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黄门灰头土脸的走了，带着对张牧的怨恨。
了解到一些内幕的将领们皆是觉得可惜，委婉说着：“张将军，你这事做得太过了。”
小黄门持节而来，代表着天子不说，背后还有十常侍撑腰。张牧平民出身，运气好才得以入了鸿都门学，现在得罪了十常侍，基本就等同于自断了大好前途。
张牧摊开手，还是那句话，没钱。
“将军要是早说的话，或许我们还可以想办法帮你凑凑，四百万钱，勉强还是拿得出来。”郡都尉陈琥叹息一声，小黄门一走，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谢过诸位好意了。”
张牧朝着诸人拱了拱手，但他心中却不曾后悔，即便得罪了十常侍，最多也就罢官免职，大不了我跑路就是。
小黄门回到洛阳，直接去面见了张让，张牧痛骂了他一番，小黄门心中怀恨，免不了添油加醋的中伤一番。
张让听完，眼中升起寒意，阴冷问道：“那张牧真是这么说的？”
“小的绝不敢欺瞒张公。”
小黄门躬着身子，信誓旦旦。
此时，宫中来人传话，说是陛下宣见。
张让只好将张牧的事情暂搁一边，换好深色禅衣宦官服，入宫去了。
来到天子所在的崇明殿，张让站在殿外，自行通报：“陛下，老奴张让求见。”
“进来吧。”
刘宏唤上一声。
张让缓缓入殿，发现天子的脸色并不好看，内心琢磨，是不是谁又触怒了龙颜。
不多时，张让便从天子口中，了解到了事情原委所在。
就在上月，休屠各胡寇掠西河，杀郡守邢纪，继而转攻并州。并州刺史张懿率众抵挡，不能敌，遭休屠各胡攻杀，身死。
“这些异族蛮夷，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天子一掌拍在桌面，脸上怒气明显。
刺史乃天子指派到地方负责监视的官员，虽说俸禄不高，但代表的就是天子，如今张懿遭胡人攻杀，打的就是天子的脸。
刘宏不能忍。
自从当年的黄巾之乱后，刘宏就渐渐走出享乐，开始着手朝堂政务。以前老觉得天下太平，可真当接手之后，才发现汉王朝的烂摊子留下一大推。
“外族蛮夷不识天威，他日必遭天谴。”张让从旁附和。
话是这么说，刘宏却不想就这样放任不管，脑海里思索起谁可以为新的刺史人选，思前想后，有一道身影，忽地跳出脑海，他一拍手掌：“张牧不是刚刚平定了白波贼吗？就让他去顶上并州刺史的位置，告诉他，朕要休屠单于的脑袋！”
张让心头一惊，赶紧说道：“可张牧连建威将军的钱都缴纳不起，并州刺史虽说年俸只有六百石，但也要足足缴纳两百万钱。”
“他没钱吗？”刘宏偏头看了张让一眼。
张让摇头，将小黄门在河东所见，转述了一遍。
“那他这中郎将当得也真是太失败了！”
刘宏略带责备的说上一声，却并没有打算就此换人，而是同张让说道：“这样吧，阿父你先帮他垫上，以后回京，朕再叫他还你。”
“这……我……”
张让心中郁闷，好处没有捞到，怎么还要自个儿搭一笔进去？
“怎么，阿父不愿？”
天子语气一冷。
意识到天子不悦，张让哪还敢说半个‘不’字，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强作欢笑的答应下来。
数日后，朝廷的使节再一次抵达河东。
本以为会遭到报复的张牧万万没想到，天子居然让他走马上任并州刺史。
为了防止空欢喜一场，张牧先把事情挑明：“先说好，我可没钱。”
听得此话，前来宣召的黄门郎笑容十足：“张将军这是哪儿的话，张公已经帮你交足了并州刺史的两百万钱。”
得知是张让交的钱，张牧不由得乐了起来。难道说，上次的小黄门回去之后，真的跟张让打起了商量？
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张牧心里头清楚，十常侍就是大汉朝的吸血鬼，搜刮到手的钱财，从来都是只进不出，想来应该是天子发话，否则，想让张让吐钱出来，就做梦去吧。
三五两下，张牧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既然天子发话了，那小爷我就再跑一趟。
张牧接了旨，答应去并州上任。
得知张牧要走，不舍的除了汉军将士，还有在这里屯田的数万贼民。
到了动身那天，所有人皆是自发的前来相送。
汾水河畔，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群，他们望向即将远行的张牧，眼中满是不舍。
见此情景，张牧心中亦是多有触动。
“大伙儿，等着我啊！等我平了休屠，就回来跟你们一起种田。”
张牧翻身上了马背，回头看着百姓们，抹了一把眼角，脸上尽量露出笑容，挥动手臂作为告别，大声说了起来。
“将军，保重啊！”
看着张牧骑马远去的身影，百姓们在河畔对岸高呼。
张牧没有回头，只是骑马前行。
往前走了许远，陈琥等将领仍旧跟在身后。
张牧勒住缰绳，回头同诸将说道：“好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们就到这儿吧。”
以陈琥为首的河东诸将停下，校尉严敢最先说道：“将军，蛮夷作战凶猛，不比这些流寇，一定要多加小心。”
张牧点头‘嗯’了一声，我这个人惜命，不会轻易狗带的。
“将军，咱们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升了校尉的赵猛问道。
“我不是说了吗，等我平定了休屠，我就回来种田，到时候各位可得罩着我些。”张牧满是笑意的说着。
“将军，听说你还未成亲，刚好我家小女也待字闺中……”孙领搓着手，嘿嘿笑了起来。
张牧对此半开玩笑的回了一句：“算了吧，我这个人呐，闲散惯了，也不讨女孩子的喜欢。”
诸人闻言，皆是哈哈大笑。
临别之际，张牧再次同陈琥叮嘱：“陈都尉，这些百姓的安全，以后就全指望你的照拂了。”
“将军放心，卑职定不负将军所托。”
陈琥笃声应下。
“将军，请多保重。”
诸将齐齐抱拳，言语间既有不舍，也有祝福。
眼眶红了的张牧没有回头，背对着众人只是高高的挥了挥手，默默道了声：诸位，有缘再见了。
马鞭扬起，马蹄北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