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天曜神瞳、天镇神枪将军与众天兵跪于元帅灵峰之下,正在放声哭拜,忽听得天空中传来了一阵话语说道:“天圣神蜂元帅乃是生当有此劫数,尔等不必过于悲伤!”
众天兵仰头观看,见云端之上,有一白发苍苍的老者在俯瞰着他们。天曜神瞳将军大怒,对着那老者高声喝道:“你是何人,竟敢在那里胡言乱语,莫非是幸灾乐祸不成?”
“非也,我乃蜂祖是也,诸位皆是我的孩儿。”
“啊?”天曜神瞳、天镇神枪将军及众天兵听了大惊。那老者降下云头,落于众人面前,将几日前托梦之事一一对大家道来,天曜神瞳将军心中尚存疑虑,向老者问道:“只你个人所言,有何为凭?”
“你可去元帅案上的木匣之中去取元帅生前的亲笔书信,一看便知。那杀害元帅的真凶乃是天庭天睿神蝠所派,已被我于老虎山断肠崖处正法,元帅大仇已报,尔等只有依照元帅遗志竭力从事,方可告慰她在天英魂!我话已明,便即去也!”蜂祖化作一阵清风,无声无息地去了。
但凡妖魔鬼怪来往之时,往往是妖风呼号,乌云翻腾,而神仙来去,多乘祥云,驾清风,并无任何响动以虚张声势。有《七绝》一首赞那清风曰:
仙风不扰睡桃花,掸落香尘染俏颊。
转去娇娘犹未醒,闺房对镜惑谁答?
你看这清风,桃花初开尚不被惊扰,却将桃花的香粉轻轻掸落于树下春睡娇娘的面颊之上。清风转去娇娘尚无知觉,回到闺房见镜中娇容已改,不知是谁把这香粉施于自己面颜之上,心中疑惑竟无人解答,可见清风之幽雅、轻盈。
天曜神瞳将军等待那蜂祖化作清风去了,半晌才转过神来,大家仰头向天空仔细寻觅,早已不见了踪影。天曜神瞳将军心中又是一阵悲哀,他重新跪在灵峰脚下,哭喊道:“元帅啊元帅,你既然已经知道自己必死,为何不奏请娘娘回转天庭?让我等怎舍你独自留于此地呀?”官兵们一听天曜神瞳将军此言,痛彻心脾,一齐跪地哭喊。
“方才我祖已经明示,尔等不可过于悲伤,明日好好向娘娘复命才是!”这句话又是从灵峰口中传出,众人听罢,急忙停住了哭喊,肃立于灵峰之下。
大家肃立半晌,天曜神瞳将军吩咐道:“眼下天时不早,大家各自归营歇息,明日天明集合,我们一齐到元帅灵峰之下,再行祭拜!”官兵们含着眼泪各自结队归营去了。
天曜神瞳黄诚依蜂祖所言,与天镇神枪黑勇急匆匆来到元帅大帐之内。此时大帐内寂静万分,天曜神瞳黄诚唤卫兵掌上火烛,他站在大帐中央,环顾四周,元帅的衣服、宝剑等物尚在,唯独不见了她的身影。将军肝肠寸断,痛不欲生,伏于元帅所用案上痛哭不已。有《诉衷情》词一首,叙述天曜神瞳将军此时心境:
倾盆泪雨泻难收,苦涩哑咽喉。芳魂远去何处?万唤不回头!
思切切,恨悠悠,莫能休!自心情愿,舍我余生,换尔长留!
一边的天镇神枪黑勇也止不住泪流满面,他劝慰天曜神瞳将军,谁知越劝他哭得愈加厉害。天镇神枪将军无奈,只好对他说道:“天曜神瞳将军,元帅已经仙逝,断然不能再生。你定要宽怀心胸,焕发精神,以便统帅大军,明日同去东海复命。不然,你让众天兵以何等面貌前去见娘娘?倘若我军不能振奋精神,岂不有违元帅心意,又怎能使她的英魂得以宽慰?”
