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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木槿

意识到从一开始出事就再也没有人见过林汐月后,林栀一下子就慌了。李枫最后看向唐梓芸的那个眼神和唐梓芸的仓皇出逃,都证明了此事定然和唐梓芸脱不了干系,可林汐月是无辜的啊!

事发之后府内的闲言碎语林汐月不可能听不到,父亲被母亲的旧情人杀死,母亲出逃,林汐月受到的伤害绝对不会比她小,可她光顾着自己伤心,居然忽略了这个从小陪自己长大的妹妹!

想到这里,林栀原本就苍白的脸更是变得毫无血色。陆时堔察觉到了她的异常,忙问她怎么了,她呼吸突然开始变得急促,红着眼眶颤抖着问他:“你看到月儿了吗?”

这话一问出口,陆时堔也是一惊,这几天他只顾着处理各种事情,居然忘记了一直没有出现的林汐月。好在他在现代经常碰到这种人口失踪案件,此刻也是迅速冷静下来,安慰林栀道:“你先别着急,我现在就派人快马加鞭赶去洛城问问慕容瑾他们,然后再增派人手在永安城各处仔细搜寻,汐月没去过别的地方,一定很快就能找到的。”

林栀这会子虽然着急,不过到底是三日没有怎么吃饭了,虽然昏睡了整整两日,但此刻也极为虚弱,便也只能在将军府内等陆时堔的消息了。

在加派了人手四处搜寻,又派人快马加鞭赶去洛城寻人后,陆时堔突然想起要给邺城的芍药送个信,毕竟她跟了林炎这么多年,林炎这次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还是应该跟她说一声,只是他的信才送出去不到一天,芍药便已经风尘仆仆的出现在了将军府门口。

曾征战四方的林炎将军遭人暗杀的消息传播的速度远比信件传播的速度要快,不过一日,远在邺城的芍药便得知将军府出事了。她将邺城的事务悉数交给慕容岚后,便以最快的速度,日夜兼程赶回了将军府。

在林炎的灵位前,那个骄傲得不曾落过一滴泪的女子,突然泪如雨下。她从小就没有人疼爱,被亲爹打骂,被青楼的人利用,被客人羞辱,从来都没有人关心过她,林炎是除了师父之外,第二个真心对她好的人。

他不在意她青楼女子的身份,执意要提拔她做副使,又将整个练兵场都交给她管,一直都那么信任她。他待她如兄如父,这份恩情,她一直记在心里,想着有朝一日一定要还了这份恩情,可谁曾想她才去邺城赴任几日,将军府便出了这样大的事,而她居然来不及赶回来送他最后一程。

她跪在林炎的灵位前,一直哭了很久,才在几个丫鬟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回了房间歇息。

在林炎头七那日,失踪了好多天的林汐月才终于有了消息。派去的人在洛城郊区那处他们曾经住过的宅子里找到了她。只是她好像也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了,缠着身边的慕容瑾问林炎是谁,林栀又是谁。

陆时堔听到她失忆的消息后有些担忧,不过总算是找到人了,也还是松了一口气,便急忙跑去清砚阁告诉林栀有林汐月的消息了。

林栀知道林汐月在洛城后,便不顾阻拦执意要去洛城寻找林汐月。林炎去世之后,林汐月便成了她在这个世间唯一的亲人了,她必须要找到她唯一的妹妹,不能再让那个天真单纯的女孩再受到任何伤害。

因着林栀要去洛城找林汐月的想法实在太过坚定,陆时堔又因为将军府中的诸多事宜脱不开身,修养过几日的芍药便自告奋勇要护送林栀去洛城,一来那个地方他们曾一起住过,路也会更熟悉,二来因着她和慕容岚的这层关系,想来慕容瑾也不会太为难她们。

陆时堔想了想,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便同意了芍药的提议,答应第二日一早便派人护送林栀和芍药前往洛城。

林栀和芍药赶到秦伯那处宅院时已是下午了,午后的阳光很好,蝉鸣声催得人昏昏欲睡,林汐月正坐在院子里那棵大桃树的浓荫下,将手中的木槿花瓣一片一片摘下。院里的案板上放着很多已经洗干净正浸泡着的木槿花。见林栀和芍药进来,林汐月正在摘花瓣的手稍微顿了一下,便转身朝屋内喊了一句:“阿瑾,又来客人啦!”

