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方凯把车停在秦枫律师事务所的门口。
下车，进了事务所。
“欢迎…光…”
秦枫一见来人是董方凯，那个“临”字和温柔待客笑容直接收回，低头继续看着文件。
董方凯看着秦枫还在若无其事的稳坐着，一想到最近自己为婚礼的事忙到脚不沾地，就气不打一处来，一屁股坐到秦枫招待宾客的沙发上，“你还真的是‘稳坐军中帐’，不知外面已经‘烽火满地’了是吧？！”
“啊？”，秦枫不解，心想“这是谁惹他了？这么大火气？”
“啊什么啊？别给我说你忘了答应给我当伴郎的事？”
“额…”，秦枫有点尴尬，“我不是在等你电话嘛…”他没忘，可自己一没经验，二是主人家没吩咐，所以也主动没去催。
“…”，董方凯翻了白眼，“合着还是我的错是吧？”
秦枫解释道:“我没当过伴郎，不知道里面的流程，所以不好胡乱插手”。他性格如此，对不知道、不了解的事一般不评论、不插手，安心听吩咐。
“那现在我这新郎亲自来请你，你老该移驾了吧？”，董方凯起身，“走吧！”
“去哪？”
“去给你们这帮伴郎置办行头，别带出去丢了我董方凯面子的时候”
“行。你是新郎，你说了算”，秦枫耸耸肩，起身拿起衣帽架上的外套，“今天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就当个‘木偶人’”
“哈~”，董方凯笑道:“你这样说我就可不‘客气’了”。
秦枫耸耸肩，“千万别客气~”
锁好门，把门牌上的“营业”翻面，上书:暂停营业，后面留了他的电话号码。
上了董方凯的车坐定。
片刻后，在董方凯略微嫌弃的眼神下，面无表情的系上安全带。
“下次我要坐后面……”
“爱坐哪坐哪！”
……
董方凯和他未婚妻子林雪商议后，决定各请四人做伴郎、伴娘团。林雪还好说，本来这四人就是为她四个闺蜜准备的，董方凯就有些难了。他要好的朋友就秦枫一个，剩下三个名额的安排就犯了愁，毕竟他身边的朋友可不少。打拼到现在，很多东西已然纯粹不了，不是倚靠简单的情谊够不够、喜不喜欢这些标准就能下决定的。最后综合考虑后，他把名额给了公司的三个“老人”。至于这些伴郎结婚与否，他也不在意。
秦枫自打被董方凯拉了“壮丁”后，便整日没停下过，事务所的生意也被推了不少。
临近婚期，首先要给他们这些伴郎选择衣服，一不能抢了新郎风头，二不能丢了新郎面子，这中间需要把握一个度；其次要让他们演练演练婚礼当天的流程，别到时候闹了笑话。
秦枫跑了两天，感觉事也不多，没自己一开始想的那么复杂。核心还是那几句为人处世之道:既要细心谨慎、耳聪目明，又要懂得“隐藏”自己。
……
九月三十号
秦枫和楚语墨跑步回来。
“楚老师”，秦枫把朋友婚礼这事在心里装了一早上，觉得有必要还是要跟楚语墨说一声。
“嗯？”
“明天不能陪你跑步了…”
“嗯？！”，楚语墨一惊，看着秦枫。
秦枫解释道:“我朋友明天结婚，明天凌晨四点就得赶过去”。
“原来是这事……”，楚语墨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导致以后两人都不能一起跑步，“没事的秦律师。刚好缓一缓，我可以复习复习知识。秦律师不知道你现在问的问题都比较难了”。
“是吗？”，秦枫一笑，夸奖道:“这也说明楚老师教得好~”。
楚语墨掩嘴一笑。
……
十月一号凌晨四点
秦枫洗漱完，换上伴郎所穿的西装，便离开了家。
打车来到董方凯居住的小区。
才到董方凯家门口，便见灯火通明，人流攒动。这个时间点在忙的，就只有主人家了。
才进门，董父和董母一见秦枫便热情的打着招呼，“哎哟~小秦来了”。
“叔~”
“姨~”
董母上前，关心的问道:“怎么不多睡会儿？用过饭了吗？”。