听得天镇神枪黑勇此言,天曜神瞳黄诚才勉强止住了悲痛。他打开案上的木匣,果然见到有书信放在里面,他轻轻地将书信从里面拿了出来,豆大的泪珠顿时噼里啪啦地掉在了上面。他急忙用袖子将泪水擦干,仔细看时,一封是写给娘娘,底下一封乃是写给他的。
天镇神枪黑勇看到有元帅给天曜神瞳将军的私信,便说道:“天曜神瞳将军,你且在这里慢慢看来,我先到各营巡察一番。”说罢,他将自己面颊上的泪水擦干后退出了元帅大帐。
天曜神瞳将军将宝剑放在案上,展开元帅写给他的书信,一只手擎在面前,用另一只手抚摸着剑柄,凝神去读那书信。他一口气将那书信连续读了三遍,一边读着,一边泪流不止,待三遍书信读罢,泪水便湿透了胸前衣襟。正是:
本欲终生比翼飞,焉知患难尔无归。
情思万缕谁听诉?吊影斜斜泪自垂!
将军将书信揣于怀内,坐在案前,将元帅的宝剑揽于怀中,犹在垂泪深思。想着想着,竟朦朦胧胧地进入了梦乡。
睡梦之中,将军独自游于灵峰之下,四处寻找着天圣神蜂的身影。尽管他用力呼喊,只是感到胸口憋闷,喉咙之间并无声音发出。正在焦急万分之时,见不远之处溪水边,元帅正坐在那里梳理着秀发,面容甚是安详可亲。将军急忙奔过去,想跃过溪水,走近元帅身旁。谁知那溪水看似狭窄,待他欲渡时却变得很是宽阔,他变换了几个位置均不得跃过。此时,见元帅站起身来,对他说道:“天曜神瞳将军,你我现在已是阴阳两隔,此水乃是从奈何桥下流出,唤作‘奈何泉’,你不必求得渡过,快快回去率官兵赴东海复命去吧!”
将军立于奈何泉对面,挥泪说道:“我曾把心底之事向你言明,今日便是拼上一死,也要与你会往一处!”说罢,他拼尽浑身气力,将身一纵,飞将起来,终于跃过了奈何泉,落在了元帅身边。
不料,他脚跟尚未站稳,却见那元帅脸色突变,露出一副狰狞可怕的面孔,对他厉声喝道:“好一个不听规劝的东西,还不快快离开!”说着,对他当胸一掌,将他打出好远,又落于原本所处的岸边。他就地接连滚了几个跟头方才站稳。却待举步再往前行,忽然有人将他按住,任凭他如何挣扎,只是难以起身。情急之下,他又哭喊起来:“元帅!”随着喊声,自己也被惊醒。只见是天镇神枪将军正用手拍着自己的肩膀,并连声呼唤于他。
“天曜神瞳将军,已是午夜,快快回帐中歇息去吧。”天镇神枪将军抚慰着他人,自己的眼中也分明有泪水涌动。
“哦,天镇神枪将军,今夜我就是回去也是难以入睡,不如就留在元帅帐中悼念她,心中尚还好受一些。”
“既然如此,我也与你一同留在此处如何?”
“不可,假如你我二人都疲劳过甚,明日谁来指挥大军?”
“天曜神瞳将军,你我眼下心情一样悲痛难忍,即便是卧于榻上,只会如同卧于针毡上一样,还是让我留下,也好陪伴着你。”
天曜神瞳黄诚拉过天镇神枪黑勇的手,两个人的眼中不由得同时流出泪来。
半晌过后,天曜神瞳黄诚说道:“你我如此坐着,倒不如将元帅的遗物一一打点整齐,以便明晨带回。”
“如此甚好,你我就打点起来。”于是,两位将军便含着眼泪,一边回忆着、叙述着与元帅结识、交往中的往事,一边将元帅的一切遗物料理整齐。
天曜神瞳黄诚突然想到,明早祭拜灵峰还需要一篇祭文,他请天镇神枪黑勇一同坐于元帅案前,使用她的笔墨、锦帛书写起来。天镇神枪黑勇在一边参谋着,只需片刻,一篇祭文早已写罢。
天曜神瞳黄诚将祭文揣于怀中,二人来到帐外,想立即集合官兵同去祭拜元帅灵峰。忽然,他们俩听到军营门外人声鼎沸,夹杂着哭喊之声。
二人疾步奔到军营大门,见白龙率领着族人聚于此处,白母拄着一根木棍,由甄巧扶着,站在那里哭天喊地。还有那李善和莲儿,抱着天福,也来到了军营门前。白龙对黄诚将军说道:“昨夜是李善听到军营有些动静,只是不知缘由,他今天一早先来探听,得知噩耗后告知于我,我们才一同来到军营。元帅仙逝,实在是痛煞人也!”说罢放声大哭,所有的族人也一齐哭将起来。白龙提出要随同官兵们一同前往祭拜灵峰,黄诚将军当即应允。
天兵们很快集合完毕,正等待将军下令出发。族人们主动结成队伍,跟在天兵队伍后面,一路上哭声惊天动地,直哭得天蒙愁雾,星月无光,林中鸟儿只是跟随观看,没有了歌唱。
大队人马来到了灵峰脚下,黑勇将军指挥天兵整齐列队,族人在白龙的指挥下也较为整齐地站在了天兵的队伍后面。黄诚将军站在队伍前面,面朝灵峰,将那刚刚写罢的祭文读来:
共工争位,惨败不甘。泄愤撞倒,不周之山。
天倾地陷,祸降人间。女娲娘娘,炼石补天。
神蜂为帅,率队当先。北掘黑土,使命承担。
北方地域,环境凶险。在此劳作,甚为艰难。
野狼夜袭,狡猾凶悍。遂将元帅,左臂咬穿。
举刀剖肉,却伴笑谈。带伤押运,冒暑炎炎!
