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人们争先恐后地跑到了李善家中,见房门紧闭,拉也拉不开,敲又没人理睬,里面鸦雀无声。此时莫说是他人,便是李善也感到十分纳闷。他上前拍着房门喊道:“莲儿,莲儿,开门来!快开门来!”
只听得莲儿在屋子里面说道:“为何来这么多的人,都是做什么的呀?”
“娘娘和天跃神鹿使者告诉大家说,有人在咱们家中等候着郑六兄弟前来迎娶,不知可有真事?”李善急忙问道。其他人连一口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个凝神侧耳静听。
“娘娘与仙使所言,岂能有假?这里果然有一位妹妹在此等候。”
“快快请她出来,让大家见见她呀!”李善焦急地说道。
“是啊,是啊,快出来让我们看看,快!”人们一起焦急地应和着。
“不可,不可。妹妹有言,先请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领着郑六进屋,其他人不得乱闯。”
“嗨!我们如此风风火火地赶来,都得等候在外面。也罢,我们就推举一位老人领着郑六先进屋去。”李善回头看了一眼白龙,继续说道:“白龙兄弟,眼下只有你家老母在场,就让他老人家领着郑六进屋去吧。”
“咳咳咳!这就叫作‘有福不用忙,无福跑断肠啊’。你们光是腿脚快没有用,还得让我这个老太太先饱眼福吧?让开,让开,让我与郑六进去。”白母一边笑着,一边拨开众人,上前叫道:“莲儿,快快开门。”
“来啦,来啦!”随着莲儿的话音,屋门被打开,白母与郑六二人急忙进得门去。莲儿正要关门,却被后面的人们早已将屋门挤住,哪里关得上?她只好跺着脚疾声呼唤道:“好啊,好啊,尔等竟敢食言?快快出去,快快出去。”
“莲儿嫂嫂,你就让我们进去吧,不然会把屋门挤破的。”大家七嘴八舌地嚷道。
“我是怕你们吓到了妹妹,又显得咱们粗鲁不是?大家就耐着性子在外面等待片刻如何?”莲儿用身子挡着里屋门,苦苦地央求着大家。
“莲儿嫂嫂,既然乡亲们如此关爱我,我不妨先出门去和大家见上一面,也免得大家空空地盼着。”一个温柔的声音从里屋传来,大家顿时欢呼了起来:“好啊,好!”在莲儿的推搡下,进得屋内的一些人开始向外边退去,他们一边后退着,眼睛却紧紧盯着里屋门口。
随着里屋门帘掀开,一个年轻女子走了出来。当即之下,看到她的人全都瞪大了眼睛,傻傻地看愣了,那女子的相貌竟与天跃神鹿使者十分相像!
那女子在莲儿的搀扶之下,来到了院落当中。大家注目看去,只见她貌如荷花,眉似柳叶,一双丹凤眼秋波闪动,脉脉含情。她面带羞涩,向大家鞠躬施礼,显露出一种文雅而又大方的气度,令大家无不由衷赞叹。有《采桑子》一词赞曰:
荷花映水娇容美,静立池塘。淡抹红妆,倩影亭亭溢暗香。
移身定有清风动,举步回廊。气荡芬芳,醉惹蜂蝶舞若狂!
大家将这女子围了一个水泄不通,这一回,白母与郑六反被挤在了人群之外,白龙与李善慌忙分开人群将她二人拉进中间。就听得莲儿开口说道:“这位妹妹姓姜,名唤云秀,家住于鸡冠山脚下。她今年二十有一,因不从养母逼婚而自缢身亡,被天跃神鹿使者救得,送到我家,并让她等候郑六兄弟前来迎娶,大家说这是不是天赐的缘分啊?”