“还没呢，姨~”，秦枫笑道:“我来早点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没有”。
“看看人小秦”，董父笑道:“咱家阿凯才起呢，人家却都已经跑来帮忙了”。
“谁说不是呢”，董母点头，又对秦枫说:“等下姨给你煮碗面，这肚子里不装东西可不行”。
“行，姨”，秦枫笑着点头，“我原本还想自己随便做点吃的，但一想很久没吃姨做的饭菜，便觍着脸来蹭吃的了”。
“哈哈”，董母听此心里一阵舒服，“我家那混小子要是像小秦这样嘴甜就好喽~”
董父也在一旁笑着。
“姨、叔，那你们先忙，我上去找阿凯”
“行，去吧，你让他收拾快点。这都快五点，接亲的车队快到了”。
“好的，姨”，秦枫说完，便走上楼去。
董母给董父留下一句“你先照看着，我去给他们两个煮面”便进了厨房。
秦枫上了楼，站在董方凯门外敲门。
“进来吧”
眼睛一瞟来人，便继续打着自己的领带，“我不用猜都知道是你来了”。这家里众人对他房门的态度他摸得一清二楚，董母是拍门加上“混小子，开门！”，董父则是“阿凯，在吗？”，而秦枫则是轻敲门不说话。
“那是，也不看看人董老板是什么人？”
秦枫往沙发上一坐，抓起桌上的葡萄，丢了一颗入嘴，“姨让你快点”。
董方凯耸耸肩，修饰好站定，觉得领带还是差点感觉，又取下再系上。
“行了啊”，这行为引得秦枫一脸无语，“人车队师傅快到了，还得安排一下他们吃早餐”。
“我知道”，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董方凯满意的点点头，在秦枫面前站定，“怎么样？哥们今天帅吧？”
秦枫起身，绕着董方凯走了一圈，用手顺了顺本就没有的褶皱。
“行，人模狗样的”。
“滚吧你，你这是嫉妒”。
“我嫉妒？”，秦枫坐回沙发，“我嫉妒你以后失去自由？嫉妒你以后被人管着？”
“你……”，董方凯笑骂，“你小子一天不知道哪里学来的混帐话！我就看着你单身至死！”
秦枫耸耸肩。
“这个给你”，董方凯拿出戒指递给秦枫，“你知道的，当司仪说到什么的时候便把戒指递上”。
“我明白”，秦枫抬起双手接过。放到自己认为最安全的地方，说句不好听的，他能出事这戒指都不能出事。
……
董方凯和秦枫吃了董母煮的面后，便招呼着陆续到来的车队司机去吃早饭。
七点一到，车队便往新娘家里赶，今天天公作美，万里无云。
接新娘可不是把车开到新娘家，然后接上回来那么容易。从一进新娘家的楼道里开始便被设下重重难关:喝酒、喊话、在新娘面前读情书和立“爱你一生一世”的誓、拜别岳父岳母，这一**下来已经中午十一点。
秦枫虽为伴郎，可面对这些场面还是有些吃力，董方凯也明了，自然在来接亲的朋友里面放了不少脑袋灵活之人，这才把新娘接回了家。
入门自有入门的一套规矩，新郎、新娘跪地给董母、董父递上入门茶后，来不及吃午饭，便换了身衣服，往举办晚宴的地方赶。
秦枫自然伴随在左右。不是在新郎旁边给其递水接物，便是与司仪沟通新郎想法，又或者跑去后厨检查晚宴食物准备情况。到了傍晚时，又和董方凯站在门口迎接宾客，并楼上楼下的跑动将宾客引入坐席。他每隔一段时间总要摸一下包里的戒指。谨慎是这辈子最该学习的品质，也是最难学习和把握的品质。
时间在不停的跑动着……
司仪在舞台上看着新郎，认真念道:“董方凯先生，你是否愿意娶林雪女士作为你的妻子？你是否愿意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你都将毫无保留地爱她，对她忠诚直到永远？”
董方凯深情的看了一旁的新娘一眼，认真的答道:“我愿意！”
司仪点头，又转头问向新娘。待新娘回答“我愿意”后，便道:“现在交换戒指”。
