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许是刑部审案史上最“辉煌”的一天了,一边是吏部,一边是隐龙阁,两边打的是热火朝天。刑部尚书戴诚的两旁又分别坐着太子和二皇子,在这两人的面前审案,恐怕也是他为官以来最有排面的时刻了。
“你来做什么?父皇没说过你也负责监理此案吧?”看到二皇子旁若无人的坐到戴诚另一边,太子的脸上就写满了不悦。
“呦,大哥也在啊,不好意思,进来的时候光顾着看天了,没看到太子殿下,还请殿下恕罪。”二皇子嬉皮笑脸的耍着无赖。
太子了解自己这位二弟,幼年之时,这二皇子就心机深重,笑里藏刀,等长大之后,更是放荡不羁,难以揣摩。
于是,太子也不再理会他,只淡淡的对戴诚说道:“继续审案吧。”
“是……”
戴诚嘴里答应着,可脸上尽露难堪,太子来是带着圣命而来,算是合情合理,但这位二殿下的到来,想必是冲着太子来的,从进门的第一句话,就明里暗里的打压着太子,这谁都听得出来,这案子本来就已经够让他头疼的了,如今再掺和进皇室子弟纷争,简直就是火上浇油啊。
二皇子见戴诚答应之后半天没有动静,便说道:“戴大人,这是怎么了?我一来,这案子就不审了?这意思是不是嫌我碍事?”
“老臣不敢!老臣绝无此意!我这就审,这就审!”戴诚急忙说道。
这时,太子瞥了二皇子一眼,说道:“二弟,你要想看就安静的看着,主审是戴大人,没你说话的份儿。”
“太子殿下教训的是。”二皇子漫不经心的笑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把瓜子,像是看戏一般,嗑了起来。
堂下的云墨白看到二皇子当众就敢这么不拿太子当回事,忍不住乐出了声,笑道:“二殿下,这可不是茶馆,哪有人嗑着瓜子看审案的,是不是有点儿不严肃了。”
二皇子闻言,也跟着笑了起来,说道:“你都被人陷害成杀人凶手了,还管我嗑不磕瓜子,你也不怎么严肃啊。”
“承让!承让!”云墨白冲他抱了下拳。
两人这般寒暄,戴诚听在耳朵里,心里可犯起了嘀咕:看来这二皇子和云墨白私交不浅啊,难不成二皇子是为了云墨白而来的?
想到这里,戴诚想继续审案的心彻底凉了,他知道今日无论自己如何判定此案,势必都要得罪一方,这神仙打架,殃及池鱼啊。
“戴大人,到底怎么说!”曾昀这时可等不下去了,他本来就是受害者,儿子刚死,哪有闲心看戏。
云墨白本来已处劣势,可二皇子一来,风向似乎又有些转变,他有恃无恐的说道:“曾老头,你催什么催,自古以来这冤假错案都是你这种人逼出来的,戴大人不聋不哑不瞎不傻的,用你催么?”
他这句可算是解了气,刚才见到戴诚趋炎附势的样子,早就想找机会怼回去。
戴诚也听出来云墨白的言外之意,他看了看二皇子,发现二皇子乐不可支的样子,再看看太子,又见太子阴云密布的表情,他举着惊堂木,想拍又不敢拍。
就这么起起落落了几次后,戴诚终于一咬牙拍了下去,说道:“此案存在诸多疑点,还需核实,今日就退堂吧,待我查证之后再做定夺!”
“这!这叫什么事啊!”曾昀气得胡子直往上翻,甩着袖子,不忿离开。
太子平静的看了堂下孤零零的云墨白一眼,什么话也没说,便也起身出了秋审处。
这时,二皇子嗑着瓜子走下来,拍了拍云墨白的肩膀,同样一句话没有的走出去了。
此刻,大堂之中只剩下戴诚和云墨白,就连那位侍郎也不知道在何时偷偷跑开。
“戴大人,这什么情况?这就完了?”众人散去的太快,云墨白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戴诚出了一口长长的气,无力的瘫坐在那里,好像是一条霜打了的茄子,蔫蔫的说道:“完了,完了,全完了。”
云墨白也没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走过去问道:“戴大人,什么完了?是说我这案子完了么?那我可回去了啊。”
戴诚可没心思跟他逗咳嗽,胳膊也不抬,只是手指头微微动了两下,说道:“你快走吧,千万别再没事溜达进来了,算是我求你了。”
“别介啊!”云墨白看到他这样子,心里竟然莫名的暗爽,笑道,“这凶手还没抓到呢,我这么大嫌疑,哪能不来了啊,我看今儿您也累了,不如这样,明儿一早我再来。”
“别来了!”戴诚像是回光返照般蹦了起来,抱拳拱手,给云墨白作揖说道,“小祖宗,您还看不明白么?这案子不能再审下去了,不然您没什么事,我这脑袋可就不一定保得住了!”
其实云墨白心里并不糊涂,太子和二皇子这一进门,他就知道会是这般结果。虽说那曾少文是吏部尚书之子,可要是跟皇室子弟比起来,那就是一只蝼蚁,只要不傻,谁都不会再审理此案。这已经不是为吏部讨公道的事情了,这分明就是二虎相争的局面。
可他倒是不在乎太子跟二皇子的事,刚才受了那么多气,现在能出出气就是好的。
于是,云墨白死赖在堂上不走,还拉过一把凳子坐到了戴诚身边,说道:“戴大人,让您审理此案可是陛下的圣旨,您说不审就不审了,这不就是抗旨么?”
“我的祖宗,您少说两句吧!”戴诚焦头烂额的说道,“按您这么说,我这脑袋非掉不可了是不是?您说换做是您,这案子怎么审?”
云墨白笑了笑,说道:“这有何难?本来人也不是我杀的,戴大人只要追查真凶,总是能有个交代的。”
“你糊涂啊你!”戴诚气道,“这跟真凶早就没关系了!现在摆在我面前的就是两个选择,要么听太子的拿了你,要么听二皇子的放了你。”
“他俩可一句话没说。”云墨白一股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问着。
戴诚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说道:“这还用说?我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要是连这点都看不出来,那就真是都活到狗身上了。”
“嗯,还是条老狗。”云墨白随口说道。
“你说谁是老狗?”戴诚瞪了他一眼。
云墨白一吐舌头,说道:“开玩笑呢,戴大人,我刚才说的也有道理啊,您不审的话,真不怕陛下怪罪下来?”
“我怕啊!”戴诚不假思索的说道,“怕又能怎么办?我是看出来了,左右没个活路,你赶紧走吧,我回去立遗嘱了。”
云墨白一开始确实想为自己出出气,可当他看到戴诚这把年纪的人一脸生无可恋,都要立遗嘱的可怜劲儿,这心一下子软了起来。
他拉住戴诚,小声说道:“不如这样吧,戴大人,既然这事因我而起,那我肯定不能置身事外,不如就让我来暗中查案,到时候功劳算你的,我落个清白就成,您也好在陛下那边有个交代,不知您意下如何?”
他这番话在戴诚看来虽算不上救命稻草,可如今也算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于是戴诚咬着后槽牙,犹豫了片刻后,说道:“好吧,也只能这样了,若是这次我戴诚能大难不死的话,就欠你一个人情,日后必会报答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