蜂祖托梦,噩耗相瞒。救民意决,宁死不还。
夜赴民家,接生婴男。捐己秀发,换得人安。
鼠妖施计,毒气侵沾。元帅断臂,落得身残。
英雄壮志,虽残意坚。投身队伍,连日不闲。
胸怀天职,无懈无偏。心系兵民,废寝失眠!
独臂赴会,威震敌胆。万众喝彩,武艺超凡!
恶徒蝙蝠,受人派遣。来此行刺,制造祸端。
元帅弥留,气息奄奄。不忘使命,催我向前。
元帅壮志,何等浩然。高入九霄,遥及天边。
吊念元帅,仰目高瞻。英魂不朽,花开常鲜!
歌颂元帅,大德惠远。明如日月,闪耀光环!
今有我等,立下誓言。秉承壮志,福民万千。
芳魂若雨,滋润心田。元帅英名,永世流传!
追忆元帅,颂词成篇。告慰元帅,班师凯旋。
祝愿元帅,英姿伟岸。永立无摧,岁岁年年!
告别元帅,不忍归返。怀念元帅,我心永牵,
心如油煎,我泪不干。潇潇化雨,尽洒荒原!
天曜神瞳将军读罢祭文,伏于地上放声大哭,天兵、族人们也全部拜倒在灵峰脚下号啕不已。
白龙对着元帅灵峰哭喊道:“元帅啊,元帅,你来到此地,为救天下百姓逃脱苦难,也为我们族人造福,我们感恩于你,世世代代都感恩于你啊!”
天曜神瞳将军把一碗酒高高举过头顶,他哭喊道:“元帅,你英魂尚未离开此地,请饮了这杯酒,这是我们全体天兵和族人们敬你的酒啊!”喊罢,他缓缓将那碗酒浇在地上,然后又是第二碗,第三碗。
白发苍苍的白母,老泪纵横,声嘶力竭地呼唤着元帅。悲痛之中,竟然用手将自己的面部抓破,泪水又和着血迹洒在胸前,老人家的白色衣襟上已经变得血迹斑斑。老人家哭着哭着便昏了过去,甄巧急忙将老人家抱在怀里,又急忙呼唤白龙。黄诚将军见状,急令医官进行抢救,那医官抢救了半晌,她才清醒过来。
白母从地上坐了起来,又是大哭,只哭了几声便又昏了过去。如此几番,老人家再也哭不出声来,只能躺在甄巧怀中不断地抽咽。
李善一只手抱着天福,一只手扶着莲儿,双双哭得成了泪人。那莲儿不顾自己的身体尚未恢复,虚弱不堪,执意要前来拜祭元帅。她自从得知噩耗便一直没有停住哭声,哭得眼睛已经肿得看不见东西了。小天福在父亲怀中饿得直哭,莲儿也顾不上给他喂奶,她跪在灵峰脚下哭道:“元帅啊元帅,没有你相救,哪里有我与天福的性命?你是我们全家人的救命恩人啊,你这样突然离开我们,大恩叫我们如何报答呀?元帅!”李善在一旁也一起哭喊,众人们听得这句句血泪一般的诉说,心情更加悲痛,泪雨横飞。
众人正哭着,李善忽然叫了起来:“天福!天福!”那天福方才还在哭叫。此时却没有了声音,李善连忙将他抱给莲儿,想让她喂一口奶水。那莲儿正哭得伤心,加之眼睛看不清楚东西,以为是谁的胳膊随意伸将过来,却用手臂一挡,将那天福甩了出去。李善急忙接住,天福却又哭了起来。李善略将心放下,陪在莲儿身边,又是一阵哭拜。
莲儿边哭边想,越思越想越是悲伤,竟用头去撞那灵峰脚下的石崖。她的额头被撞得鲜血直流,自己当时昏了过去,石崖也沾上了她鲜红的血迹。有《长相思》词叹曰:
血雨飞,泪雨飞,漫野哀声震若雷。苍天也甚悲!
