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栈,向晓北把顾燃扶回了他的房间。
顾燃受不了身上的脏污,坚持要洗澡。待他拿着换洗衣物进了浴室,向晓北拿起另一张房卡,跑去一楼前台看看能不能找点清创药。
老板娘沈大姐正在前台忙碌,估计有客人没有预订直接到店想要入住,她正在跟一个约莫三十来岁看似游客的男人说着话,“现在是暑假旺季,客人们一订就是好多天,我要查一下这几天有没有人退房。”
余光中看到向晓北走过来,沈大姐刚想跟她打个招呼,被她狼狈的一身吓了一大跳,“妹子,你这…出啥事了?!”
向晓北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样子肯定惨不忍睹,她摇了摇头,没心思过多解释,“没什么事,沈姐,你这儿有药吗?我需要点止血药、碘酒、包扎伤口的纱布。”
“有、有!”,沈大姐转头跟面前的客人抱歉地打了个招呼,“不好意思,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给你查房间。”
那人倒是和气,“没事。”
沈大姐钻进自己的房间,很快就抱着一个小竹筐走了过来,“妹子,家里的药都在这里了,你先拿去用。如果还要别的药,跟我讲一哈,我叫我家那个下班顺路带上来。”
向晓北跟她道了谢,转身走了两步,忽然想到了什么停了下来,回身说,“沈姐,我那间房今天退了吧。”
“你们这就要走吗?!”
向晓北摇了摇头,面上露出尬尴的神色,“不是,你先把这房间给需要的客人。我回去收拾一下马上就可以腾出来。”
等向晓北上了二楼,这才看到呆愣片刻的沈大姐终于恍然地笑了……余光不经意间扫到那个男客人,发现那人正在不动声色地仰头打量着她,向晓北眉心微皱,快步离开。
民宿的卫浴设施比不上正规酒店,没有浴缸,更加没有防滑、无障碍设施。
顾燃就找了一把木椅子搁在花洒下面,坐着洗澡。
身上有伤,动作比平时更慢了。顾燃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已经过了大半个小时。
当他一身清爽地打开浴室门,眼前的一幕让他怔住了。
他的房间里多了一个行李箱,向晓北还穿着湿达达的衣服蹲在箱子旁边收拾她的东西。
顾燃没记错,这个行李箱是用来放向晓北的行李的,她把箱子拖到自己的房间里来做什么?
听到动静,向晓北放下手里的活,对着愣在当下的顾燃指了指一旁的藤椅,“坐那儿,我给你上药。”
顾燃没想到她再次返回他的房间,从浴室出来他只穿了左脚的拖鞋。见她继续背过身整理东西,他急忙走到床边坐下,捞起光着的右脚给它套上袜子又穿上从家里带出来的束口拖鞋。
这才起身走到她身边,看着向晓北摊开的行李,顾燃奇怪地问,“晓北,你在干什么?”
向晓北没看他,若无其事地说,“我把我的房间退了。”
顾燃惊地说不出话来。
不用回头,向晓北都能感觉到他的震惊,于是她有条有理地解释道,“刚有客人来租房,我想你这房间也够大的,加张床不是什么问题。我们可以省下一个房间的钱,也能让人家有地方住,对吧?”
“……”
顾燃对她这荒诞的逻辑简直无语。
收拾完了,向晓北起身转向顾燃。他正目光灼灼地望着她,似在审视又好似无法理解的干瞪眼。
向晓北被他盯得心里打着鼓,脖子一梗,横下一条心,“房间退都退了,你总不可能把我赶出去睡大马路吧……”
她这纯属耍无赖的行径让顾燃气笑了,他看着她湿漉漉的头发,还有满是泥泞的白T恤,心中一酸,暗自叹息。
这个傻丫头……
他把她粘在颊上的湿发拢到耳后,轻声说,“先去洗个热水澡把湿衣服换了,嗯?”