秦枫见此，上前一步把戒指盒打开抬放在董方凯的右侧。
待董方凯拿出戒指并给新娘戴上后。秦枫心里松了口气，在完成这个环节后，往后便没什么事的他从舞台侧面下去，找了一个人少的角落坐下。
“咕~噜”，听到肚子里传来的抗议声，他一脸无奈笑道:“急什么？”他现在就想吃饭、想睡觉。
“以后我结婚绝对不弄得这么复杂，这不是折磨人吗……”
舞台上的事还没结束。司仪说完“祝贺这对新人~”后，便把话筒交给了董方凯，接下来也没他什么事了。
承包晚宴的大厅灯灭，投影仪亮起，投影布上面出现一张图片“初见”，温馨的音乐响起，董方凯拿着话筒声情并茂的说起了他和林雪的爱情故事。
为了让图片的变换速率和故事的描述速度匹配，他排练了很久，不断的改变PPT的图片自动变换时间和故事的长短。
“……我非常感谢，更是感激能在这茫茫人海中遇见你，并一同走入婚姻的殿堂。你的那一句‘我愿意’是对我最大的肯定，亦是责任……”。
话落，配乐响起，董方凯唱道:“
Not sure if you know this
But when we first met
I got so nervous I couldn't speak
……”
这首歌秦枫这几天听董方凯一直在唱，一首外文歌，名字是什么他不知道，他英语的水平就满足考试及格。
看着台上的董方凯，他第一次觉得这家伙唱的歌还挺好听。
开宴
新郎和新娘按例要把各桌敬一圈酒，秦枫他们这些伴郎团自然跟在一旁。
看着站在前面说着漂亮话帮伴郎挡酒的三个伴郎，秦枫也乐得让得他们表现。他去做这事也行，但直接顶上去，那不是他的做事风格。他就跟在旁边辅助并适时加话。当然，喝酒这事他可没少，不是挡住了“侧面”来人，便是见“主面”的三个应接不暇而上前接住。当然，他们这些“鱼网”只能兜住小鱼小虾，一些主要人物的酒还是要新郎、新娘来喝。
走了一圈，见都敬得差不多，董方凯一行人便回到自己座位。
秦枫还没夹几口饭菜吃呢，一些主动敬酒的人来了，又不得不起身“挡住”。
……
第二天近中午
秦枫站在家门口，揉了揉还有些刺痛的头，昨晚喝多了。董方凯那家伙“四海之内”的朋友一个接一个的来劝他酒，他这伴郎能怎么办？最后他见自己喝得差不多，便直接装醉趴桌上，爱咋滴咋滴吧。原本还想着等散了酒宴，回来的路上顺道买个宵夜，回家吃完然后睡觉。但装睡成了真睡，真就在桌上睡着了。醒来时已经躺在酒店的宾馆里。给董方凯发条“我回家了”的短信，便随意的在外面补了顿午饭，这才回了家。
进了屋换了身宽松衣服。换下的这身西装明天还得拿去干洗。
他低估道:“得~送两千块钱，就吃了顿没怎么动筷的饭和就穿这一次的西装~”
回到卧室，看见墙头柜上的那本跟楚语墨借的《统治史》。
拿起翻看，思绪万千。
这本书是这几年看的闲书里，真正陪着自己入睡的一本。他认真的翻看里面的每一页，即使目的只是为了找到一两个问题。那些记录着在这本书中自己所遇见的问题的纸条被他收捡保存着，他打算从楚语墨那借完剩下两本后，自己买一套回来收藏，顺道把那些纸条夹进去。
买这套书的原因，一是这套书本身的品质。作者学识渊博，对各地区的历史都有所研究，在总结前人的资料上能提出一些让人眼前一亮的新观点；二便是这本书对秦枫来说，有一种特殊的表征意义……
这本书前天晚上看完，现在也该还回去了。
思此，拿着书走到楚语墨家门外，也不知道楚老师在不在家，毕竟这个假期大部分人都在外面逛着。
轻敲门，“咚~咚~”
楚语墨正在阳台处喝着下午茶看着书。
“嗯？”，听见有人敲门有些疑惑，起身走到门前，通过门上的猫眼看去。见是秦枫站在门外，内心有些欣喜。今早没见秦枫，她刚开始还有些奇怪呢，后面才想起秦枫给她说过有个好友十月一号结婚，让他做伴郎。
打开门。
