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陆时堔就去了练兵场,许久未曾见到练兵场的弟兄们,看着他们纷纷围上来询问他这几个月的情况,陆时堔心里才稍稍好受了一点。
按照惯例,陆时堔还是只带他之前带过的那五百名将士,他准备用三天时间再教他们一套格斗术。白天还好,一直陪着他们训练也没时间去想别的,可是一到晚上,他就又忍不住想起林栀。一想到她以后可能又会对自己像陌生人一样冷漠,他就觉得很难受,他形容不出来那种难受的感觉,只是心里还是像缺了一块什么东西一样,空落落的。恰巧看到芍药在瞭望台上坐着,便也一脸郁闷地爬了上去,在她身边坐下。
“你这又是怎么了,跟个丧家犬似的。”芍药看了他一眼,有些嫌弃道。
“没什么。”陆时堔无精打采地回了一句,便用手托着下巴,愣愣的看起了月亮。
芍药看他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有些得意地将他的头掰过来,对着他说:“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为了哪个姑娘伤神吧?”
“我没有!”陆时堔口是心非道。
“还说没有,你脸都红成这样了!”芍药调侃道。
陆时堔一惊,忙去摸自己的脸,又突然想起现在是晚上,瞭望台上没有火把,光线很暗,根本就看不清他的脸有没有红,顿时就感觉自己被戏弄了,恼羞成怒地站起身,说了一句:“不跟你废话了!”便准备离开,却又被芍药拦了下来:“好了好了,不跟你开玩笑就是了。”
陆时堔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突然想起来她和慕容岚的那些小细节,便又不服气得顶了一句:“你还好意思说我?你怕不也是在想着那位慕容公子吧?”
“是啊,我就是在想他,有什么问题吗?”芍药脸上的笑越发灿烂了。
陆时堔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就承认了,顿时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芍药见他一副窘迫的样子,又开始调侃他:“诶,那个姑娘,是阿栀吧?”
陆时堔还是一副气呼呼的样子,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不理她。他突然想起,十几天前,他也是这么调侃慕容瑾的,就突然想起了网上的一句话:“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顿时就更加苦闷了,觉得自从穿越过来之后就没这么委屈过。
芍药见他不说话,知道他是生气了,便又出声安慰道:“别难过了,虽然我不知道阿栀是不是也喜欢你,但至少你们现在也还能见面呀,有什么不高兴的。”
“我向她表明心迹了。”陆时堔有些沮丧的说道。
“真的啊?”芍药立刻来了兴趣:“那她什么反应?”
“什么反应都没有,一句话也没说。”陆时堔说着,感觉自己都快要哭出来了:“我都不知道她以后还会不会搭理我了,早知道就不该说出来的。”
“那你就错怪阿栀了。”芍药一脸不以为然:“她从小就是那样一副木头脸,很多东西喜欢也不一定会说出来,但是不喜欢就一定会明确拒绝的,之前有好几个世家公子来提亲,她都拒绝得一点余地都不留,这次至少没有拒绝,有进步啊!”
“真的吗?”陆时堔郁闷的情绪顿时一扫而空:“你是说,她没有明确拒绝,至少就代表着她并没有不喜欢我?”
“嗯,但也不代表着她就一定会喜欢你啊,毕竟这么多年,除了师父和林将军,就没见过她对哪个男子特别热情的。”芍药又补充道,转而想起另一件事,又悄悄问陆时堔:“诶,我问你,慕容岚那小白脸送我香膏,是不是表示,他也还挺中意我的啊?”
“那肯定啊,在洛城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那小子铁定对你有意思,不然谁生着病还跑去院子里吹着冷风给你做桃花羹啊?还有还有,上次做那个河灯,我还亲眼看见慕容岚偷偷在他自己的那盏河灯上画了一朵小小的芍药,我当时还酸他了呢!”了却了一个心结之后,陆时堔的情绪突然间就好了,连说话都开始变得眉飞色舞。
“那他为什么不像他弟弟那样直接说呢?”芍药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道。
“你说呢!你在洛城每天对人家是个什么态度你自己不清楚吗?”这回又开始轮到陆时堔开导她了。
“那倒也是。”芍药想了一下说:“可你要是让我像汐月那丫头一样天天哥哥长哥哥短的,那老娘还真做不到。”
“你不用像谁一样啊,你做你自己就好了。”陆时堔说着,站了起来,锤了锤已经麻了的双腿继续道:“就像我喜欢林栀,就是因为她是林栀,她要是像了别人,我反而不那么喜欢了。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休息啦。”说完,他就直接以轻功跳下了瞭望台,引来在外站岗放哨的将士一阵惊呼。芍药看着他走回帐篷的背影,若有所思。
第二日一早,天将将亮起的时候,陆时堔就因为生物钟准时醒来准备出门晨练。然而一出帐篷,就被守在帐篷口的一个小小身影吓了一跳。阿七蜷缩在帐篷口,似乎等了他很久,此时还是四月,天气已经转暖,但清早的温度也还比较低,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衣裳,冻得瑟瑟发抖。陆时堔赶紧将她拉进帐篷,又随手找了件披风递给她,然后才问起她为什么会这个时候过来找他。
阿七今天显然精心打扮过,抹了脂粉描了峨眉,着一身淡粉色的衣裳,和之前那个荆钗布裙的小丫头比起来,更多了几分少女的清秀。她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有些艰难地开口道:“陆时堔,我…我有话要同你讲。”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正式地喊他的名字,陆时堔有些惊讶,但还是看着她的眼睛,等着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阿七看着他,眼中突然泛起氤氲的水汽,声音也带着一点哭腔:“陆时堔,我…我喜欢你,我想要每天都和你在一起,你,你能不能,也喜欢我一下?”
