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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咽菜绝食跛汉诚待异类? 还粮治病仙姝巧施洪恩

郑六见小花只顾自己吃草,对他的离开毫不理会,他感到分外伤心。一个人回到家中,躺在炕上翻来覆去。正在此时,忽听得白龙在门外叫他,便从炕上爬起来,打开房门将白龙迎进了屋内。

“郑六兄弟,小花哪里去了?”白龙一进门来,指着屋角,开口便问。

“那畜生已经自己走了。”郑六垂头丧气地说道。

“不会吧?是不是你嫌它拖累,故意将它赶出了家中?”

“不是,不是。是它自己……自己走的。”郑六有些心虚地说道。

“自己走的?想它不想?”

“不……不想!”

“好,看来你是不想让小花在你家再继续待下去了?”白龙的话让郑六有些摸不着头脑。

“嗯,不想,不想……”

“唉!”白龙叹了一口气说道:“看起来呀,小花是白白地在河边寻找了半天了。”

“啊?难道,难道它……”

“哈哈哈哈……你是因为小花多吃了几口青草,没有理会你,就生气的吧?堂堂的汉子怎么和一个哑巴动物叫起劲来?”白龙笑着问道。

“没,没,没有啊……”郑六在无力地辩解着。

“哈哈哈哈……还在那里狡辩。你看看那边是什么?”白龙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甄巧正蹲在那里,用手为小花拂去它身上的草叶、灰尘。

“小花!小花!小花!”郑六动情地叫喊着,随即光着脚奔出了门外。

小花听到主人的喊声,猛地抬头,然后便朝着郑六这边狂奔过来。郑六待小花跑到跟前,蹲下身子,一下子将它的脖子搂在了怀中,像久别的亲人重逢那样亲热。那小花似乎也像人一样懂得感情,它将头在郑六的脸上轻轻地蹭着,眼睛里隐隐约约好像有泪光在闪动。这正是:

人曰哑物也通情,异类相亲例百宗。

确信慈心皆互爱,天缘暗里自结成。

方才,白龙和甄巧二人出外去游玩,又顺便采些野菜准备带回家中食用,正巧见到那郑六牵着小花来到村边。他们俩在旁边的小树林中将郑六的一举一动,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看得清清楚楚。待郑六气冲冲地离去后,白龙便让甄巧留下来照看小花,自己去郑六家中探望。

小花在那河边吃了一阵青草,抬头不见了郑六,便有些惶惶不安起来。它又来了那股傻劲,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向四方看着,等待郑六回来牵它。

这时,甄巧走到它的身边,它左右躲闪着不让靠近。甄巧急忙拽了一把嫩草,向它的嘴边递过去。一点点地,终于靠近了它。甄巧一边喂它吃草,一边将郑六丢在地上的绳索给小花套在脖子上,慢慢地一边引诱,一边牵引着回到了村子里。

从此以后,那郑六对小花更是呵护备至,这里面有两个缘由:一是郑六看到了小花对他的真诚,二是小花的腹部一天天地鼓胀起来,这令郑六又是喜欢又是担心。他生怕出个一差二错,那会很对不起小花,自己在白龙和族人们面前也无法交代。每天夜间他都要起来两三次,到小花面前看看。为它添点草料,抚摸一下它的皮毛,然后再回到炕上去睡觉,哪怕是在他累了一整天的时候也是如此。

时光荏苒,初夏的季节已经到来,小花的肚子变得更加圆了。郑六形影不离地照看着它,上茅房时都要牵着,将它拴在茅房旁边他能够看得见的地方。为了更好地照顾小花,他已经将它移到了里屋的地下,用干草铺了一个厚厚的铺,供小花在上面安睡。

一天,郑六干了一天活计,有些累了,他早早地便躺了下来,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睡到了将近午夜之时,一种异样的声响将他惊醒。他慌忙从炕上爬了起来,借着明亮的月光向地下看去。他看到,小花正在不停地移动着身躯,蹄子蹬着干草,不断地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郑六急忙点起火烛照亮来看,只见那小花已经生出一个小崽。郑六上前抚摸着小花的皮毛,乐得合不拢嘴。

他急忙又跑到外屋,点燃灶坑,要烧些热水给小花饮用,为它擦洗。片刻,他便将水烧热,盛入瓦盆之中,端入内屋,放在了小花的嘴边。

小花很顺从地饮了几口,然后便去为小崽舔舐皮毛。这时,郑六突然发现,小花的肚子旁边又多出了两个小崽,小花竟然生了三个小狍子,比白龙说的还多出了一个!