“是啊,是!”大家同时呼应着,并一齐鼓起掌来,云秀再一次向大家鞠躬。
云秀姑娘乃是鸡冠山脚下一户姓姜人家的女儿,父亲姜明是个老实巴交的老汉,以烧制、变卖陶罐、陶碗为生,家中倒是有些财富。父母四十多岁时抱养了云秀,父亲对她极其疼爱,母亲却因她并非己出而有些怀恨在心,自幼便对她很是冷淡。
那云秀自幼喜爱唱歌、作文、画画,才貌出众,品行清高,对待贫穷之人甚为和善,因此很受身边人们的喜爱。而她越是如此,母亲对她越是嫉恨,有时竟然骂她是天生的穷命。
年方十六之后,家中便常有媒人前来登门求婚。养母生性吝啬、爱财如命,又极其凶悍蛮横,家中之事,绝不听丈夫一言半语。她见女儿长大后出落得犹如天仙一般俊俏,便欲将云秀嫁与富贵人家,那样既图个门当户对,又可以多多换取一些彩礼。那些平凡之人前来求婚,全都被她挡在了门外。
一直到了前不久,她的家中来了一位年过半百的富人,扬言家有不尽之财,欲娶云秀姑娘为第五位夫人。养母一听喜笑颜开,当时就应允了这门亲事,并定于十日之后前来迎亲。
云秀得知此事后决意不肯,并与养母僵持起来。姜明劝妻子放弃那门亲事,妻子眼睛一瞪说道:“此事由我做主,你休要参言。”姜明无奈又来劝说女儿,云秀也决意不允。他再去劝妻子,却被她痛骂了一顿。他见二人都说得不通,只好自己在一边郁闷着。
养母见软的说服不了云秀,便每日谩骂相逼。眼看着婚期已近,养母越发逼得紧了,一日骂她不知多少遍,云秀只是宁死不从。后来实在骂得急了,她一气之下,在自己的闺房之中自缢身亡。有诗为之叹曰:
玉立亭亭向碧空,香根不染淖泥中。
皆因傲骨难屈志,静溢魂芳树雅风!
此事恰巧被回归天庭的天跃神鹿使者碰见,她立即将云秀救活后,带到了附近的一个山洞之中藏了起来,并趁今天下界之时,又将她转送到了李善家中。可怜她的养母,原本做着一场美梦,一夜之间却化作一场噩耗,落了个人财两空。她左思右想,悔恨交加,于那富人前来迎亲的头一天夜晚服毒自尽了。
她的阴魂被鬼使引到了阴曹地府,阎王判她了一个图财害命之罪,罚她去收敛为富不仁者家中的钱财。每日收缴不足时,罚鞭挞二百。阎王给的数额极高,那婆娘如何收得够数?因此整日是遍体鳞伤,痛苦不堪。
云秀的父亲见女儿、夫人双双暴亡,气闷心邪,也变成了痴呆。他整日四处游走,声声呼唤和寻找着女儿。
一日,他在家中弄火,不想竟将房屋点燃,将整个家烧得精光,所幸他还跑了出来。开始之时邻里尚还帮助照顾着,后来便不知了去向。
云秀的身世得到了族人们的同情,白母擦着泪水对她说道:“云秀姑娘,你若是不嫌弃,我就收你做我的干女儿,郑六就是我的干女婿,不知你意下如何?”
“愿从老人家的意愿,云秀就此便认您老人家为义母!”云秀说罢,泪如雨下,伏身便拜,连连呼唤“母亲”。两个人随即拥抱在一起,泪洒一处,在场的人们无不为之落泪。
“云秀妹妹,快来见过你的哥哥。”莲儿见二人哭得甚是可怜,便笑着将她们二人分开,将云秀拉到了白龙面前。
“见过哥哥。”云秀一边说着,一边对白龙鞠躬施礼。
“云秀妹妹,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亲哥哥,咱们这里的所有人,都是你的亲人!”白龙一挥手,对云秀说道。他的心情很是激动,用力一挥胳膊,一下子碰到了身边的甄巧姑娘。
“哎?云秀姑娘,你光认了哥哥不成啊,还得认嫂子呀!”李善在一边趁机搭上话儿,逗趣地说道。
“对!对!认嫂子,认嫂子!”大家都跟着起哄。
“认就认呗,这还不是迟早的事情?甄巧妹妹快过来!”莲儿急匆匆拉过了甄巧,对云秀说:“云秀姑娘,这就是你哥哥尚未过门的媳妇,你管她叫……叫……唉!你呀,自己看着叫吧!”
“哈哈哈哈……”大家一起大笑起来。
“甄巧姐姐。”云秀向甄巧鞠了一躬,叫了一声姐姐。
“错了!错了!叫嫂子,叫嫂子啊!噢!”大家又欢呼起来。
“大家别光顾着闹笑话,得让云秀姑娘和郑六见见面,拉拉手啊!”白母喊道。
“好!”大家一齐赞同道。白龙将郑六强拉到云秀身边,拽起一只手放在了云秀的手中。郑六像被火燎到一样,嗖的一下将手抽了回来,惹得大家一齐开心大笑起来。
“好啦,好啦,拉到手就算数了。”白母挥了挥手说道:“咱们把云秀带回村去,先让她在甄巧家中住上一些时日,然后择个日子咱们为她和郑六完婚!”
