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沧浪见云惊雷递过来织锦,一时心绪纷乱,竟不知该如何是好。愣了一会儿,见云惊雷殷切的眼神望着自己,这才如梦初醒,忙磕了一个头,伸手接过织锦,心下仍是迷迷茫茫,不知所以。
云惊雷道:“你起来,看看上面谶语,我再把其中缘由讲给你听。”上官沧浪站起身来,打开织锦,只见上面写着:“神人相分折极山,芒炽山下有犷塬。茝兰香,赤与苍。慧根断,丹华现。”
他看后全然不知何意,紧锁眉头不语。云惊雷知他心思,便道:“我也不解,连独孤上仙,也只读出此谶语,并不解何意。那折极山是大千第一高山,常年冰雪封山,山上连个活物都没有。那犷塬倒可能有些来历,是芒炽山下一块小小地方,极是荒凉,据说是天神诅咒之地,零星住着些被放逐的散仙,千百年来并未出现什么奇闻异事。
“不过独孤上仙曾言道,按此谶语之意,当有许多上古奇宝会出世,关乎大千三界命运,待得时机到时,一切自可解明。你现在将它收好,切不可告诉任何人。”顿了顿又道:“连你广直师叔,也不可说给他知道。”
上官沧浪先道:“谨遵师命。”听得最后一句,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惊讶地望着云惊雷道:“师父,你方才不是还言道,太华秘事,无不可对师叔言说?”
云惊雷不语,半日才慢慢道:“浪儿,实话对你说,我派此番遭难,我一直心怀疑惑。想我太华门创立已几千载,仙威赫赫,门人弟子皆非等闲之辈,怎会被魔界一突袭,便几乎损失殆尽?那么巧又是我不在之时?我此次闭关,只有身边几个人知道,连一众门人弟子都不知情,魔界如何得知,又是谁走漏了消息?若无人与魔界勾结,那蝶灭怎会一击即中,几乎灭了我太华满门?”
上官沧浪心中一凛,忙道:“师父,你怀疑广直师叔……”又连连摇头:“不会的,不会的!”
云惊雷黯然道:“我也不愿相信太华门中会有此事,不过事情太过蹊跷,让我不得不多虑一些。太华皓翁四人中,以广直子修行最短,功力最弱,为何其他三人尽遭毒手,只有他活了下来?再说今日,你亲耳所闻他是如何有野心,要谋夺茝媖的宝物。唉,人心难测,我现在是事事小心,仍是担心不知哪天我也遭了毒手。若果有此事,你便可拿出此锦,接任太华门掌门。有此信物,独孤逸和重霄宫必会为你主持公道。”
上官沧浪听得云惊雷语音沉痛,心下悲愤,大声道:“师父放心!我定尽全力保护师父!若有人胆敢加害师父,管他是何人,我必不与之善罢甘休!”
云惊雷道:“你有此心,为师甚是安慰。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不是为师一条性命,而是太华门的未来。”见上官沧浪瞪大眼睛听自己说,云惊雷淡淡一笑,道:“你是我大弟子,我待你一向如映雪无异。将来这太华掌门之位,难道为师会传给第二人?现在我太华门最大机遇到了!若能按此神谶,搜集起若干神物,岂不是可以令我太华门重振雄风,傲立仙界!”
上官沧浪这才明白师父的心思,他拿起织锦又读了一遍谶语,思索片刻,若有所悟,细思不由胸中豪气顿生,用力点点头道:“弟子明白了。弟子明日便下山,去这几个地方寻宝。若苍天垂怜我太华,弟子能带几件神物归来,重新光大我太华门楣,弟子必荡平魔界,一血我派奇耻大辱!”
云惊雷点头微笑,道:“我已算过你的仙缘,是我太华门第一深厚之人,太华的未来,就托付给你了。”
上官沧浪“扑通”跪倒,给云惊雷磕了个头,道:“弟子必不负师父所托!”想了想又皱眉道:“师父,那独孤上仙也知道这谶语,倘若重霄宫也想得到这些宝物,再插手此事,我们如何应付?”
