是问陈久安,还是问自己,“你……难道不愿意么?”
陈久安看了他一眼,“你别胡思乱想!”
顾燃不解,他能够感受得到她的感情,“那又为了什么?”
陈久安心里有些乱,她吸了一口烟把手放下,声音伴随着青白的烟雾缓缓送出,“徐邵生应该已经告诉了你关于我的一些事情了……”
顾燃沉默地望着他。
陈久安停了一瞬,看着他轻轻地笑了,“顾燃,我可能……给不了你一个孩子了。”
她脸上牵强的笑却沉重得像一块口头砸在了顾燃的心口,他的喉结抖了抖,声音大了几分,“这根本不重要——”
“这当然重要。”,陈久安也扬起了声调。
她很冷静地说,“爱情是我和你的事,可婚姻是两个家庭的事。你是家里唯一的孩子,就凭这一点,你的父母是不会接受我的。”
顾燃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知道她说的是事实。
他想到了一向骄傲的父亲看到老战友的白胖胖的小孙子时,爱不释手、满眼的羡慕。以及母亲刚才绝决的态度……
爱情,理应是两人之间最纯粹的感情,可当爱情水到渠成地走向婚姻时却又要面临那多现实而复杂的问题。
多么得讽刺!
顾燃的声音恢复了冷静,“晓北,我说过没有什么可以再阻碍我们在一起。我家里的工作交给我,你什么也不用想。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找最好的医生治疗。如果你不想,我们不要孩子也可以好好地生活。我并不贪心,有你,我已经很满足。”
陈久安沉默地坐在那儿,望着手里袅袅飘散的烟雾。
不是没有治过,一次次失望后,她的心也就淡了。
不管不顾地和顾燃结婚?
她是一个没有父母缘的人,那种只有前路而没有归途的孤独感,并不好受的。她是没有办法……
可顾燃不一样。
他的爸爸妈妈只有他这一个儿子,他能够身体残疾却成长得如此优秀,拥有今天的成就,离不开他父母的心血。
她知道,顾燃对他的父母有很深的感情。她又怎么能够让他和自己一样与家庭背离!
陈久安把烟捻灭,“顾燃……我们不能太自私了。”
她似乎有了某种决定,“没有父母的祝福、没有孩子的婚姻,你真的会幸福么?或许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让你一时冲动想要结婚。但我不想你到时候后悔,更加不想我们之间只剩下埋怨……”
在顾燃开口前,她打断了他,“我说过,我不会离开你。我们可以在一起,但结婚……还不是时候。”
她的眼眸微垂着,长长的睫毛截住了落地灯幽暗的光线,在她的眼脸上落下一个扇形的剪影。
见顾燃一脸沉肃穆,她挑起嘴角似笑非笑,像是玩笑,又像是当真,“说不定哪一天你爸妈同意了,又搞不好你会遇到一个更加合适的结婚对像——”
顾燃微拧着眉心,目光冷了几分,“你这么喜欢把我当皮球踢?”
“……”
陈久安抬眸,这家伙还真的生气了。
她心里不免觉得好笑。
她又一次拿起绒布盒子,摘下里头的戒指正准备往自己手上套,却被一只大手先一把抢过。
顾燃看了她一眼,轻斥道,“不懂规矩,哪有自己给自己戴的道理。”
他托起她的左手,慢慢地、认真地,像是完成某种神圣仪式一般,把指环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干净剔透的钻石挟着灵动的光,闪耀在纤细的指尖上。
顾燃抬眼深深地看向她一眼,灯光照进了他黑黑的眼睛,陈久安仿佛在那闪着光的瞳仁里看了自己。
微笑着的自己
顾燃低下头,在她的无名指上烙下了一个吻。
“你是我的,永远也跑不掉。”
夜幕降临,陈久安把戒指摘下来,放在了房间的抽屉里。
两人洗完澡,顾燃在卧室给陈久安吹头发。
吹风机送出热风带着发香拂在脸上,LIao动着男人的心。
顾燃的手指穿过她湿濡的发丝按住她的后脑,他别过她的脸,低下头轻轻。。。。。。。。带着渐沉的呼吸,一路蔓延,吻住了她唇。
。。。。。。。看。。。空。JIAN......
良久,顾燃的身体微微晃动起来,在跌倒的那一刻他那手及时撑住了自己,俯下身慢慢地伏在陈久安身上。
他抱她,一个转身,换陈久安躺在他的身上。
陈久安虚脱般趴在他的胸膛上,一点儿也不想动,她听到顾燃强劲飞快的心跳声,不免回味着刚刚的滋味……
顾燃拨开陈久安湿湿的头发,在她的额上亲了亲,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轻轻说,“这感觉,真好……”
陈久安的脑袋在他怀里蠕动了一下,她懒懒地说,“你喜欢这子,式?”
