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中大酒店顶楼的豪华办公室内,一个中年男人把一只烟灰缸重重砸向地上,他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吼得中气十足,“胡闹!”
站在他面前的江铭垂着脑袋一脸郁闷地跟父亲解释,“我也没想到大毛会介绍这样的人过来,他才来没一个月……”
江家旺指着儿子,气得浑身发抖,“你这才管几家铺子,就那么些个人,有案底的在你眼皮子底下晃你都查不出来?!我怎么放心把产业交给你打理。”
江铭灰败着一张脸,“我只不过是想要吓吓她,谁知道那小子竟然回头跑去干这种事……”
江家旺一巴掌狠狠甩在儿子脸上,“不急气的东西,为个女人搞出人命来了!我怎么生出你个蠢货来!!”
江铭吓得禁了声。
江家旺倒回老板椅,顺了口气,“趁现在事情还没有牵扯到咱们头上,你赶紧采取一切手段,封了所有人的嘴!另外那两个,你无论花多少钱都要搞定,不能走漏一丝风声!”
江家旺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说,“还好那个小子死了,不然你就是牢狱之灾!天王老子也保不了你!”
出院的那天,向晓北让温雅婷转交给莫奶奶的两万块钱,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莫晨风自己创业,他一门心思修车也没意识要去买保险,店里的运营才刚刚开始赚钱,算下来并没有多少积蓄。莫奶奶这些年靠退休金生活,现在案子还没有眉目,每天花出去的医药费跟流水似的。
钱,现在成了最大的问题!
温雅婷说,莫晨风的几个合伙人把店里的流动资金都拿了出来,加上大家东拼西凑的一些,能够支撑小半个月。
莫奶奶这头也把房子挂出去了,房子虽然旧,胜在地段好,拆迁的可能性很大,也能够卖出点价钱。
听完,向晓北没有吭声。
无人时,她拿着钱找到了章主任。
得知莫晨风又熬过了一个感染期,向晓北松了口气,她问章主任,“四年算下来,莫晨风的医疗费大概还需要多少钱?”
四年以后,她就可以自己赚钱了。
章主任沉吟片刻,“目前住在ICU一天的花费加起来要三千多,如果转到普通病房,费用会降下来很多。但是脑损伤,是一个长期的治疗过程,后期的康复护理费,都不是一个小数目。就莫晨风的情况,我的建议在未清醒之前还是住院治疗,毕竟一个老人是没有这个能力护理好他的。当然,如果经济条件实在没有办法支持,也只能在家休养……”
她试探着问,“如果住院治疗呢?需要花多少钱?”
“如果没有病发症,不出现抢救、手术等大量用药的情况,一年保守要十来万块钱。”
向晓北怔住。
四年,四十万……这对她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对任何一个普通家庭来说也都是灭顶之灾。
即便是四年后她毕业马上就找到工作,也不一定能一年赚十几万呀……
章主任见她一脸茫然,不忍道,“现在医院针对特别困难的病患都有帮扶措施,莫晨风这样的家庭状态也在我们的帮扶范围之内。况且他这也是因为见义勇为受的伤,我们会联系记者向社会募捐。另外市里也有一些基金会,我也会尽量帮他申请。”
向晓北眼里燃起了希望,她感激地望着这个慈眉善目的医生,哽咽道,“章主任,求您帮帮他……”
她双手把信封递给他,“我这里有两万块钱,莫奶奶不肯要,我想放在您这里。我给她她肯定是不要的,这就算是社会募捐的,您千万别告诉她。”
对于那天ICU发生事情章主任也略有耳闻,他叹了口气,“行,一会我陪你去科里财务那儿签个字,走一下程序托管这笔钱。老人家太过悲伤,比较固执,你别放在心上。等过一段时间她会想通的……”
向晓北摇摇头,苦笑道,“不,您永远也别跟她提起我,我不想再让她受刺激。在她心里,我是个不祥的人,用了我的钱会害了莫晨风的。所以,我求您替我保密。”
顾燃和温雅婷陪着向晓北回到了瑞景家园。
短短一周,物是人非。
初夏的阳光洒在地板上,满室暖阳。
向晓北有些不适应地眯起眼,视线落到露台,她微微怔住。
原本开得郁郁葱葱的花草已经枯萎大半。
就像她的人生……
所有的憧憬、希望、幸福,都在一夜之间离她远去……
趁向晓北午睡的时候,顾燃匆匆回了一趟家。
这是谢梅给他最后通牒。
一进家门,就见谢梅抱着手臂端坐在客厅,面色阴沉。
顾燃心中微叹,走到沙发坐下。
他给谢梅倒了一杯水,低声喊道,“妈。”
谢梅心里一软,她打量着儿子,才多少天,整个人就憔悴得不在样子,瘦了整整一圈,“小燃,你一向是个懂事、有分寸的孩子,所以爸爸妈妈非常信任你,从未过问太多你的事。可是,这段时间你的行为是不是有些过头了?”
