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京城皇宫,御书房内。
亓帝像往常一样批阅奏折,文洛安静的站在一旁侍候。
突然,亓帝举起一份刚刚打开的折子,愤怒的掷到地上,然后郁闷的喝了一口茶。
文洛面无表情的走过去,将奏折小心翼翼的捡起来,又恭敬的放回桌面上。
“好一条老狗!他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亓帝恼羞成怒的骂着,随后又将那份奏折扔到了地上。
文洛仍是轻轻拾了起来,只是这次他没有再把奏折放回桌上,而是低下头捧着奏折。
亓帝不耐烦的看了那奏折一眼,说道:“你看看他都干了些什么!”
他虽然这么说,但文洛却是一动不动的回道:“陛下,依大亓律法,宦官不得阅览奏折、干预朝政,违者立斩不赦。”
“朕要你看,你便看!赦你无罪!”亓帝怒道。
“嗻!”
文洛不敢抗旨,打开奏折细细看了一遍,然后再次捧起来,低下了头。
“说说,你怎么看?”亓帝问道。
文洛向下拜了拜,说道:“老奴以为,沐阁主遣三院院首曲重赴亓殇边境之事并无不妥,北殇屡次犯我大亓边境,这次更是大兵压境,不知陛下因何而怒?”
亓帝冷笑一声,说道:“北殇犯我边境确实不假,可三院负责监理外省事宜,五院才该负责外国事宜,他不叫莫启鸣去,反而遣曲重去,这不是存心在与朕示威么!”
文洛低头不语,他跟随亓帝身边多年,自然清楚隐龙阁三院院首曲重早已被亓帝收为麾下,看这奏折上面沐连城所言,确实有些故意而为之。可他更是深谙官场之道,那沐连城和亓帝之间时而似水火不容的仇敌,时而又像兄弟般叙旧,他怎能随意妄加评论,万一哪天两人又和睦相处了,他该如何是好。
“你怎么不说话?”亓帝质问道。
文洛回道:“老奴不敢。”
亓帝闻言,无奈的笑着摇摇头,说道:“是啊,你不敢。这老狗要是有你一半拿朕当回事,朕能少费多少心思!”
说完这话,亓帝似乎消了不少气,又或是无奈的接受了沐连城奏折里的内容,又继续批阅起剩下的奏折了。
京城的晚上,风轻吹,夜微凉,虽不至于让人觉着寒冷,却也感受不到丁点的温热。
隐龙阁中,云墨白已经从御史府回来了。他这一次在那里待的时间很短,林嫣如本想问明他如此堕落的原因,可一见到他就立刻又对他充满了信心,只因云墨白的眼神中透露出了他那颗胸有成竹又坚定如铁的心,让林嫣如知道自己和叶闯闯的担心完全都是多余的,他一定有着必须这样做的理由。
正如林嫣如所感受到的,回到屋中的云墨白收起了白天时游逛的纨绔子弟的样子,一本正经的复习着古冰传授他的武功。他没有丝毫的懈怠,以至于在古冰离开的这段时期里,云墨白的实力从原来的六等又晋升到了七等,这样的实力,足以在同龄人中横着走了。
铛铛铛!房门被人叩响。
云墨白刚刚复习完武功,还未来得及擦干额头上渗出的汗水,便走过去打开了门。
“沐伯伯?这么晚了,您找我有事儿?”
门外站着的正是沐连城,他几步走入房中,坐到桌前,看着有些微喘的云墨白,说道:“在练武?”
云墨白受古冰指导的事情,至今仍是个秘密,不过像他这般年纪的人,又是长于高手如林的隐龙阁中,所以习武练功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于是,云墨白随口回道:“是啊,都是些强身健体的花架子罢了,隔三差五的练练,总比不练的强。”
沐连城也不是来追问武功之事的,所以并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话题一转,对他说道:“听说你不打算再查曾少文遇害的案子了?”
“听说?听陈万金说的吧?”云墨白倒也不是责怪谁,只是想到哪里就说到了哪里,他也知道陈万金有难处,就算真的有心追随自己,也总要在沐连城那里过得去。
沐连城似乎也不打算避讳这件事,笑道:“你小子倒是精明得很,说说,为何不查了?”
云墨白苦笑着,坐到他对面,说道:“没线索,没法查,沐伯伯不会是专程过来看我笑话的吧?”
他开着玩笑,沐连城也会意的微笑着,说道:“怎么会,我来是想帮你的。”
“哦?帮我?”云墨白感到有些吃惊,他说道,“沐伯伯之前还说希望我最好不查下去呢,怎么现在我真的不打算查了,沐伯伯反而要帮我了?”
沐连城笑了笑,说道:“你是不是捡到一块北殇粘杆处的令牌?”
“啊,是捡到一块,怎么?”