“今晚就成亲算啦,何必还等些时日?”人群中不知是谁插了一句话。
“不可,眼下,云秀姑娘的心绪不够安宁快活,须得让她的心稳一稳才好。另外,也得让郑六把他的小屋子收拾收拾不是?”白母说道。
“老人家说得极是!还是老人家想得周全!”大家都纷纷赞同。
“天色已是很晚,大家快快回家去吧,也免得家中人都挂念着!”白龙对大家喊了一声,大家就高高兴兴地陆续散去了。
云秀又向李善施礼相认、致谢,含着泪与他和莲儿告别。白龙背起母亲,与甄巧等邻居一同陪着她回村。一路上,大家说说笑笑,甚为兴奋,太阳落山时恰好回到了村子里。
甄巧家中只有父母,她自己住在三间茅屋的西间屋内。这回家中有了伴儿,她乐得合不拢嘴,拉起云秀姑娘便要回家。
“甄巧啊,云秀住在你家,白龙哥哥以后去找你的时候,那可不方便喽!”有后生逗着乐子对甄巧说道。
“去你的!”甄巧使劲推了那后生一下,拉起云秀向家中跑去。
是夜,甄巧带着云秀先去了白龙家中。晚饭之后,她与白龙又一起带着云秀去郑六家中探望。他们四人当中,白龙年龄最大,然后是郑六,第三是甄巧,最小的是云秀。郑六称甄巧为嫂嫂,而甄巧是云秀未来的嫂嫂,现在却也称云秀为嫂嫂,此等互称嫂嫂,大家觉得甚是有趣。
郑六既高兴又不免很是拘谨,涨红着的脸上始终淌着汗水,只是一味傻乎乎地笑着。
“明日起,我带几个兄弟到你家,一同帮你收拾这屋子。我们一定要把它收拾得齐齐整整,干干净净的,不然怎能对得起云秀姑娘和小花?”白龙对郑六说道。
郑六急忙点头哈腰地说道:“是是是,对对对,呵呵呵……”
“白龙哥哥,我也不能闲待着,明日我也一同过来。”云秀说道。
“我也过来行不,郑六哥哥?”甄巧紧接着也说了一句。
“行行行,好好好,呵呵呵……”
白龙见时间不早,便对郑六说道:“今日都有些疲惫,早些歇息,明日我们都早些到此聚齐才是。”
“是是是,好好好,呵呵呵……”
“哈哈哈哈……”白龙、甄巧、云秀看着郑六那憨态可掬的样子都禁不住笑了起来。
三人走后,郑六哪里睡得着?他先拿出了那三块石头,对着它们呼唤:“小花,小花……”一连喊了十几遍,石头才亮了起来,小花又浮现在里面。
“小花……噢,不对了,我应该称呼你为天跃神鹿使者……”
“不必,不必。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就称呼我为小花好了。”
“谢谢你啊小花,把云秀姑娘送给了我。”
“这都是你自己修来的福分,不要谢我。”
“你什么时候才能再来我们这里?”
“会有机会的。不过我须得告诉你,这石头已经完成了使命,它的功力即将丧失,我们今后只能等有机缘才能见面了。”
“啊?那我要是想念你却怎么办呀?”郑六焦急万分,泪水夺眶而出。
“你只要记住,小花便是云秀,云秀便是小花就是了。”小花言罢,那石头的光芒便顿然熄灭了。郑六双手捧着石头,哭了半天方才入睡。
翌日,白龙找来几位后生,开始为郑六收拾茅屋。他们将茅屋的里里外外用沙泥抹得整整齐齐,见棱见角,又将屋顶的茅草重新苫了一遍。茅屋顿时焕发了新貌,就如一个蓬头小子换了新衣、梳理了头发一般!
云秀姑娘更是别出新意,她让甄巧帮忙,选了一些树皮、树叶、石子,在屋内的墙壁上粘了一幅画。整个小屋顷刻蓬荜生辉,让所有来观赏的人们咋舌赞许!
看那图中:几尾小鱼用柳叶粘成,榆树叶做莲花的花瓣,几种树叶拼作一只小鸟,甚是活灵活现!有诗赞曰:
妙手粘得壁画成,犹如美景眼前生。
鱼翔浅水惊堪遁,鸟落弯枝扰可腾。
旭日初升辉海面,娇花怒放伴莲蓬。
深疑此乃天仙女,下界来施大巧功!