觅不归,唤不归,只盼恩人速速回。终生永伴随!
见此状况,医官急忙上前,为莲儿包扎伤口。包扎完毕后,他立即对天曜神瞳将军说道:“将军,不可继续再行祭拜,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将军见此情况,自己也顾不得继续哭泣,急忙擦干了腮边的泪水,用嘶哑的声音发号施令:“祭拜到这里结束,所有天兵立即起身列队!”
天兵们立即从地上爬起来,有的人腿已经跪麻,站立不稳,大家好不容易才将队伍排列整齐。
黄诚将军对白龙说道:“白龙兄弟,快快将族人劝回,不然老人、幼儿……”白龙应了一声“是”,急忙招呼大家起来,准备离开灵峰脚下。
那莲儿尚在哭泣,让众人看去实在可怜。黄诚将军对她言道:“莲儿妹妹,你切不要如此伤心,天福刚刚出生几日,万一有个闪失,岂不白费了元帅的救人之心?你且安心回家养好身体,将天福好好养大成人,元帅的在天之灵定会欣喜万分。”黄诚将军一边说着,一边不断地擦着、吞咽着泪水。
莲儿摸索着接过天福,将他贴在脸上,哭道:“孩儿啊孩儿,你是元帅亲手接生,亲手救活的呀,诸位乡邻作证,今后他若有半点违背天理之举,每一个人都有权力教训他,若是他大逆不道,谁都可以将他处死!”莲儿说到这里,天福在她的怀中“哇哇”地又哭啼起来,莲儿急忙给他喂奶,他才停止了哭声。那天福想必是饿得急了,吃了几口便突然呛得剧烈地咳嗽起来,莲儿连忙流着泪为他轻轻地拍打后背,将咳嗽止住后,再喂给他奶水。
白母在甄巧的搀扶下,久久不愿离开灵峰,她嘴里说着些什么,谁也听不清楚,只有“元帅”二字大家都能听得明白。甄巧和白龙、黄诚将军、黑勇将军等人都接连来劝说她,她就是不听,最后竟索性坐了下来。白龙只好强行将她背了起来,领先向山下走去。族人们跟随在白龙和天兵们走在后面,而走在最后的是天曜神瞳将军。
天曜神瞳将军流着眼泪,不停地低声呼唤着元帅。他一步一回头地向前走着,脚下不时被石头绊得有些站立不稳,与众人拉开了几丈远的距离。
来到山下,白龙停住脚步,与黄诚将军、黑勇将军挥泪告别,白母哭着拉住二位将军的手,久久不肯放开。黄诚将军也流着泪对她说道:“老人家,苍天尚未补好,中原百姓尚在水火之中,我们还有紧急事情要做,待女娲娘娘将天补好,我等再来看望天圣神蜂元帅,看望你老人家!”
听得黄诚将军此言,白母才松开了手,与大家作别,白龙又背上母亲,与族人们下山去了。
天曜神瞳将军见天色不早,急忙命令官兵们赶赴掘土场。大家急急忙忙将天昊神驼背上的木箱里装了半下黑土,天曜神瞳将军又命令一些官兵将元帅的遗物及其他一些有用的物件收集在一起带上,然后催促队伍开拔,全部奔向东海,到那里再听从娘娘调遣。
大家上路走了不远,黄诚将军忽然对黑勇将军说道:“我身上汗水甚多,恐湿了元帅写给娘娘的书信,不如先放于你那里带着如何?”
黑勇将军并未多想,急忙答应,并随手接过元帅的书信揣于怀中。黄诚将军又说:“你率大队先行,我去那灵峰脚下再去看上一眼,然后急速追上你们,也好走得舒心一些。”
黑勇将军本不想答应,谁知他已经转身向回走去。正在此时,忽听得队伍前头呼嗵一声巨响,震得脚下的大地都晃动了一下。只听到官兵们齐声喊道:“天曜神瞳将军!出事啦!”
天曜神瞳将军本已离开队伍,听到响声和呼喊急忙回转身来向队伍前头看去,不由得大吃一惊!
究竟队伍前头发生了何事?请君且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