她盯着顾燃的眼睛,“你说让我给你一个礼拜的时间,我答应了。现在你需要给我们一个解释!”
顾燃迎着母亲目光,平静地说,“对不起,妈。恐怕,我还需要一段时间。”
谢梅呼出一口长气,忍耐道,“你的那个出了意外的朋友,妈妈可以给她请个好的看护——”
“不。”顾燃打断道,语气里多了几分不顾一切的执拗,“我要亲自照顾她。”
谢梅压在心底的怒火蹭地一下子冒了出来,“顾燃,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你交了一个女朋友是不是?!我之前不想说破你,是因为在年纪有喜欢的女孩子很正常,只要无伤大雅,我就睁只眼闭只眼算了!可现在,这个女孩子已经严重影响到你生活、甚至是你的前途!作为你的母亲,我绝对不允许你再继续这样执迷不悟下去!”
顾燃无奈地看向母亲,“妈,她并没有影响我,一直以为都是她在让我更加努力、想要变得更好……”
谢梅突然扬高声音,语带讥诮,“变得更好?!让逃学、蛊惑你夜不归宿、甚至让一个行动不便的男孩带她去长途旅游!就是你变得更好的证明吗?!哼,我想任何一个好女孩,都不会做出这样不知廉耻的事情!”
顾燃原本波澜不惊的眼眸,终于不再平静,他无法容忍自己的母亲这样轻蔑地羞辱他心爱的人,“妈!我不许你这样说!她是个好女孩,没有人比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现在不可能不管她!”
顾燃突然暴发的吼声,带着极其隐忍的痛苦。
谢梅惊住,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眼前这个冲动、暴躁,喜怒无常的年轻男孩怎么会是她懂事的儿子?!
顾燃深呼吸,努力平缓着自己的语气,“妈,请你给我一点时间,等她身体恢复一些,我就去上课。我保证!你担心的事情绝对不会发生!”
谢梅坐在那儿困惑地审视着顾燃,面对着儿子决绝的态度,她还没有想到办法。
顾燃说完,起身朝房间走去,走了两步他忽然停住,微微侧头,声音里是从未有过的悲伤,“您可能不知道,我有多喜欢她。请您不要再这样说她……”
谢梅看着儿子的背影,陷入了深思。
收拾了一些东西,顾燃跟母亲道别。
出忽顾燃意料,谢梅并没有再阻拦他,而是让他注意身体尽快回家,另外还塞了些钱给他。
当顾燃回到瑞景家园时,向晓北已经醒了。
她窝在沙发一角抱着腿呆呆地望向露台外,以至于顾燃走到她面前,她才慢半拍地回过神来。
顾燃摸了摸她的头,“睡得好吗?”
