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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平定江南

北宋建隆二年(961年)八月,南唐主李景病逝,太子李煜即位。自后周世宗柴荣两次御驾亲征江淮,南唐李景兵败开始对后周称臣,太祖立宋,南唐自是尊宋为正朔,对宋一直是君臣相称。李煜即位当即上表向宋廷报告,寻得唐主李煜的《即位上宋太祖表》,第一句话便可看出宋唐的君臣关系:

臣本于诸子,实愧非才,自出胶庠,心疏利禄,被父兄之荫育,乐日月以优游,思追巢许之馀尘,远慕夷齐之高义,既倾恳悃,上告先君,固非虚词,人多知者。徒以伯仲继没,次第推迁,先世谓臣克习义方,既长且嫡,俾司国事。遽易年华,及乎暂赴豫章,留居建业,正储副之位,分监抚之权。惧弗克堪,常深自励,不谓奄丁艰罚,遂玷缵承,因顾肯堂,不敢灭性。然念先世君临江表,垂二十年,中闲务在倦勤,将思释负,臣亡兄文献太子从冀,将从内禅,已决宿心,而世宗敦劝既深,议言因息。及陛下显膺帝籙,弥笃睿情,方誓子孙,仰酬临照。则臣向于脱屣,亦匪邀名,既嗣宗祊,敢忘负荷?惟坚臣节,上奉天朝,若曰稍易初心,辄萌异志,岂独不遵于祖祢,实当受谴于神明。方主一国之生灵,遐赖九天之覆焘。况陛下怀柔义广,煦妪仁深,必假清光,更逾曩日,远凭帝力,下抚旧邦,克获宴安,得从康泰。然所虑者,吴越国邻于敝土,近似深雠,犹恐辄向封疆,或生纷扰,臣即自严部曲,终不先有侵渔,免结衅嫌,挠干旒衣。仍虑巧肆如簧之舌,仰成投抒之疑,曲构异端,潜行诡道。愿回鉴烛,显谕是非,庶使远臣,得安危恳。

唐主李煜(937年8月15日―978年8月13日),后唐元宗李璟第六子,初名从嘉,字重光,号钟隐、莲峰居士。精书法、工绘画、通音律,诗文均有一定造诣,尤以词的成就最高。至今无人不晓他的《虞美人》“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相见欢》“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可以说是一个十足的彻头彻尾的文艺青年。因其是南唐最后一君,史称唐后主。

唐后主李煜酷信佛教,在位初始即从宫中出资,招募人为僧,京城僧人以万计。这和周世宗柴荣是正反两面,柴荣痛恨佛教,在位期间曾搞过轰轰烈烈的灭佛运动。李煜每每退朝,即换僧服,清灯佛影,诵读佛经。一时间,金陵城内外,万般皆下品,唯有礼佛高。治国以佛法治国,理政以经典理政。我也信佛,但我认为为:凡人只要一心向善,心中有佛,即是修行。一国之主就得以国事为重,肩上担负着一国人的命运,哪还有精力让你去做别的,连仓央嘉措都感叹:世上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研究佛法,供事佛祖等,应该交给僧人去做,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情。凡人的精神层面没有达到得道高僧的境界,还是在俗世人间,七荤八素使然,七情六欲俱在,治国还得用人间之法,全民皆僧,谁去耕种,谁去商旅,谁去劳作,关键的还有谁去戍边御敌。

唐后主虽是一心向佛,但七情六欲的还健在(抑或是,当时佛教和现在现在中国大多数人认同的佛教要求不一样),信佛没耽误他声色犬马的骄饮奢华的纵情声色。李煜立周氏为后,史称大周后,大周后逝后,又立其妹为后,史称小周后。大小周后皆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犹如汉宫飞燕合德,三国大乔小乔。小周后还善舞,翩翩起舞,嬿婉回风态若飞,周后翘袖玉为姿,常惹得唐后主沉迷不拔。

一面纵情声色,一面痴心向佛,国家谁来管?南唐宰相严续多次劝谏后主,后主不为所动,依旧做他的文艺青年、虔诚佛徒,严续无奈罢相辞官,撂挑不干了。但总得有人替唐后主来管事,于是任命清辉殿学士张洎,太子太傅徐辽,太子太保徐游等组阁澄心堂,朝中大事都交由澄心堂处理,一时间澄心堂大权独揽,中书省,枢密院等机构如同虚设。

南汉平定后,唐后主未免兔死狐悲、芝焚蕙叹,于是以其弟李从善为使上表宋廷,愿去国号,改称江南国主,请宋廷直呼其名。又派人给宋宰相赵普送白银五万两,求赵普帮着说情。赵普将银两悉数上交,太祖嘱咐赵普:你照单全收,兹当给你的奖励,我对南唐自有交待。太祖准李煜所请,降其国号,并改南唐机构称号:中书、门下省改为左、右内史府;尚书省为司会府;其余组织机构也做更名,不能与当朝机构称呼冲突。除此外,又赏赐唐使李从善白银五万两。把南唐送给赵普的银子还了回去,不失体面的打了李煜的脸。宋太祖的大国风范令李煜蒙羞不已,对宋廷更是马首是瞻,唯命是从,想借此来偏安苟且于江南。