“楚老……额”，秦枫见门打开，还没打招呼呢，便愣了一下。门里，楚语墨带着个眼镜，头发撒开披在身后，手上拿着本书。
“嗯？”楚语墨不理解秦枫的表现。
秦枫回过神，笑着打趣道:“带了个眼镜，差点没认出来”。
楚语墨一笑，然后问道:“秦律师有什么事吗？”
“我来还书”，秦枫递上书。
“哦”，楚语墨接过书，转身，“秦律师进来吧，我把第二本给你”。
“麻烦了楚老师”
“没事，借书可不能只借一半”，楚语墨心里也有自己的一点小心思。她希望秦枫能来找自己多借几本书，这样他每天早上便还有问题问自己。
秦枫一进门，见阳台处摆放了张桌子，上面摆着几盘茶点、一壶茶、一个正冒着热气的杯子，以及一杯有些突兀的柠檬汁。惊讶道:“没想到楚老师还有这雅致”。
“纯属无聊瞎弄罢了”，楚语墨进入书房，留下一句，“秦律师，尝尝桌上的茶点，点评一下”。
秦枫也不客气，“那我就厚一次脸皮了”。
话落，便从一个盘子里拿起一块茶点放入嘴中。
“嗯~”，秦枫点头对出了书房的楚语墨赞道:“早就猜到楚老师手艺不差，今日就凭这点茶点便可‘窥一斑而知全身’了”。
“秦律师夸人的嘴还是依旧的甜”，楚语墨递给秦枫《统治史》第二册，“要不我把第三册也一并给你吧，你都看完后再给我”。
“别”，秦枫习惯性的想用右手接过，但抬手瞟见了手指尖上的茶点碎，又急忙换成左手拿过书，“不好意思”。
“没事”
“这可不能‘没事’~”，秦枫笑着拿起一块茶点放入嘴中，“美食和书籍都不可被辜负”。
“呵呵”，楚语墨掩嘴笑着点头表示赞同。
“至于书第三册的事，我觉得大可不必”，秦枫笑着解释道:“楚老师不知道我有个坏习惯，有本新书在一旁放着，那便会不由的加快手上正翻看着的书的阅读速度，只为能尽快的读那本新书”。
“原来是这样…”，楚语墨点头，“那你慢慢看，看完了我这还有”。
“楚老师，不用你说”，秦枫皱了下眉头，大脑又传来些许刺痛。他用手揉着太阳穴接着说，“你那书架对我来说就像宝藏一样。到时候你别怪我脸皮厚就行”。
楚语墨见秦枫如此，关心的问道:“怎么了？”
“昨晚酒有点喝多了”，秦枫苦笑，“没事，等下回去睡一觉，明天就能好”。
“嗯…”，楚语墨沉吟了一下，“你坐等一会儿”。
见她往厨房走，好奇的问，“怎么了？”
“你等一会儿就知道了”，楚语墨不想说出来自己要干什么，她害怕被秦枫拒绝。
“好”，秦枫不多问了。
拿着书往沙发上浅坐，把书摆在大腿上，左手随意翻看着。书里还是熟悉的笔记方法。
“什么是‘艺术’？”，秦枫不懂这个专业词汇，但他认为把一件事做得细腻、做到和谐有序，那便是艺术。
这边，楚语墨拿起围裙带上。
翻找出橱柜里的金银花和蜂蜜，打开电磁炉把水加热，从碗柜里拿出一个杯子和一个杯托。
往杯子放入适量的金银花。静待水烧开后，把热水倒入杯中。金银花被水一冲，四散开来，气味分子顺着水蒸汽飘散而来。
楚语墨拿过一把勺，取两勺蜂蜜放入杯中并顺手搅拌。抬到鼻下嗅了嗅，满意的点点头。把围裙取下放回原处，洗手、擦干。
“秦律师，喝这个”，楚语墨把杯子放在秦枫面前，便坐回阳台处自己看书的椅子上。
秦枫放下书，看着桌上的茶水，“这是什么？”。
“金银花蜂蜜水”，楚语墨拿起书笑着解释，“可以缓解一下酒精的作用”。
这东西她打小见到大。楚父在外应酬喝酒回家，楚母总要冲一杯“蜂蜜水”在旁照顾着，她便学到了这门手艺。对了，那时候是不放金银花的。
“……”，秦枫看了看茶几上的杯子，又看了看在一旁翻着书的楚语墨，神色动容，内心悸动。
隐藏起自己的失常，笑道:“谢了，楚老师”。
“没事”，楚语墨抬头笑了笑，见秦枫大腿上的书，提议道:“别看书了，伤脑”。
“行”，秦枫把书一关，抬起杯子吹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