“太好了,小花,太好了!”郑六喜欢得不得了,他拍拍小花的脑门,摸摸小花的脖子,对它赞不绝口。

郑六摸到了小花那瘪下去的肚子,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急忙又来到外屋,用他去年秋季辛辛苦苦采到的一些稗米煮了一些稀粥,端给小花喝。小花可能是真的很饿,它一口气将瓦盆中的稗米稀粥喝得精光。郑六看着它用舌头舔着嘴唇,更加高兴,眼睛里闪动着喜悦的泪花。他对小花说道:“小花,好喝吗?明天一早我再给你做!”说着,将自己的麻布衣服轻轻地盖在小花的身上,自己坐在蒲草编织的墩子上,为小花他们驱赶着蚊虫。

不知不觉天已经亮了。郑六见小花母子都在悠然自得地休息,便轻轻走出门外,将门牢牢拴好,一瘸一拐地朝白龙家跑去。

白龙刚刚起床走出门外,低头正在整理衣服。冷不防,不知是谁将他从后面拦腰抱住,吓了一跳。他用力挣脱了对方的手臂,回转身来,才弄清楚是郑六。看他红光满面、兴奋异常的样子,白龙连忙问道:“一大早便乐滋滋地赶到我家,定是有什么喜事!”

“你说的不对!”郑六开口便指责白龙,让白龙着实一愣。

“嗯?我,我说的不对?”

“不是两个!”

“什么两个三个的?”白龙早已将去年腊月自己说过“小花肚子里有两个小崽”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他摸着后脑勺,瞪着眼睛问郑六。

“这回说对了!”郑六马上接着白龙的话说道。

“又,又对了?”白龙已经被郑六弄得晕头转向了。

“小花生下了三个小崽啊!”

“真的?”白龙也非常高兴,他拉着郑六的手问道。

“真的,真的,真的!”郑六大声说道。

“什么真的假的呀?”白母闻声从屋内出来,急忙问道。

“母亲,郑六兄弟家的小花生了三个小崽!”

“是吗?哎呀,那可是好事!郑六的德可是积大了,四条性命啊!”

“走,到你家看看去!”白龙拉起郑六的手便要走。

“吃过饭再去吧!”白母说道。

“不,回来再吃也不迟!”两人说完便急匆匆地去了。白龙顺路又叫上了甄巧,甄巧又招呼伙伴,一时间,附近的人们都赶到了郑六家中。

大家看着小花母子都非常高兴,纷纷夸奖郑六心眼好,都说他积德行善,将来必有好报。郑六红着脸,傻乎乎地说道:“全,全托大家的福,全托大,大家啊!”

甄巧看着郑六傻乎乎的样子,笑着说道:“大家看啊,郑六兄弟今天怎么和那小花差不多啦,傻乎乎的,啊?”

“哈哈哈哈……”大家一齐笑了起来,惊得小花和三个孩子都急忙站了起来,挤在郑六腿边,呆呆地望着人们。

“嗨!这回他们就更是有些相像了。”不知道是谁又说了一句,大家又笑了起来。

“住!快住!莫要惊扰了小花母子!”郑六急忙制止大家,白龙也随之摆手,大家止住了笑声,陆续退去了。

从那天开始,郑六每天都蹲在家中,从不出门。他把自己吃的东西拿出来做给小花吃,转眼二十多天过去了,郑六家中能吃的东西几乎没有了,他只好经常带着小花母子们到田野中去采野菜,顺路接过一些乡亲们送给他的稗米、粟米之类的粮食。

郑六将乡亲们送给他那些本来就不多的粮食都喂了小花,自己吃野菜、树叶,不到一个月工夫他便被饿瘦了很多。本来跛脚就走不稳,现在走起路来就更是晃晃荡荡的了。

一日,下着小雨,一大早,他便将门拴好,独自出了家门,想到稍微远一些的李善家去借一些粮食。附近的人家几乎都接济过他,他不好意思再向人家开口,再说,乡亲们家中的粮食也都不多。

他怕小花母子被雨淋着,便将他们放在了家中。先给小花做了一点几乎没有米的稀粥,还放了一些青草在它身边。

那时,此地的人们尚不会耕种,所食之物多以采野生稗米、粟米和其他一些草籽、野果、坚果等为主,偶尔有人捕获一些动物分给大家。那粟米便是如今荒野当中的“狗尾巴草”的草籽,稗米便是野稗的种子,人们适时采集,权作粮食,家家户户储存的也不是很多。郑六每到一家便能够借得少许粮食,用以饲养一只野兽,足见此地的人们心底是何等的善良。