抱着衣服钻进了浴室,当向晓北到花洒下那一张椅子时,微微一怔,她的心里泛起一丝酸涩。
雨水淅淅沥沥,落在敞开的露台上,雨水给原本温暖的小镇带来了丝凉意。
多云遮着曝光,天色阴暗,镇子里的灯光鳞次栉比地相继亮了起来。
顾燃微弓着腰静静地坐在床沿,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露台外。
他忍不住想,如果、如果他能够走路,这一趟旅行应该会像他规划的那样美好快乐。
他苦笑,有些东西是他倾其所有,都没有办法给她的……
沈大姐得知顾燃摔伤,把做好的晚餐送到了他的房间。
她热心地检查了一下他手上的伤口,见没有大碍,便放下心来忙活着在房里搭床。
顾燃和向晓北在这里已经住了一个礼拜了,沈大姐与他们慢慢熟络,她很喜欢这两个年轻人,加之顾燃身体不方便,她对他们都会特别照应一些。
先不说两个孩子长得赏心悦目,男孩虽然腿脚不好,但性子温和懂礼貌,又不喜欢麻烦人,对谁都是客气温和,十分招人喜欢。小姑娘性子冷,不爱说话,起初沈大姐觉得她并不好相处。但几天下来,她新亲眼见到长得这么标志的姑娘实心实意地跟着一个残疾男孩,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这让沈大姐不免感动,对向晓北也有了几分好感。
她也年轻过,一看这两人这情形就知道怎么回事。
向晓北也从浴室出来了,沈大姐看着两个模样般配的年轻人,笑着打趣道,“我们这儿的床都是2米宽的,大得很,一家三个睡到上头都宽畅。这床估计搭了也是白搭……”
顾燃和向晓北默默对望一眼,又不自在地飞快地别过眼去。
好不容易送走了沈大姐,两人都松了口气。
为了不让拐杖把伤口压得太厉害,向晓北把顾燃的右手一层层地包成了一个大粽子。看着他裹着自己的“杰作”别扭夹菜的样子,向晓北忍不住笑了起来。
晚餐过后两人窝在床上看顾燃笔记本里下载的电影,电影结束已是深夜。
向晓北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顾燃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困了就去睡吧。”
“嗯。”向晓北慵懒地躲在他身边,答应着,身体却一点儿也没挪窝。
顾燃见她没动作,便说,“今晚我睡小床。”
向晓北把头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咬着唇看了他一会,从床上爬了起来,径直向走浴室,“我睡小床。”
她刷完牙洗了把脸直接上了小床,背着他躺下。
顾燃见她不和自己说话,也不知道她怎么了。
他洗漱完,发现向晓北仍是那个姿式也不知道睡着了没有。
熄了灯,顾燃侧身而卧,与她相背。
今夜,顾燃觉得房间里静得出奇。
他很快就知道她没有睡着,因为她的每一丝呼吸落到耳里都那样清晰,清浅,但并不均匀。
顾燃深呼吸紧紧闭上眼睛,可是越是想要静下心神越是难以入眠。两人不同频率的呼吸与越来越重的心跳声,突兀地响在这安静的夜里。
身体躺得有些僵硬难受,顾燃很想翻个身,可他害怕这细微的举动会暴露出他内心的躁动,便强忍着没有动弹。
不知过了多久,小床上的人儿轻声地打一个喷嚏。
窸窣声传来,她好像拉了拉被子。
不久,又传来了个喷嚏声。
顾燃侧过头,“晓北,你加件衣服再睡。这儿晚上凉。”
丽江早晚温差就大,再加上下过雨,此时的温度倒像是入秋时的微寒,而她只穿着一件宽松的短T恤,很容易着凉。
“哦,”,向晓北的声音里已经带了点鼻音。
听到她起身的声音,顾燃又把头转了回去。
安静了一会,他听到她下床的声音。
突然,顾燃感觉到自己被子的一角被牵起。他心脏几漏掉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