“嗯。”
她脸色苍白,嘴唇干裂。
顾燃心里发疼,他走去厨房,热水瓶已经空了。
他拿起铝壶,盛了一壶水。
顾燃现在干起活来已经有模有样,他用三只手指勾着沉沉的水壶,用拇指和食指夹着拐杖小心地挪步到灶台边。尽管并没有把水打满,但晃动的水壶仍然浅了一些出来,洒落在他微微弯曲顶着拐杖的右膝上。
很快,壶盖跳跃,水开了。
顾燃先所热水瓶灌满,又兑了一些温水在他新买的玻璃杯中,杯子是便携式的,有根带着方便他提着。
顾燃走回客厅在向晓北身侧坐定,他旋开杯盖递给她,“喝点水。”
向晓北接过,飞快地喝掉了整整一杯。
她放下杯子,抽出纸巾,扶住了他歪倒在沙发上的右腿,低着头细细地用纸巾吸掉裤子上的水渍,“都湿了……”
顾燃心中一恸,险些涌出泪来。
向晓北余光中瞄到了一个鼓鼓的旅行背包,她怔了怔。
这几天,她的生活被完全颠覆,尤其在知道莫晨风的伤势之后,她满脑子都乱糟糟的无法思考。
可这一刻,似乎把她拉入了现实之中,她喃喃地问,“顾燃,学校已经开始上课了吧……”
充满书卷笔墨气息的教室、阳光下满眼翠绿的操场、同学之间的暗暗较劲……此刻想来竟都是那样美好又遥远。
“嗯,你放心,我已经跟老师请过假了。等你好一点,我就开始帮你复习。”
“哦……”
她沉默了一会,忽然开口,“顾燃,我已经没事了。你该上学了,你回家吧。”
顾燃看着她小了一圈的脸蛋、失神的眼睛,心里很难过。
自医院苏醒之后,向晓北便总是这样。她时常发呆,反应也像是慢了半拍。除了那次因为莫晨风哭过一声,她再也没有情绪上的发泄。她很平静,平静得近乎异常。
她似乎又重新走回了那个属于自己的那个世界,而他,再一次被拒之门外了。
顾燃扯了扯唇笑,“你忘了,我已经被录取了,我和老师请过假了。在你手好之前,我哪儿也不去。”
向晓北静默地听着,再一次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那天发生的事顾燃也了解一二,他知道莫晨风的情况对向晓北刺激很多大。
他从包里拿出一张存折,放到向晓北手里,“晓北,这里是我自己存的十万块钱。从小的压岁钱、也有参加比赛的奖金。我平时没有花钱的地方,你先拿去给给莫晨风看病。”
他看着她低垂的眼睫,“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上了大学我们可以去做兼职,我会弹钢琴、也会画画,还可以做家教。你相信我,我会很努力地去赚钱。现在医学这么发达,说不定就能把他治好了……”
向晓北紧紧攥住了那张存折,直至指节泛白,她才把头深深地埋进了膝盖里。
顾燃从身后抱住她微微发抖的身体,在她耳畔说,“有我在,你不要害怕……相信我,一切都会好的……”
两人仿佛回到那段在丽江在一起生活的日子,可一切又是那么的不同。
向晓北的烟抽得赵来赵凶,话更少了,她时常会陷入沉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不说,顾燃也不追问,只是更加小心地看住她,怕出现什么状况。
吃了两天外卖,顾燃觉得这样不是长久之计。便去附近超市买了一些菜,顺手挑了几本家常菜烹饪书,在家研究起做饭来。
向晓北见他手生,每每想要进厨房帮他,都被他赶了出来。
他照着书,分毫不差地放配菜、作料、拿捏烹饪时间,做出来的菜倒也有模有样。
洗锅洗碗对他来说是个问题,好在向晓北家的厨房并不大,灶台与洗手池很近。他也渐渐找到了办法——洗锅晨,他把锅尽量往洗手台那儿放,再拄着拐走两步,再把锅放远一点儿……他的动作虽然慢了一点,但终归可以自己处理好厨房的一切。
但是端菜对顾燃来说仍是个问题,他曾试着用左手端盘子,用左胳膊控制着拐杖,只是没走两步就险些摔了,还打翻了一碟成功的番茄炒蛋。
他这才肯让向晓北帮着把菜端上饭桌。
晚上,收拾完厨房,洗完衣服,他会帮向晓北洗个澡,他知道她是个爱干净的人。
小小的浴室,灯光淡淡,满室氤氲的雾气围绕着两人。
顾燃坐着,晓北也找个小板凳坐在他的身前,沉静乖顺。
顾燃帮她揉搓着头发,冲洗身体。
原本完美无瑕的洁白TONG体,布满了已经结了疤的伤痕。每一次,都看得顾燃胸口闷痛。
帮她吹完头发,上好药。两人便窝在床上看一会电视,或者看一部电影,再相拥入抿。
这天,哄她入睡。顾燃悄悄走出了屋子,下了楼。
花园一角的长椅上,坐着一个人。
顾燃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赵晓亮拍了拍他的肩膀,“她……怎么样了?”