李煜苟且自保,但不乏有属下之臣明白:宋廷收复江南之心不死,现在一时的安定只是缓兵之计,只是獠牙还未露出来。江都留守林仁肇上表:“淮南乃江南门户屏障,现在兵防太少,宋廷现在已平荆湘、灭后蜀、取岭南,下一步直指江南。趁着宋军道远师疲,有隙可乘,请派给臣几万人马,我去收复江北失地。宋廷如果发兵来援,臣会据守淮河防御,与宋军一决胜负。如果打胜了,则宋廷一段时间不会窥视江南;如果败了,就将我交给宋廷治罪。并且出兵之前先通知宋廷,说我谋反,你驾驭不了,罪责全部推给我,无论胜负,宋廷都怪罪不到您身上,这是万全之法。”李煜不敢和宋廷对抗,也就没有听他的主意。我也认为林仁肇的策略有问题,以南唐现在的实力和宋廷对抗,无疑是以卵击石,南唐应该做的是韬光养晦,就像越王勾践,明面上称臣,百依百顺,暗中积蓄力量,让自己强大起来,有足够的实力和中原对抗。总之不要惹恼宋廷,不给他以出兵借口。

南唐沿江巡检卢绛上书李煜:吴越和南唐为世仇,我方历次与中原交战,吴越都是为虎作伥,每每犯我国土,身居我国之右与中原成犄角之势,臣恳请给我一队人马,我去灭了吴越,以保后方安宁,可专心御宋。李煜不应,此事便搁置一边。吴越国(907年-978年),是五代十国时期的十国之一,由钱镠在后梁开平元年(907年)所建,定都杭州。吴越先后尊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后周和北宋等中原王朝为正朔,并且接受其册封。自钱镠历经五代传至钱俶(原名钱弘俶,因避太祖父之名讳,改钱俶),钱氏一族精通乱世生存之道,偏安一隅,以臣礼事中原各朝,每每中原与各藩镇作战,吴越总会出兵相助,并岁岁朝贡,深得五代各朝器重。北宋初立,吴越即称臣,后来率族举国归顺北宋,得以保全全族,吴越钱氏历来是江南名门望族,从百家姓可以看出:“赵钱孙李周吴郑王”,钱姓排在第二位(百家姓为北宋时期所编,所以赵姓排在第一位)。至近代钱氏也是名人辈出,如文学泰斗钱钟书,科学家钱学森等等。

太祖一心想平定江南,但还是忌惮南唐的军事力量,也怕真刀真枪干起来,南唐狗急跳墙鱼死网破的来个兔子蹬鹰。林仁肇为江南第一猛将,太祖只用了一计反间计就将其除掉。太祖以重金觅得林仁肇画像,挂于内堂,唐使来汇报工作时故意引他观看,并说:画中人要率兵投降于我。唐使将此消息传递到南唐,李煜中计猜忌,便将林仁肇给毒杀了。

一段时间来,南唐表现得非常恭顺,李煜也很低调并有礼有节,太祖想平定江南,一直苦于没有出兵借口,师出无名。但就像有个笑话一样,狼想打兔子不愁找不到借口,大不了还是那一句:叫你丫不戴帽子。开宝七年正月,唐使来朝,并上表奏请李从善回国。李从善自从出使宋廷以来并未回江南,太祖封官加爵,又赐给府宅一直在汴京供职。李煜此举倒促使萌生了太祖的一个想法:让李煜来京述职。于是太祖派遣李穆前往江南,命李煜来京述职。李煜欲备礼择日赴京,被手下人劝住,门下侍郎陈乔、内史舍人张洎一起进谏:“宋廷乃龙潭虎穴,绝不能前往,一去便有去无回,江南亡也。”我认为,该去的还是要去,去了表明了态度,不给人以口舌,只要后方力量强大,赴京也是安全无虞。近代,抗日战争结束,中国当朝国民党政府,要求***同志率中共代表团前往重庆谈判。当时要不要***同志亲自前往,我方也是意见不一,也怕国民党借机扣押***一行人。但是***同志决心亲自前往,在赴重庆谈判前的政治局会议上,***说:“我准备坐班房……如果是软禁,那也不用怕,我正是要在那里办点事……谈判期间国共两军摩擦交战,我军越是打胜仗,我在重庆就越安全。”我想这就是勇气,有时候勇气要比智慧更重要,这种勇气不是热血上头一时而为之,也不是无知者无畏的鲁莽行事,这种勇气是运筹帷幄的自信,更是身上责任之驱使,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敢于肩负责任,才会有无畏生死的勇气。李煜如果有勇气,能有礼有节的赴京述职,我想赵匡胤还是会放其回国的,两军交战尚不斩来使,何况一国主亲临,这点李煜就不如钱俶明智。李煜以有病为由固不赴京,李穆几番规劝,李煜就是不去,太祖又遣梁迥前往江南,复劝李煜赴京,李煜还是不肯。这给了太祖以出兵理由,你敢抗命不尊,我才好收拾你。

