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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续断接骨之科，应该是要找这里的哪位大夫医治？”
小小童子几乎是要将自己的整个身子全都贴到了面前的长方柜上，黑白分明的一对眸子只正熠熠灼灼地盯着柜后那名不知所措的年轻相公，想来若不是因为桌柜阻挡，便要马上冲上前去，代替对方回答方才提出的疑问了。
“这，应、应该是，应该是要找崔大夫......医、医治......”
那满脸紧张神色的医馆相公已是在这“仁和药堂”打杂跑腿了多年，可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脸贴着脸寻自己提问的，猝不及防之下，竟是脱口便说出了大名鼎鼎的医道圣手名字。
今儿究竟是怎么回事？
医馆相公差点就要狠狠扇了自己一个巴掌，暗道大名鼎鼎崔圣手的名号也是这落魄童子有资格听去的？自己可是堂堂“仁和药堂”的跑堂相公，又岂能在这种猫狗都嫌的小子面前丢了体面？
扬州城里哪一个来这里看病的，不是和颜悦色求着自己为他们安排医诊的？
家中大人可是逢人便夸赞他比在赌坊做荷官的大兄出息呢！
便算是隔壁在州学中学举业的贫寒学子，却也未必便能比得上自己尊贵体面。
又哪里轮得到一个瞧着就身无分文的贱民来这般问话？
“不好意思啊诸位！”
赵隐正在心急火燎地等那药堂相公的详细答复，不料耳旁却是忽然传来了一道春风拂面的甜腻嗓音，小童子不禁双眉紧皱地扭头朝后看去，却见着原来竟是一位满面堆笑的光头胖子，正不紧不慢地对着堂中众人抱拳作揖道：
“‘仁和药堂’今日医诊名额已满，诸位若是不急，可暂先到前柜处记下今日序号，等明日药堂开张之时，再来循号问诊！”
“仁和药堂”从三年前开业至今，便是只有延长营业而没有提早关门的，像今日这般由掌柜亲自来宣布赶客的，可还真是药堂生意做到现在发生的头一桩呢。
“吴掌柜您自忙自忙！人生在世，谁能没个头疼脑热的紧急事哪？这‘仁和药堂’医者仁心、惠民无数，咱们扬州城内的老百姓们可是都已经对此十分感念了，只不过是提前关张而已，谁要是不能理解，那谁他龟儿子的就是那养不熟的白眼狼儿！”
大堂之中，立即便有那善解人意之人用行动表示支持道，于是堂中剩下的十数名问诊者也旋即紧跟着高声附和了起来，想必要不了多久，“仁和药堂”吴掌柜十世善人的好名声，一定会比先前时候传扬得更加响亮。
“多谢蒋秀才体谅，咱们‘仁和药堂’今日恰好新进了几味‘明月相思锁’，我这就差遣堂中相公，赶早地给您亲自送上门去。”
“吴掌柜您！您真是太客气了！”
那第一个高声应援之人立即眉开眼笑地对着圆胖掌柜频频回礼道，若不是因为顾忌读书人的体面，只怕当场就要双膝发颤地软软跪在地上喜泣起来了。
“仁和药堂”的草药秘方那可是市面上的千金难求之物，更何况那吴掌柜答应送予给自己的，还是那......
蒋秀才想到这里便忍不住地热泪盈目，看来他们老蒋家的香火传承，打从今天之后，终于可以再不用令自己与娘子，愁出满鬓银丝了！
大厅内那剩下的十数名附和之人亲睹这般天降福缘，亦皆是忍不住地捶胸顿足起来，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第一个站出来声援吴大掌柜？以至平白错过了这么一份莫大机缘，也不晓得今后究竟有没有机会，得到一味“仁和药堂”的秘制配方了。
“好了好了，都快散了吧！今日‘仁和药堂’提前关张，还是烦请诸位明日再来吧。”
人小成精的药堂相公立即便领会了吴掌柜向自己丢来的眼神示意，赶忙将手中算珠往下用力一盖，然后便满脸堆笑地加紧“劝退”起了依然徘徊在大厅内的十数名诊客来。
而至于那个恰好轮到顺序的落魄童子?
呵！
也不睁大了眼睛瞧看他们“仁和药堂”究竟是什么地方？
自己刚刚只是反应不及，要是换做平常的话——
哼哈！
早就操起一碗草药罐子，朝那人的百会穴上砸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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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隐呵着冷气呆立在白茫茫一片的积雪长街上，“仁和药堂”大门前孤零零悬着的那面“闭扉”木牌，还在随着穿街的单薄冷风不住晃颤，然而自己胸膛里那颗悬在半空的心，却是晃晃颤颤都不知道该往哪里落去。
“仁和药堂”那掌柜忽然现身并告诉他们今日的医诊名额已满，然后那名沉默寡言的医馆相公就忽然眉开眼笑地挥起袖管，连打带踹地，便将他与小不点两个人，痛快赶出了药堂大门......
看来今日的黄历之上一定是标明了“不宜出行”，否则自己的运气断不至于会如此糟糕，虽说赊账后付未必便能成功医诊，但为何，却偏偏是选在轮到他与小不点儿两个人的时候，便横生枝节了呢？
只不过这种事情却又实在没法寻人抱怨，药堂又不是做慈善生意的，可没规定了一定要义务为自己医诊断病，它就算是日日关门停业不做生意，那可也全是东家的自由呢。
更不用说今日还是遇到了非常情况，总得允许人家优先处理自个儿的紧急事情才在理吧？
不过好在那位和气掌柜已是应允他们了明日按号诊病，想来以他今日队列第一的顺序，应该是有机会拿到明日的医诊名额吧？
不对！
小小童子的脑中忽然灵光闪过，暗道以这“仁和药堂”日日人满为患的势头，只怕便算是顺位第一却也不够保险，还须是得明日努力起个大早——不！应该是要在今天晚上便来此处“安营扎寨”，才好叫世上最苛刻的人都绝挑不出半丝毛病！
赵隐已是暗暗在心中立下决心，就算是天不助我，可也一定要凭借人力争得一线机会！
总之，自己一定要赶在今晚寅时前便来此处排队等候，他还就真不信了，要是这般拼命都还轮不到自己问诊的话，那这老天爷爷可就真是太太太太太太太太——
太不讲道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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