顾燃说,“精神有点差,手上的石膏过两个礼拜就能拆了。”
“那就好……”
赵晓亮踌躇着说,“你有时候回趟家,谢姨天天来电话,也是担心得不行。”
“等晓北状况再好点,现在我不放心。学校那边怎么样?”
赵晓亮连连叹气。
向晓北和顾燃同时请这么长时间的假,江城就是这么点大的地方,没多久就有人透出消息来,一时间学校传得沸沸扬扬。
顾燃眼神瞬间冷了下来,“谁传出去的?”
“不清楚,估计是哪个人家里是在公安局干的,反正整个学校都在议论,她不来也好。”赵晓亮忍不住边说边骂,“我怎么就没发现身边净是他MA的一群混蛋。”
顾燃的眼神落在虚无的一角,冷冷地嗤笑一声。
沉默片刻,他问,“有烟么。”
“?”赵晓亮没反应过来。
“给我根烟!别说你没有。”
赵晓亮摸摸口袋,拿出一根烟给他。顾燃接过,夹在嘴里,赵晓亮为他点了火。
他深深吸了一口,满嘴的苦涩辛辣。
他想起晓北的烟,淡一些、柔一些,带着她诱人的气息。
他默默地一口接着一口,胸膛中的沉郁随着点点光光幻化成烟雾渐渐散尽,取而代之的是然一片苍凉、荒芜的空洞。
心底压抑着的怆然,渐渐发酵。
顾燃把头埋在掌间,低哑的声音从指尖逸出,“晓亮,我是不是很没用……”
赵晓亮丢掉他手里燃着的烟头,气道,“你胡说些什么!“
“那天,晓北是为了来找我才出的事。”他紧紧地抓着自己的头发,眼底一片血红,痛苦地咬着牙,“她心疼我,不肯让我送她。”
许多回忆交汇在他的脑中,啃噬着他的心,苦苦压抑了这段时日的痛苦终于得到倾泄,“跟我在一起,她总是什么都为我想。可是我呢?!什么也为她做不了……不能在雨天为她撑伞、不能帮她拿行李、不能牵着她的手走在人群里。我带给她的,只是担惊受怕、别样异样的眼光、无穷无尽的负累。我为什么要那么自私,想要拥有她……我怎么配……她出事的时候甚至是别的男人在保护她!我太无能了!”
他垂下的手捏住自己枯如干柴的腿,仿佛要把它捏碎。
腿上的痛疼让他生出了些许快意。他从未如此憎恨过自己!