云惊雷道:“此事我也想过。一来重霄宫是仙界第一大门派,名头虽响,却也是个羁绊。独孤逸自矜身份,想来他必不肯窥伺我派之秘密。二来仅有此谶语还是不够的,无人可解其含义,不知从何下手,也是无用。”
上官沧浪想想师父所言有理,不禁暗暗点头,忽又想起一事,不禁忧虑道:“师父,那我们也是仅知这几处地名,大海捞针,不知要找到何年何月。”
云惊雷一笑道:“宝物自寻有缘人。现下你已有奇遇,着忙什么?”
上官沧浪听罢低头细思,猛地醒悟道:“师父,你是说茝媖?”
云惊雷道:“你仔细想想,你遇到茝媖不过半天,如何已过了百十日?你与她在一起之时,她无论说话、行事,可有神妙之处令你不解?”
上官沧浪细细想想,确实在山谷之中,自己几乎是仰仗茝媖才可活命,不禁点点头。云惊雷笑问:“浪儿,你喜欢她,是也不是?”
上官沧浪不妨被师父一问,不由满面通红。云惊雷哈哈大笑,道:“我仙派虽规矩森严,可也不禁婚娶之事。上天属意于你,夫复何言?好了,我也不多泄露天机,日后你大有成就,为师也自面上有光。我看他们也该预备的差不多了,咱们回去吧。”说罢迈步往回走,又回头道:“今日之言,不可对第三人讲。”
上官沧浪道:“是,弟子明白。”便将织锦仔细叠好,收入怀中。二人一前一后,向山前走去。
正己阁是太华门供奉历代仙长神像之处,修建得美轮美奂,雕梁画栋,溢彩辉煌,是整个太华山上最引人注目的楼阁。虽经历魔界摧残,损毁大半,但近些日子经过修缮,也基本恢复了往昔风采。
阁内悬挂着太华创派以来十几位掌门和仙翁的画像,每月初一日,太华门诸人都会齐集于此,进行参拜。后代弟子便可从这些画像以及诸多本门秘笈中了解太华门过去的光辉及荣耀。
每当有新弟子进门,掌门人就会在阁中举行收徒仪式,并由大弟子传授仙规及门规。
屋正中摆放着硕大的香案,大大小小十几个香炉里插着香,屋子里青烟缭绕。
云惊雷坐在椅子上,旁边几代弟子左右而立。太华门门规森严,掌门人地位至高无上,所以只有他一人坐着,其余以广直子为首的同代门人,也只能站在一旁。
茝媖跪在地上,焚香向历代掌门与仙长行礼毕,又给云惊雷叩头。因她亦徒亦女,所以行礼行了两遍。
云惊雷十分高兴,难得一见的笑容满面,环视众人,朗声道:“我太华门今日又添新人,大家以后要相互扶持,同心协力,将我门派发扬光大。”
众人齐声道:“是!”云惊雷转头,对站在自己身边的上官沧浪道:“浪儿,你是本门大弟子,便代我将仙规与太华门规说与茝媖。”
上官沧浪垂首道:“谨遵师命。”说罢走到香案前方,面向茝媖站定,道:“茝媖,你听着。我太华门第一条门规,也是仙界修行之人共遵的一大仙规,便是:不可向人界凡人随便使用仙法,否则,会被法术反噬。”
茝媖点头道:“是。”上官沧浪见她面带不解之色,便笑道:“人界是大千三界的根基所在,但凡人却无丝毫法力。你想,随便一个散仙小魔,只需一点法力,便是有数百甚至上千凡人,也根本不是对手。就算是作恶之人,凡间也自有律令可制其罪,若真是罪大恶极,自有日值神与夜游神查其罪过,上报天庭处置。因此我仙界诸门派修行之人,自三界甫立,便立此仙规,不可私对凡人用法术,有违者,天谴立至。仙魔两界如有人用心不良,企图用仙法谋害于凡人,或是贪图财色之恶行,反噬尤甚。你可切记!”
茝媖叩首道:“是!弟子记下了!”