“来了来了!”一名白衣少年从屋内跑出来,正是慕容瑾。

见到林栀和芍药,慕容瑾微微顿了一下,转而低头行了一礼道:“慕容瑾见过二位师姐。”

林汐月好奇地凑过来问他:“你今天又准备用木槿花给我做什么好吃的呀?”

林栀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木槿花性凉,不宜多吃。”

“你是谁呀?你凭什么管我?”林汐月不满地撅起了嘴巴。

眼见着她要不高兴了,慕容瑾赶紧来打圆场:“晚上用木槿花给你做一道豆腐汤,你先去多摘一些木槿花,晚上留这两个姐姐吃饭,好不好?”

见林汐月终于又笑了,他又低声向林栀和芍药道:“二位师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进入房间后,慕容瑾关好门窗,又请林栀和芍药坐下后,才轻轻道:“汐月她失忆了,我在院子门口发现她时,她就已经连我也不记得了。”

林栀看着慕容瑾的眼睛,清冷的声音中带着些不容置疑:“你在说谎,月儿的失忆是装的。”

慕容瑾望向别处道:“慕容瑾所说句句属实,不知师姐为何要强人所难。”

林栀依旧盯着他躲闪的眼睛道:“我和月儿从小一起长大,她没经历过什么事,眼神中有一种孩子的天真和清澈,她若是真的忘了所有的事情,眼神便该同往常没什么两样,可我今日见她的第一眼,便发现那眼神已经同之前不一样了。”

慕容瑾沉默良久,而后轻声道:“我阿娘特别喜欢木槿花,小时候我同她住的那一方小院里,她种的最多的便是木槿花,连给我取的名字也是一个瑾字。我娘说,木槿花特别坚韧,你摘下它的一朵花,第二天它便会在别处开出另一朵更娇艳的花。而木槿之所以能开出那么多的花,是因为它忘记了花朵被摘走时的痛苦,选择了另一处重新开始。”

林栀看着桌上花瓶中娇艳欲滴的木槿花,沉思良久,终于缓慢道:“我可以假装月儿已经失忆了,去重新认识她。可月儿是我妹妹,她必须随我回将军府。”

“师姐可是忘了,如今的将军府已经不再姓林了?”慕容瑾轻笑了一声道:“汐月再回到将军府,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前将军的二小姐?”

“我可以让陆时堔提拔你当副使。”林栀看着他道:“月儿以将军府副使家眷的身份住在将军府,有何不妥吗?”

“我为什么要跟着你回将军府当副使?”慕容瑾有些激动:“为什么一定要汐月再回到那个让她伤心的地方?放过我们不好吗?”

“其实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志不在此。”一直没说话的芍药突然出声:“当初也是在这里,你告诉我们说,你将来一定会干一番大事业,然后风风光光去将军府提亲。可你的大事业,就是窝在这个小宅院煮木槿豆腐汤吗?退一步讲,就算你愿意留在这里,汐月就一定愿意吗?她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将军府千金,就一辈子跟着你在这里过苦日子?你就留在这里,那你拿什么给汐月更好的生活?你的钱从哪来,一直找师父要?那师父收你这个徒弟有什么用?不要师父的钱你自己能靠什么赚钱?没有钱你跟老娘说个屁的重新开始啊!”

慕容瑾本来有些生气的,但是被芍药这么一骂,突然就懵了。他从小在宫中长大,虽然是宫女所生的庶子,又不受宠,可到底是吃穿都不愁的,自然没想过这些问题。而他毕竟也才十五六岁,思考问题很多时候全凭意气,仔细一想又确实觉得不够妥当。沉默良久后,他还是低下了头道:“慕容瑾听两位师姐的。”

林栀推开门,看见正抱了一大捧木槿花的林汐月,她的眼神开始变得温柔。她慢慢走到林汐月面前,伫立良久,直到林汐月自己觉得不好意思,也抬起头来看她。

而后,慕容瑾就看到,他那一向不苟言笑的林栀师姐,嘴角轻轻弯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那个笑太过惊艳,似春天刚破冰的湖面,又似竹林深处吹来的清风,温暖而和煦,给人一种极舒服的感觉。

林汐月看到这个笑容也有些呆住了,反应过来后,她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然后便听见头顶有一个清冷但温柔的声音道:“你就是汐月吧?我是慕容瑾的师姐,你随阿瑾一道,唤我阿姐就好。”

林汐月强忍着心中的激动,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强迫自己不哭出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在脸上扬起一个甜甜的笑容,抬起头对林栀道:“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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