云墨白嘴上如是说着,心里却暗骂道:这陈万金还真是什么都告诉沐伯伯,等明天我得教育他一下,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少说,最好别说!
沐连城看出了他的心思,又道:“你也不要怪陈万金,我又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我是说这粘杆处的令牌不一定出自北殇人之手。”
他这番话说的云墨白心里更气了,当时捡到令牌时,陈万金就说过,这令牌他似乎在三院院首曲重的房内见过,没想到这话他也说给了沐伯伯听。
可是云墨白脸上不动声色的说道:“沐伯伯此话何意?不是出自北殇,难道还能出自南唐不成?不过话说回来,令牌出自何处与曾少文的案子又有什么关系?捡到令牌的地方与曾少文遇害之所一东一西,相隔甚远,要我说,这就是两码事。”
沐连城却摇了摇头,对他说道:“也许没那么简单,你可听过声东击西这四个字?”
云墨白听到这四个字,脸上的表情比听到别的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更加吃惊,他说道:“这里也有《孙子兵法》?”
只见沐连城皱了下眉,问道:“孙子?兵法?那是什么?”
云墨白这才明白,原来这四个字在这个世界里不是出自那本旷世兵书上的,便敷衍的解释道:“没……没什么,我瞎说的,沐伯伯继续说吧,怎么个声东击西法?”
这时,沐连城会意的笑了笑,说道:“这声东击西的意思说得很明白了,你想想,曾少文的案子到现在过去多久了?为何还会有线索保留下来,让你能一路追查过去,拿到那块令牌?”
“瞒天过海?围魏救赵?”云墨白脱口而出。
沐连城鄙夷的看着他,问道:“你这都哪里听来的?瞒天过海是什么典故?围魏救赵又是什么意思?”
云墨白想着这要解释起来,怕是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便又胡诌道:“没啥,我就是脑子里突然蹦出来这两个词语的,其实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沐伯伯别见怪,您继续说,为何让我找到令牌?”
沐连城倒也无心去问这些,便继续说道:“答案我都要摆在你面前了,你还在这里和我装傻充愣,我的意思是说那些线索是有人故意留下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一步步接受他们的误导,离真相越来越远。”
云墨白刚才是忙着解释自己脱口而出的词汇,并没打算刻意的装傻,便说道:“沐伯伯,你说的我不是不懂,我也想过这个可能,但我刚才说了,这两个地方相距甚远,陈万金说就算是他的轻功身法也做不到两边跑。难道沐伯伯的意思是,凶手不止一个人?那就更不可能了,杀害曾少文的人已经证实了是位武圣或接近武圣的高手,追杀那块令牌主人的人也证实了就是文公公,为了误导我,还需要派遣两位武圣上下的高手?那图什么啊?”
听了他的话,沐连城不禁失笑道:“你还是见识的不够,太低估武圣的实力了,以武圣之实力,莫要说就是这区区京城里的一东一西了,真正展现实力时,一炷香之内跨越半个州县也不是问题。”
云墨白吃惊的说道:“怎么可能?一炷香半个州县?这是脚底下踩了风火轮吧?”
他这奇言妙语层出不穷,沐连城也懒得去问,瞥了他一眼之后,继续说道:“当然,所以我说你见识还是不够,这下你明白了吧?”
“明白了。”云墨白不假思索的说道,“凶手就是文洛呗,对吧?”
沐连城连连摆手,说道:“我方才说的也只是猜测,毕竟没有真凭实据,不过我想你应该是很难再去查到些什么了,所以我来帮你,你也不需要问我为什么这么做,沐伯伯只是不愿看到你为此消沉失落罢了,另外,曾少文在京城遇害,这事本该由程大海最先知晓,毕竟他一院监理些京城诸事,可他到现在也没和我提过有关这件案子的半个字,其中缘由我还尚未查清楚,三院的曲重和那块粘杆处令牌脱不开干系,为了防止他生变,我已经把他遣到亓殇边境去了,短期内是不会回来的,你沐伯伯我打算离开隐龙阁一段时间,帮你把案子查个水落石出,所以我离开的这段时期内,隐龙阁由你来暂管。”
“什……什么玩意儿?由我代管隐龙阁?我没听错吧?”云墨白这回算是把下巴都惊掉了,他没想沐伯伯说来说去,竟是说出了这么一件大事来。
可再看沐连城的表情,似乎不是来询问他是否答应的,而是来通知他的。
只见沐连城说完话就起身向外走,边走边说道:“我会让程大海辅佐你,对了,有什么事最好跟你爹商量,能自己做主的话更是极好的,反正以后这隐龙阁也要归你所有,就当是提前试炼一下吧,以后就不要天天逛街听戏了,那不该是你做的事情,沐伯伯走了,等我的消息吧。”
说罢,他就离开了房间,剩下云墨白不知所措的站在房中,满脸迷茫的看着门外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