上官沧浪又道:“太华门规,除了这一条仙规之外,只有两句话:第一,不可行有辱仙界清誉之事;第二,不可行有辱太华门声望之事。虽说简单,但要诸弟子时时以仙界和太华门名声为念,不可因一己之失,令自己门派与整个仙界蒙羞。”
茝媖再叩首道:“弟子谨记。弟子必当克己守心,必不会做出令太华门和仙界清名有损之事。”
上官沧浪续道:“修仙之路,各有不同。勤勉修习的同时,也要看仙缘如何。仙缘深厚者立地可成,仙缘浅薄者无所结果也是有的。凡我太华弟子,应勤于修行,徐图精进,切不可失之操切,若急于求成,不但于修仙无益,强力而为者还会走火入魔。若堕入魔道,万劫不复,那时后悔可就迟了。”
茝媖与众弟子齐声道:“是!”上官沧浪转身来至云惊雷身边,躬身道:“弟子传授门规已毕,请师父示下。”
云惊雷满意地点点头,对茝媖道:“起来吧,近前来。”茝媖起身,来至椅子前,复又跪下。
云映雪走过来,手里捧着一个木盘,上面放着一个白色圆环。云惊雷拿起圆环,笑对茝媖道:“此乃我太华门信物,你可收好。”说罢递给茝媖。
茝媖叩了个头伸手接过,圆环触手冰凉滑腻,似是白玉制成。只听云惊雷道:“白玉环取自太华上古至宝寒玉锁链,通身洁白无瑕,凡我派弟子每人都有一个,象征太华门人洁身自好,心心相连,互相爱重扶持,切不可与魔界结交,更不能做出戕害同门之事。”
茝媖道:“弟子谨遵教诲。”云惊雷道:“起来吧。”回身对上官沧浪道:“浪儿,明日你带茝媖先去藏书阁,将我门中新进弟子须通读的秘笈给她拿几本,先从入门开始学起吧。”
上官沧浪应道:“是。”云惊雷看看外面,又道:“映雪,时候还早,你便带茝媖在山上转一转,看一看。”
云映雪道:“是,爹爹。”便挽着茝媖的胳膊,二人出门去了。云惊雷想了想不放心,便对上官沧浪道:“浪儿,你还是跟她们一起吧。映雪这孩子被我宠坏了,万一不听我话,带茝媖去了危险的地方,可不好办。你去看着,我还放心些。”
上官沧浪答应道:“是。”连忙追出门去,远远看到云映雪拉着茝媖已经跑到了半山腰,无奈地摇头叹了口气,赶紧追过去。
云映雪正带着茝媖在前边走着,边走边给茝媖讲着这座山峰叫什么名字,那条河流有什么故事,忽听上官沧浪在背后叫她们,连忙转过身来,高兴地道:“上官师兄,你也来陪我们啦?”
上官沧浪佯做生气道:“你们俩跑那么快干什么?师父不放心,叫我看着你们,这要是找不到回去的路可怎么是好?”
云映雪得意地笑道:“这太华山上,还有我没去过的地方吗?茝媖跟着我,不会迷路的,放心吧师兄。哎,既然你也来了,那我们更不用怕了,不如我们去后山看看如何?”
上官沧浪道:“难怪师父不放心你,方才还说叫你们不该去的地方不能去。我可得好好跟着你们。”
茝媖见上官沧浪跟过来,便觉不好意思的,只低着头听他俩说话,自己一言不发。
上官沧浪偷眼看看茝媖,见她红着脸不看自己,不禁一笑,便道:“映雪,晚间还不知要闹腾到什么时辰,茝媖方才也累了,不如你先带她回房多歇息一会儿,你们俩也可以说说亲密话,如何?”
云映雪歪头想了想,道:“也好。茝媖,上官师兄心疼你,那我陪你回去先歇息歇息,你放心,改天我一定带你去太华山最神秘的地方。”说罢拉着茝媖,往回走去。
上官沧浪笑着摇摇头,跟在后面,一直把她俩送到房门口,这才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