顾燃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嗯。”
陈久安低低一笑,手指头戳了戳他硬实的胸,肌,嘟嘟嘴,“喂,你那个……怎么那么强……”
顾燃愣了足足有十几秒。反应过来后,他捉着陈久安的肩膀往上一提,两人便并肩侧躺在床上,顾燃看着她的表情,表情慢慢严肃起来,“你不喜欢?”
这个问题……问得陈久安有些心虚了。
她盯着他,似笑非笑地问,“我喜不喜欢你不知道?”
顾燃忽然就笑了,他凑近她吻了吻她的鼻尖,低声说,“都是你,害我,憋了这么多年……”
陈久安伸出手,描摹着他的眉眼,“我以后,慢慢补给你……。”
顾燃看着陈久安近在咫尺的脸,忽然什么话也不想说,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两人在昏黄的灯光中肌,肤相贴感受着彼此的存在。
过了许久,顾燃说,“晓北,把名字改回来,做回我的晓北吧……”
陈久安在他的怀中轻轻地点了点头,“嗯。”
两人呼吸渐渐平静,陈久安看着搂着自己肩膀的那一只,那么大,那么暖,让人觉得很安全。她忽然说,“顾燃,你帮我找个医生吧,我想试一试……”
顾燃怔一怔,握紧了她的肩膀,“好”
昨夜闹得晚,顾燃起晚了。他起来时,发现在向晓北正在大厅里收拾那两箱行李。
吃完早餐,向晓北差不多忙活玩了,顾燃冲她招招手,“晓北,过来。”
向晓北走到他身边坐下。
顾燃,“晓北,你辞职了,有没有想过以后想做些什么?从今天起,你可以做任何你喜欢的事情,过你想要的生活。
向晓北一愣,有些茫然地低声说,“我好像没什么特别喜欢的……”
顾燃莞尔,“我想你应该不喜欢做家庭主妇。”
向晓北轻笑一声,点了点头。
顾燃嘴角的笑不断扩大,“好好想,在想清楚之前就先给我做饭吧。”
向晓北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嘟囔一句,“上班我不也可以给你做饭……”
顾燃听出她话里的潜意识,挑眉道,“你想上班?”
向晓北点点头,“不过,我现在也不确定具体要找哪家公司工作。”
她除了设计也没有别的专长,深圳的建筑设计圈子也就那么大,她在建筑干了那么久多少也都有打过交道。要转投别家公司搞不好还要与徐邵生碰面,难免尴尬……
顾燃看着她,短暂地思考过后,他认真地问,“晓北,考虑一下来B&G吧?”
向晓北有些吃惊,“我的专业跟你公司的业务一点边也沾不上。不行的。”
顾燃的目光深了几分,“晓北,你到现在还不明白,这公司一开始就不是‘你的’而的‘我们的’。”
向晓北蓦地抬眼。
B&G,B&G……难道她就是那个B。
她将信将疑地望着顾燃,顾燃看着她只是笑。
这一刻,向晓北心中有种难以言说的感受。
“晓北,既然你还是喜欢设计这一行。那就继续干这样,一年前公司拍了一块地,一直囤着,立项是实业及住宅,我想把这个项目给你做。”
向晓北惊得眼珠子几乎要掉下来,“我之前接的几乎都是住宅类的案子,连写字楼都很少,还多半是跟着廖军。我没接过这种大项目……”
顾燃,“互联网的红利也不是吃不尽的,我想公司有机会也可以涉猎其他的领域。拿这个项目试试水,如果利润不错,我们可能也会有地产方面的投资。你不用担心,我们可以组建自己的团队,先注册一家设计兼策划的公司。我给你足够的时间,配最优秀的人手,各方面的专家组成团队再来开始工程。基建施工方面,等我们的设计方案出来后,可以找当地的建筑公司合作……”
谈起工作,顾燃目光锐利,思路清晰。向晓北惊讶于他对于企业未来发展的大胆设想,又或者说是……野心。
她跟在徐邵生身边多年,他一直墨守成规地在自己的行当中稳扎稳打,而顾燃的公司刚刚在互联网企业打响名头,他的眼光就开始瞄向了地产行业……
顾燃说着,忽然停顿了片刻,他看着向晓北试探地问道,“不过,那块地在江城……”
向晓北考虑了一天的时间,答应了顾燃。
她深信,在事业方面,顾燃思考的断然要比她周全。
除了懂设计,她什么也不会。与其为别人做事,不如替顾燃打工。尽管,顾燃给她的工作似乎极大的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不过,他好像很相信她……
好吧,既然他相信她,她就相信他的眼光。
很快,顾燃从上海抽调了几个人给晓北做人力、财务及后勤,协助她办理公司注册等事宜。
向晓北才发现,自己对于公司管理而言简直是一张白纸,她也开始沉下心来慢慢学习。