郑六原本和李善相识,李善长他两岁,二人以兄弟相称,不然也不会丢下小花母子们贸然前去。他的腿脚不好,走到李善家就需要小半天,加之下雨路滑,来到李善家中已入午时,好在雨总算是停了。

李善听得此事,大为感动,他将自己家中的粮食拿出来一些,说道:“郑六兄弟,你尽管拿上。”

郑六说道:“李善哥哥,嫂嫂的身体很是虚弱,这些粮食我若是拿走……”

“无妨,无妨,我自己节省一些就有了。”

“待日后我有时,一定会还你。”

“兄弟说的哪里话,这些粮食是哥哥送给你的,不用还我。”

“谢谢哥哥了,我实在惦记小花,这就要赶回去,谢谢哥哥了,谢谢!”郑六听得自己腹中突然传来了一声“咕噜噜”的响动,怕李善听到使自己尴尬,便急忙借故想快快离开。

“兄弟,天已近中午,在我家吃过午饭再走不迟!”李善伸手拦住郑六说道,莲儿一边也急切地挽留他。

“不,不不!我早晨吃得太多,尚未感觉饥饿,还是尽早往回赶路,谢谢哥哥和嫂嫂了。”其实,郑六腹中早已饥饿,只是碍着面子,不好意思拿了人家的,又吃人家的罢了。

郑六急匆匆告别了李善,用筐挎着粮食高高兴兴向家中走去。他边走边想,这回够小花吃上几天了!眼下嫩的稗子已经长出,可以采来喂小花,等它满一个月就好啦!郑六一高兴,竟忘记了自己从早晨到现在还没有吃上一口饭,急急忙忙地只顾着向回赶路。

走着,走着,他突然感到腿有些不听使唤,眼睛也有些发花,急忙靠在路边的一棵树上,休息了片刻,待感觉好了一些又继续向前走去。此时,他的脚步变得更加艰难,走到村边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

郑六望着自己家的房子,鼓起最后的力气,想尽快赶回家去。路过一道小水沟,他抬起脚想迈过去,谁知道脚下一滑,竟摔倒在水沟旁,昏了过去,粮食又撒在了地上一些。

“郑六兄弟,郑六兄弟!你怎么啦?快来人啊!”路过那里的一个族人发现郑六晕倒,急忙将他扶了起来,然后和后赶来的两个人把他背回家中。

进得屋内,大家把他放在炕上,半天他才苏醒过来。他睁开眼睛,挣扎着马上就要起来,焦急地问道:“小花它们母子如何?”

人们急忙将他扶将起来,让他看到了小花,他才长长出了一口气,扑通一声又躺在了炕上,呼呼地喘着粗气。

“郑六兄弟,感觉如何?”乡亲们关切地问道。

“不妨事,不妨事,大家尽管忙去吧,我歇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那好吧,你且歇着,我们先走了。”大家见他确实是没有什么大碍,便告辞离开了他家。

郑六躺在炕上,望着小花,心里很是高兴,他对小花说道:“小花,这回你又有稀粥喝了!”

小花走到炕边,用嘴来拱郑六的脚。郑六急忙爬起来,扶着炕边下地,去抚摸它的头。小花伸出舌头,又来舔郑六的脸。

郑六实在是又饿又累,他到了外屋,寻找了一些野菜汤,混了一些野菜在里面,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然后又咕咚咕咚地喝了一顿凉水,这才感觉身上有了一些力气。他看了看小花身边的瓦盆里,尚有一些食物,三个小崽正在偎着妈妈的肚子睡觉,小花也似睡非睡地卧在草铺上歇息,一切都是那样的安宁。

“小花,你们好好歇着,我也好好睡上一觉。哦!实在是太累了。”郑六打了个哈欠,急忙甩掉鞋子,趴到炕上便和衣而睡。

郑六真的是太累、太乏了,倒在炕上便睡着了。朦朦胧胧之中,他见一个仙女飘飘然从空中落到了自家屋内。那仙女对他说道:“我乃女娲驾下天跃神鹿使者,受娘娘差遣前来你处体察民风民情,得你真诚救助,甚为感激。今夜,我先将你的脚治好,再将你所借粮食加倍偿还,以报答你的恩情与善举。我在下界时日已满,今夜便要回归天庭复命去了,我们来日相见有期。”