这一番修缮可不打紧,前来观赏的人络绎不绝。有不少年轻男女又向云秀讨教,然后回到自己家中效仿去做。一时间,不少人家的屋内都粘上了图画。有的自己实在做得不好,便前来请云秀帮忙。云秀姑娘有求必应,东奔西走,十分热心,让族人们又是喜欢,又是敬重。
云秀又与甄巧联系伙伴们去山野之间,将那野生的芍药、百合花连根移栽到家中,整个村子又是鲜花盛开,芬芳扑鼻,甚为温馨。族人们无不为云秀的到来与作为感到欢欣,村里村外时常有阵阵欢声笑语随风四处飘荡。村边的树林之中,有喜鹊成群飞来,在此筑巢安家。每当听到人的笑声,它们便应和着“喳喳喳”地叫着,为村庄平增了许多吉祥之意。正是:
乐善人家喜自临,花开鹊唱事遂心。
吉祥处处焉如此?定是天庭降女神!
转眼半月过去,白母见云秀姑娘心情极好,郑六的茅屋已收拾停当,便择了一个日子,要给郑六、云秀完婚。
大喜之日,乡亲们都纷纷赶来,为他们祝贺,李善与莲儿也抱着孩子赶到了这里。大家从早晨一直闹到了傍晚,甄巧等一些年轻的伙伴们还是意犹未尽,又接着闹到了将近半夜方才离去。
当夜洞房之事无须尽言,二人一直到天色将明尚未入睡,郑六对云秀说起小花和与神石对话之事,听得云秀眼泪汪汪。
“夫君,那天跃神鹿使者乃是你我的救命恩人,待我明日将她的容貌画成图画,悬挂于墙壁之上,日日瞻仰如何?”云秀满含深情地说道。
“娘子主意甚好,甚妙!不如今夜就画来如何?”郑六的话语之中充满了焦急之情。
“夫君莫急,这事须得容我平心静气去做方可,明日一定做好,请夫君一万个放心就是。”
“如此就依了娘子,我们快快睡了吧,不然你明日疲倦,也难做到好处。”
“夫君说得是,我们睡了。”二人说罢,相拥睡了。
次日,早饭过后,郑六便催云秀为天跃神鹿使者画像。云秀在郑六的陪伴之下去树林之中寻来一块桦树皮,又在灶坑中烧了几根木炭,然后为小花画像。
她先画了一只带有翅膀的神鹿,然后在神鹿背上画了一个仙女。那仙女手拿着一只如意,头上、颈间带着花环,还有一只凤凰和许多鸟儿飞在身前身后。整幅图画画得极为生动,看得郑六一个劲儿地拍手叫好。
二人将画像端端正正挂在墙上,双双跪在地上,对着画像便拜。从那天开始,他二人每日早晚都要拜那画像,从不间断。
村子里的小孩子们都喜欢到云秀家中来玩,云秀对他们甚是喜爱,编了一些歌谣,教他们来唱。有颂女娲娘娘的,有唱神蜂元帅的,有唱人伦道德的等等。
那《颂娘娘》歌谣唱道:
女神,女神,造我其身。
既与我体,又与我魂。
女神,女神,心系万民。
炼石补天,拯救乾坤!
女神,女神,如同娘亲,
千秋万代,永颂大恩!
那《元帅颂》的歌谣唱道:
神蜂,神蜂,率领天兵,
来此掘土,以补苍穹。
舍生忘死,不负使命,
万民灾难,牢记心中!
功高盖世,气贯长虹。
大德垂范,为民尽忠!
世代人民,安敢有忘?
千秋称颂,歌以道情!
另有积德行善、孝敬爹娘和天地日月、春夏秋冬、山水花鸟之类的歌谣,孩子们整日不离口地唱着,一边唱一边还表演起来,人们看了都为之陶醉。
时间一长,孩子们早来晚走,到她家里来竟养成了习惯,而且来她家的孩子一日比一日多了起来。孩子们一个个整日跟随在她身前身后,玩耍、唱歌,甚是欢乐,族人们个个看在眼里,喜在心上。
更令族人称赞的是,云秀竟自己创造了一些文字,教给孩子们去识、去写,甄巧与一些后生们见到后都感到新鲜,也纷纷跟着去学。
郑六自从结婚之后,整日里喜滋滋的乐得合不拢嘴巴,村里人当着面儿都夸赞他的娘子,他更是乐得心中好像是吃了蜜一般,甜透了。
一日,郑六外出砍柴回来走进家门,见孩子们都在玩耍,而娘子却在一旁坐着发呆,眼眶里似有泪水闪动。自成婚以来,云秀并不曾有过此态,郑六看了顿时慌了手脚,急忙扔掉柴担,跑到云秀身边,关切地问道:“娘子,为何独自坐在这里发呆,难道是身体有什么不适?”
云秀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含泪说出一段话语。郑六听了,也跟着她一起难过起来。
到底云秀说出了什么话来?请君且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