B&G新大楼验收合格后,空置了两个月散味后开始顺利搬迁。而原来租赁的那一层办公楼,则挂上了“贝谷设计”的牌子。
顾燃从上海总部移出两个中心业务团队,并在本地吸收了一些新鲜的血液组重组成了几个业务技术部门,又接连在深圳高薪招了一批人专门进行商品推广工作。B&G分公司开始大刀阔斧地在深圳这片土地上开疆辟地。
推广部近期深圳组织策划了一场大型电竞比赛,请来了许多大咖选手直播赛况,广告、多媒体推广……宣传上下足了功夫。
这场声势浩大的比赛一结束,B&G便一度成为了当地行业内的话题焦点。年前洽谈的多个公司,也纷纷回了好的消息,顾燃想用这几个项目打响深圳市场,所以格外投入,上海深圳两边跑,忙得够呛。
向晓北这头也忙得分身乏术,她从来没想过成立一家公司有这么多琐碎的事情要处理。她买了一堆企业管理方面的书籍,也仔细观察身边的助手,还时不时地骚扰一下顾燃和赵晓亮……她像海绵一样,快速地学习、适应着新的角色。
其间,顾燃带着向晓北去拜访了几位生殖科方面的专家。
北京和上海的专家给出的意见都比较一致,像向晓北这样的情况,自然怀孕几乎不可能,做试管婴儿的基础比较差成功率也不会太高,但仍还有一丝希望。所以建议他们做试管,但是对于母体来说,这会伴有相当大的痛苦。
向晓北想试试,但顾燃了解到这个具体过程后,犹豫了。他建议试试中医,实再不行,到最后一步再考虑试管。有朋友介绍了一位安徽的老中医,在当地颇有名气。两人飞了一趟安徽,回来后,向晓北戒了烟,开始每天早睡早起的规律生活,坚持吃中药,再搭配着合理的饮食。
熬过了最初的忙碌,生活趁于稳定。
北谷设计正式运转起来,开始陆续接一些小案子做。
这天晚餐之后。
顾燃搂着向晓北在阳台的藤椅上乘凉。
转眼已到五月,深圳却早早地入夏了,白天火热,但初夏的夜风仍是清凉宜人的。
向晓北有一搭没一搭地谈起公司的事,顾燃却异常沉默。
他手指缠绕着她的头发,忽然说,“晓北,我们回一趟江城吧。”
向晓北一愣。
顾燃,“是时候去看看江城的那块地了。”
他握了握她的手,说,“另外,我还想带你去见见我的爷爷奶奶。”
一个月前,顾燃借口出差,瞒着向晓北回了一趟省城,见到了顾正平。
时隔几个月,谢梅的态度依旧坚决,顾燃只好与父亲沟通。
“小燃,爸爸妈妈从来不是不开明的父母,要去干涉子女的私生活。你的这个女朋友,我虽没有见过,但也算是领教过她的一些行事风格。当年……因为她,我们差点失去了你。说实话,我并不满意她。”
顾燃,“爸,当年确实是有些误会,她来上海找过我的——”
“什么误会,能够让一个人硬得下心肠抛下你消失十几年?”顾正平看着儿子的眼睛,质问道。
顾正平的目光沉了下来,“我知道,你很喜欢她。她的背景、家庭、外表,我和你妈妈都可以不介意,但现在我们怀疑的是她的人品、还有她对你的感情?据我所知,她初来深圳一无所有,依靠着过去老板的资助念书、工作,走了捷径当上了设计师。她离开那个人之后,又立马和你在一起,现在你不是也给她开了一家公司吗?两个男人还为她打得不可开交。这个女人,呵呵,不简单。”
顾燃支手,盯着桌上的茶杯,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是的,以他父亲的权力、母亲的手段,想要查什么又怎么会查不到呢?!
顾燃抬眼,目光笃定地望着父亲,“爸,她对我的感情,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我很爱她,她对我也是真心的。过去有太多的事情发生让你们对她有许多误会,我理解。但是请你们给她一个机会。也请你们相信我的判断,她对我是真心的!”
两个男人,四目相对,眼里都是同样的倔强。
顾正平看着儿子急红了的眼睛,唉了口气,“好,我给她一个机会。我和你母亲不喜欢她,我们可以不与她来往。但是要我们祝福你们结婚,有两个前提。第一、请做一个婚前财产约定,婚前及婚后你个人的任何财务在法律上都与她无关。如果她真爱你这个人,我想这点她不会介意。第二、我们是传统的家庭,作父母的也不想你因为一个女人而没有子孙后代!”
顾正平的话字字击中要害,顾燃的脸色慢慢变了。
顾燃不想顶撞父亲,加深他对晓北的误会。他紧绷着下颌,脸色十分难看。
婚前财产公正?他不可能会对向晓北做这样的事情?!孩子……顾燃心里一痛,十几年前发生的那一切他是有责任的,为什么现在要让她一个人背负。
顾正平看了儿子一眼,他在他脸上看到了答案。于是硬起心肠,起身回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