郑六睡在梦中,觉得有人在抚弄他那只跛脚,甚为舒服,他睡得也愈加香甜。

郑六很是命苦,自幼便没有了爹爹。母亲含辛茹苦将他养育到了十六岁,也得了一场大病不治而亡。他一个人孤苦伶仃地生活,冬天上山拾柴,不幸将脚摔坏,从此变成了跛脚。

心地善良的郑六从不伤害无辜的生命。一次,邻居送给了他一条活鱼,他不忍心杀害,拐着跛脚将鱼放到了沐灵河里。

一年冬天,一只野鸡钻进了他的屋里。他将那野鸡养着,一直养到了来年开春才将它放飞。那只野鸡时常还会来他家,围着房屋“咕咕”叫着旋飞,直等到郑六出来它才飞去。

也许是前缘注定,郑六又救了这只狍子,连他自己也未曾想到,这次救的竟是一个仙使。

郑六一觉醒来,东方已经发白,他一骨碌爬起来,先向地下看去,草铺上空空如也,小花母子竟然不翼而飞了!

他疯了一般跳下地来,赤脚跑到外屋环顾一周,也没有见到小花的身影,却见到了屋地中央摆着几个大筐,筐内装满了粮食。他焦急地呼喊着:“小花!小花!”又冲出了屋外。

清晨的村庄很是寂静,有的人家烟囱里已经冒出了袅袅炊烟。郑六站在院子里,并不见小花的踪迹,他便顺着路到处寻找起来。

当他走到白龙家门口的时候,当即被白龙唤住:“郑六兄弟,你在做什么?”

“小花,小花母子全都不见了!”郑六哭咧咧地说道。

“啊?走,去你家看看再说。”白龙一听也着急起来,两个人一齐向郑六家跑去。

跑着,跑着,白龙忽然大叫了起来:“站住!”郑六闻声马上就站在了原地。

“走!”郑六向前走了几步。

“站住!”

“白龙兄弟,你这是做什么?让我走走停停的?”郑六摸着脑袋说道。他回身去看白龙,只见他低着头正围着自己转圈,嘴里一个劲儿地说道:“咦?咦?咦?”

“白龙兄弟,你盯着我的脚看什么?”郑六忙问。

“你,你怎么不瘸了?”

“是吗?我怎么没有觉得?”郑六急忙向前走了几步,果然走路和好人一样。他高兴地跳起来:“奇怪,太奇怪了。哎呀!哎呀!我想起来了,昨晚我做了一个梦!”

“哎?是不是一个仙使来到你家?”白龙急忙说道。

“对啊,哎呀!白龙兄弟,莫非你也……”郑六急忙问白龙道。

“我也梦到了,她是女娲娘娘驾下的天……天什么使者?”

“天,天跃神鹿使者!”

“对!对!哎呀,咱们遇到仙使了!”

“对!是天跃神鹿使者给我治好了脚!哈哈哈哈……真是没有想到啊!”郑六极其兴奋地说道。

“是啊,是啊。哎,那三只小狍子哪里去了?走,快去你家仔细看看!”二人说罢,飞快地跑到了郑六家中,

二人的话语早已惊动了四面邻居,大家又纷纷涌到了郑六家中,这一次来的人数比上一次多了许多。

白龙和郑六进得屋内,在草铺上仔细搜寻。二人在干草之中寻到了三块十分光滑、巴掌大小的扁形石头。郑六急忙拾起,觉得那石头似乎还是热乎乎的。他将石头贴在胸口上,不肯放下,仿佛是在搂着小狍子一般,泪水从脸颊上淌了下来。

白龙等人急忙安慰他说:“天使下凡期满,不得已而归去,以后说不定还会再来看你呢!”

“此话当真?”郑六将信将疑地说道。

“当真!她若是不来看你,我便去替你寻她说理!”白龙说道。

“白龙兄弟真会说笑,你又去哪里能寻得天使?”

“我去天上寻她!”

“你虽然叫白龙,可不是真龙,如何上得了天?”

“今天不行,将来我好好练练功夫,说不定就能上天哪!”白龙说着笑话,众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大家说笑了半晌,见郑六心情已经变得很舒畅,便纷纷向他告辞,要回家去吃早饭。

“莫走!谁都不要走!”郑六伸出双臂将大家统统拦住,不让一个人离开。

那郑六拦住众人为的何事?请君且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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