开宝七年九月,太祖以曹彬为西南路行营都部署,潘美为都监,曹翰为先锋,率兵十万兵发江南。太祖检讨王全斌平蜀后杀降作恶,导致后蜀又起祸乱,故临行特意嘱咐曹彬:“此次平定江南,全由你负责,但是谨记不要伤民扰民,非不得已勿施杀戮,以强压使其自行归顺,李煜一族要好好保护。”并将佩剑授予曹彬:“副将以下,不服从命令的,可以此剑斩之。”

江南池州(今安徽池州)落第举子樊若水,投奔宋廷,按照宋廷吩咐,樊若水在池州收集水文、地理、兵防等信息,并帮助宋军制定作战计划,建议在江面狭窄处搭设浮桥以渡江。宋军西路从荆湖驾驶舟船沿江而下,至池州,在樊若水的引导下攻克池州,遂封樊若水为池州知州,在樊若水的指导下三日即在采石矶搭建浮桥。潘美领兵赶到,通过浮桥顺利渡江,并击败江南镇海节度使同平章事郑彦华率领的水军和督虞侯杜真率领的陆军,宋军水路陆路距离金陵也就一日路程。

开宝八年二月,曹彬率南征主力部队大败唐军于白鹭洲(今南京西),新林港(南京西南),宋军田钦祚率军又从南面攻克溧水,宋军大部队抵秦淮河边,已是兵临金陵城下。

扯会儿闲篇,谈谈南京,所谈只是我的拙见,有招人讨厌之处,还请南京的朋友不要生气。历朝的金陵、江宁、建康均是当今的江苏南京,号称是十朝都会,东吴、东晋、南朝宋、齐、梁、陈、南唐、明、太平天国、中华民国先后在此建都。长江在这拐了个角,从东北西南走向拐作近乎东西走向,南京是虎踞龙蟠之地,山水如画,风景优美,人称:江南佳丽地,钟山风雨帝王城。我不懂风水,但从历朝历史来看,南京宜居,但不宜建都,因为在此建都的朝代大多不超过百年,最长的东晋不过104年,而且南京史上被屠城数次,远的不说,近代清破太平天国屠城,日本人南京大屠杀(国仇未报,咬碎牙齿),阴气太重……不说了,再说南京的朋友们该群殴我了。南唐由李昪建国,定都江宁(曾迁都南昌),仰仗长江天堑,钟山之险坚持了三十九年,现在已是危如累卵。

宋军主力已抵秦淮西岸,对岸虽唐军虽有十万之众,但多是临时募集乡民凑集的些杂牌军,站队都不齐整,更不会使枪射箭,面对对岸宋军早已颤栗欲逃。舟船早已被拆毁焚尽,时下寒冬二月,潘美号召部队:“多少大江大河都曾渡过,何惧这浅浅的一滩秦淮河水。”自带头涉水渡河,大军踊跃跟上,唐军大败,争相逃路,不用打杀,自相践踏就死伤无数。

东面润州督虞侯刘澄降宋,已是绝了退路,李煜方感恐惧,急令徐铉赴宋廷乞求太祖收兵,徐铉抵汴京面圣:“李煜一直以来以小事大,如子事父一般尊重朝廷,陛下不该伐江南,出师无名。”太祖就一句话把徐铉堵回去了:“难道父子之间是两家人么?”没多久徐铉又来面圣,慷慨陈词想服太祖罢兵,太祖又只用一句话彻底的打碎了徐铉的幻想:“江南并无罪过,为何被讨伐,只因天下本是一家,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太祖这是彻头彻尾的耍流氓不讲理,徐铉也无奈,只有悻悻而归。

兵临城下,江南存亡危急。转眼已是金秋十月,可唐主李煜依旧沉迷佛事,一面每天于僧侣一起诵经礼佛,一面不改闲情逸致,虽是国家存亡,但我依旧诗酒趁年华,菊花插满头,无问于政事,文艺青年的世界里只有佛国世界,风花雪月。

江南大将朱令赟自湖口率十五万大军来救援金陵,被曹彬遣将败于皖口(今安庆西),生擒朱令斌,自此江南再无可援之兵,金陵成了一座孤城,指日可破。然这时宋军主帅曹彬生病了,卧床不起不能主事,手下众将都来探视问安,曹彬说:“我这是心病,非汤药可医治的,要想我病好,还请大家起誓,他日攻克金陵,不妄杀一人,我自痊愈。”众将依照曹彬的要求焚香起誓,曹彬当即下床,称病已痊愈。次日,即破金陵城。

金陵城陷落,按照曹彬要求,兵不血刃,无伤一人,金陵城中百姓得以保全。李煜率众臣前往宋军营前投降谢罪,曹彬以礼相待,命李煜收拾妥当赴汴京面圣。自此南唐十九州,三军,一百八十县统归宋廷。开宝九年正月,李煜抵汴京,太祖受降礼,赦免其罪,授李煜检校太傅、右千牛卫大将军,封违命侯(多么讽刺的称号),其妻为郑国夫人。南唐自李昪建国,至李煜,传三世一帝二主,国祚三十九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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