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霜把木箱子推到商陆前,面无表情转身。
商陆只得将她的大木箱背起,然后提着自己的小木箱,跟在她身后,走出了院子。
回过头,商陆大抵还是不放心,虽说是三九巷也偏僻,家中确实无甚值钱物件,但说不准还有些小毛贼就看上了那些不大值钱的物件呢?
毕竟,人都不在,说是偷,还不如说是搬。
商陆看了看,百里霜步子向来很小,也很慢,商陆就没有打招呼,直接翻身入院子,匆匆跑到灶台下取了两条大铁链子,跑去把二人房门都锁起来。
那区区一把小锁怎么够用?
上了铁链,商陆拍拍手,又是翻身出了院子,果不其然,百里霜刚走到巷口。
商陆背着大箱,又提着小箱,匆匆忙忙赶上去。
陆谨则是早早在路口候着,斜躺马车上,小丫鬟轻轻捏着他肩膀,眯眼扭头,满脸舒适,格外惬意。
闲来无事,他还一脚架在马背上,不断晃着,惹得马匹焦躁不安,嘶嘶低叫。
旁边车夫欲言又止,但他毕竟是少爷,又实在不好多说什么。
好不容易等到商陆过来,陆谨起身一看,背上一个大箱,手上还提着一个小的,顿时不厚道地笑出声。
商陆直接将手中小箱子砸过去。
陆谨连忙躲开,青云抬手拦住,抓在手中,回头看着陆谨。
陆谨为难地看着马车车厢,倒是也不小,但舆中铺席,乃是精简的羽绒软毯,这倒不妨碍,但车厢四壁亦是如此,便占去了不多不少的数寸空间,居中又要摆了梨木茶桌,他回头道:“你知道,这么大块梨木,我是舍不得割开的。”
所以,那茶桌,还不小。
商陆叹了一口气,抬头望着车盖顶上,好家伙,竟撑着锦缎遮阳大伞,金丝银线,垂系铜銮,还是八銮。
商陆头疼道:“又不能遮雨,你竖这玩意儿干嘛?”
陆谨振振有词道:“我若不竖起,山贼觉着我是那赶路的穷酸行人,岂不是很冤枉?”
得,你是刺史之侄,不怕山贼,我也不好说什么。
商陆只得去寻了一条绳子过来,在陆谨幽怨的目光中,将两只箱子都堆在车盖上,绕着遮阳大伞捆了好几个来回。
陆谨耷拉着脸,靠在车厢中,生无可恋。
这样的马车赶出去,被人瞧着了,岂不丢人?
青云在旁边坐着,也不知如何安慰的好。
商陆转过头叫道:“好了小姐。”
这一看,顿时大惊,回头问陆谨:“我家小姐呢?”
陆谨耸肩,他哪里知道?
早顾着遮阳大伞和大少风范的事情去了。
商陆跳下马车,远处黑衫少女牵着一个黑衣小姑娘缓缓走来。
苏星言拉了拉背上的小箱子,笑呵呵招手。
商陆回头望着车盖上费了小半天刚系好的绳子,有几分惆怅。
终究是,解开,再捆上,又是好几个来回。
华丽富贵的四轮双马车终于在车夫驱使下,缓缓启程。
五人挤在车厢中,说是挤,多半还是因为苏星言小姑娘拎着好几本书卷,摆了笔墨纸砚在做课业,商陆和陆谨就往角落里缩着。
开什么玩笑,两人都没正经念过书,这些东西,万一苏星言突然就要问他们,又答不上来,那岂不是丢脸丢到姥姥家去了?
商陆闭目在旁修行,虽都是不是外人,但毕竟人不少,若是放出天地桥占了地方,陆谨他倒是不怕,万一小姐生气了,那修行大半天之间的得失,总觉得就不好算了。
他便只是寻常运气,气海之内,八条真气大龙云端潜游,这是他数日来的修行,虽是不快,而且底下小湖依旧,但以他看来,好歹,是涨了那么一丁点了。
看得出看不出无所谓,他觉得,那就足够了。
照这么下去,再过不了三两年,就能到第二境峰顶,开始打磨根基了,说是认真修行法里记载的筑基法不寻常,但看来,似乎又极寻常?
双马拉车,又走官道,舆内还垫了极厚的席子,这一路走来,竟是半分不颠簸。
苏星言小手提着墨笔,歪着脑袋问道:“小霜姐姐,你看,这字怎样?”
百里霜道:“还行。”
陆谨在旁边咧开嘴笑了。
苏星言顿时皱眉,斜着一双大眼睛瞟了一眼。
陆谨连忙坐正身子,认真问道:“小星言呀,你母亲怎么同意你出门过中秋的?”
苏星言淡淡一瞥,笔杆点着小眉头,想了想,毕竟坐的还是人家的车,只得无奈给他解释了一番。
似乎生怕陆谨没念过书,听不懂先生教的那些人话,她特意捏着嗓子,老气横秋道:“星言啊,小霜姐姐和商陆哥哥要去三平玩两天,上次小念儿不是来信叫你没事去找她玩儿吗?正正好。”
她恢复原声,甜甜糯糯问道:“娘,那我去三平了,谁和你吃月饼啊?”
她探出手,揉了揉旁边陆谨脑袋,和蔼道:“没事,反正你留下来,娘也没想买月饼。”
苏星言无奈摊手,“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娘说要给我攒嫁妆,没钱过中秋,让我跟着出门玩两天。”
她无奈叹气,“难搞哦。”
陆谨惆怅道:“难搞哦。”
苏星言不满道:“陆谨哥哥,你年纪不小了,能不能稍微懂事一点?不要天天学一个小孩子说话。”
陆谨顿时语塞,无奈道:“小星言,是你学我说话啊。”
苏星言摇了摇脑袋,“还说让我带着一大堆课业路上做,省得无聊。”
陆谨幸灾乐祸地偷笑,苏星言提着墨笔缓缓抬头。
陆谨强忍笑意,伸出两只拳头,说道:“小星言,你猜猜来,哪一只手有铜钱,猜对了,课业我都帮你做。”
苏星言一脸鄙夷,陆谨干笑两声。
苏星言晃着小脑袋,似乎大为失望,教训道:“陆谨哥哥,不是我说你,长这么大个个,你幼稚不幼稚?还想做我课业,你怎么不去抢?”
陆谨愣了大半天,神色怔怔,转头望向商陆。
商陆视若不见,安静修行。
青云在旁忍俊不禁。
陆谨满怀期待地望向百里霜,百里霜淡淡道:“丑到我了,低头。”
陆谨垂头丧气。
大约过了一刻钟,苏星言写了一页字,缓缓抬头安慰道:“陆谨哥哥,你不要难过,岂不闻,天生我材必有用。”
陆谨欢喜道:“那你来说说,陆谨哥哥有什么用?”
“陆谨哥哥,我好心安慰你,你反倒这么难为我?”
陆谨暗自神伤,大抵今日这一路是不大愿意开口说话了。
商陆睁开双目,心神不安,总觉得忘了一些事情,而且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