尽管在现代的时候被不少女生表白过,但是突然面对这样的表白,陆时堔一时间也还是有些不知所措,他嗫嚅着说:“阿七,你还小,不懂什么是喜欢……”
“我不小!我还有一年就及笄了,就可以嫁给你了啊!”阿七说着,已经有些激动了。
“可是,我已经喜欢上另一个人了,很抱歉。”陆时堔低下头,声音中带着些歉疚。
“那个人…是师父吗?”阿七强忍着眼泪,颤抖着声音问。
陆时堔也还是低着头,没有说话。
看着他的反应,阿七也明白了七八分,她深吸一口气,说了声“我知道了”,便转身跑出了帐篷。陆时堔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有追出去。与其不喜欢又给她希望,还不如让她彻底绝望。
这样想着,他便又走出了帐篷,开始了晨练。
三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陆时堔准时回到将军府复命,却发现将军府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抓住一个家丁一问,才知道林栀又出事了。
原来,将军夫人唐梓芸有一个远房表妹在宫里当贵妃,近日怀了龙子,但又不慎感染风寒,听说林栀熬制的中药不似寻常中药那般苦口,便托唐梓芸请了林栀进宫为她熬药。而那贵妃在喝下林栀熬的汤药后不久,竟突然胸闷气短,全身不适,幸而林栀还未走远,当场为她施了针,稳住了病情,可那还未成形的小皇子,却终究还是没保住。因为这个事情,皇上龙颜大怒,责令将军府三日内“给出一个交代”。今日已经是第二日了,林栀现在还在太虚殿被关着呢。
陆时堔没有去找林炎,而是直接根据家丁的描述,去了太虚殿林栀被关着的那间屋子。见是陆时堔,门口的守卫也没敢阻拦,他很顺利地就见到了林栀。
她脸上仍是没什么表情,淡淡地坐在梳妆台前,低头看着手中的一卷医书。见陆时堔进来,看了他一样道:“此事与你无关,陆副使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忘了告诉你,在我们那个时空,我就是专门破这些谋害人的案子的。”陆时堔说着,搬了把椅子在林栀身边坐了下来:“你不想辩解,但是总要为你身边的人想想吧?想想林汐月,她从小那么喜欢你,还有阿七,她跟谁学医术去?现在你只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告诉我,我就一定会帮你查个水落石出的。”
“没用的,你就算查出来也没用的。”林栀摇了摇头道:“看那王贵妃发病时的症状,明显是汤药里面的细辛导致的。可那种症状,只有在汤药里的细辛末超过一钱时才会出现。而我在熬药时,加入的细辛不过半钱,根本不可能导致胸闷气短,定是有人要故意陷害我。而最讽刺的是,我在为那贵妃施针时把过她的脉,她那身子,即使坏了孕,也基本上都是死胎,就算侥幸成活,也绝无生下来的可能。宫里的御医都替她把过脉,定是知道的,而他们知道,王贵妃不可能不知道,但这事若是被皇上知道了,他会怎么想?于是便只能找一个宫外的医者当替罪羊了,若是因宫外医者医术不精,致使贵妃小产,那王贵妃不仅能隐瞒身子不能生产的事情,还能因流产之事,博得皇上的怜爱,而那御医也正好不用担责,两全其美。就算查出来了,她们不认账,我们又能如何?只是那细辛末用量超过一钱,弄不好是要出人命的,他们也不找个周全些的法子。”林栀冷静分析着,像是在分析旁人的事情一样,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
“相信我,我有办法帮你。”陆时堔看着眼前的林栀,目光灼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