一番话把赵晓亮说得眼圈泛红,他看着缩成一团的顾燃,心中巨颤。
在赵晓亮的印象中,顾燃是那样坚强的、刚毅的一个人,似乎没有什么能够打倒他。
尽管他身体残疾,但骨子里总是带着一种运筹帷幄的自信。无论何时,只要他看到顾燃,就仿佛有了主心骨一般的心安。这是赵晓亮没有的,所以他钦佩他的。
可是此刻,他深深的绝望与自我否定,看起来却是如此脆弱。
这种痛苦赵晓亮无法分担,只能在一旁默默地陪着他。
幽深的夜,天地寂然。
一颗老树底下,两个男孩无言地坐着。一支又一支的烟燃尽,烟雾弥漫的沉默中尽是的苦涩的滋味。
顾燃是个有条理的人,他在这儿,屋子倒是比向晓北一个人住时更加干净整洁。
向晓北望着屋子里忙碌的男孩,时而会恍神,这个冷清的出租屋倒是越来越像一个家了……
这天一早,与往常一样顾燃早早起床。简单地锻炼之后,他开始做早餐。
熬好小米粥,煎了两个鸡蛋,热好牛奶,这才去叫向晓北起床。
两人吃完早餐,向晓北帮他把碗筷收拾进了厨房。
顾燃洗碗的时候,向晓北倚在厨房门口,默默地看着他。
那双弹琴的手,修长干净。指节上有几道深深浅浅的口子,手背上还有两处被烫伤的红印。
早晨的太阳透过窗棂照在他弓起的后背上,黑硬的发丝被洒上了一层金光。
他穿着黑色短袖T恤,发达的手臂肌肉把衣袖撑得满满的。狭窄的腰身下是一条深灰的运动裤。他把家里的拖鞋带了过来,那只小巧的右脚被套在了柔软的棉布里,垂下的足尖随着他弯腰的动作软软地搭在地板上虚晃着。
他的右胳膊夹着拐杖,右手撑在台面上,左手拿起一只碗再直起身,靠着一支拐杖和倚着的流理台站稳,开始刷碗。
比起第一次的笨拙,现在的顾燃干起活来已经有模有样了。
只是这样一个俊朗出尘的男人,站在她小小的厨房里洗碗做饭,打扫卫生,看起来多少有些好笑。
向晓北不自觉地扬起了唇角。
似有感应,顾燃回过头。
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他在晨光中怔住了……
女孩正慵懒地倚在门边看着他,头发松散垂落,脸上是沉静的笑。
她悠长的眼眸里带着一丝宠溺与愉悦,沐浴在阳光中,青春又美好。
这久违的笑容,久违的场景,仿佛时光流转,回到了过去那些无忧的甜蜜日子。
顾燃就这样定在了那里,一动也不敢动。仿佛这是一场美好的梦境,一触即碎。
阳光在他的身后绽放出五彩斑斓的色泽,他俊朗的面容仿佛融在了光晕里,有些模糊不清。
视线在晨曦中交汇,顾燃看着她,笑了。
微扬起的眼眸中,星芒闪动,漾着化不开的温柔。
向晓北竟有些不敢迎视,她别过眼。
“晓北,过来。”
顾燃朝她伸出左手。
向晓北迟疑了几秒,走了过去。
待她走近了,顾燃一把揽她入怀。
仅有一根拐杖,他有些打晃。但他没有松手,他贪恋地依靠着她,拥抱着她。
向晓北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扶住了他的腰。
这些天,她第一次主动地触碰他,他们好久都不有这样的亲密了……顾燃心中不免一酸。
这段日子,向晓北的游离恍惚,让顾燃捉摸不透。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知道怎么去帮她逃离痛苦,这种无能无力的感觉让顾燃觉得恐惧。
顾燃用脸颊蹭了蹭向晓北的头发,“晓北,我们永远都不分开好吗?”
向晓北微顿,她沉默了,茫然地望着窗外明晃晃的日光。
永远,有多远……
他的未来一片坦途,而自己的未来又在哪里?现在的她,还配得上他的永远么?
向晓北的沉默让顾燃心里一紧,他死死地抱着她的肩膀不肯放开。
低沉的声音,伴随着胸膛的震颤,像一首悲伤的协奏曲,“如果有一天你喜欢上了别人,那个人只有比我好……”
像忽然意识到什么似地顿住。顾燃心中苦笑,在某种程度上,随随便便一个健全人都要比他条件好。
他的声音更低了,“比我还爱你、比我还对你好……我才愿意放手。如果没有,你永远也不要离开我,好吗?”
向晓北眼中渐渐有了泪意,她闭上眼。
顾燃,这个世界不会有比你更好的人了……
空气中有细小的微尘在浮动,年轻的男孩女孩站在灿烂的阳光里久久地拥抱,心中却都怀着无限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