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怎么会这样漫长?车开了许久,才到了凤凰县,父亲打来电话,让我先回家,可我执意先去医院。
爷爷病的那样重,我应该先去看看他,一个昨天还好好的老人,一夜之间究竟会病成什么样?我还不能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车停在县医院住院部的门口,五层的住院部大楼,简陋而破旧。我当时就在想,这样的地方能救爷爷的命吗?
下了车,嫂子在前面带路,我紧随其后,等了许久电梯才来,到了五楼,整个楼层都很安静,这一层几乎都是脑梗,脑出血的病人。
去了爷爷的病房,这是个三人间,病房条件并不好,没有卫生间,也没有洗手池,可即便如此,也是父亲托了朋友,找了关系才有的。
否则爷爷就只能和许多其他的患者一样,睡在走廊。
爷爷睡在第三个病床,紧挨着窗户,我去时看见爷爷,他张着嘴,眼睛半睁半闭着,手上还在输着液。
他看起来是那么的憔悴,那么的虚弱,仿佛风一吹,就可以将他带走似的。
还记得从前,我去村里看爷爷,无论我是上学,还是后来工作,每一次我去看他,他总是早早的等候在门口。
一年四季,他都穿着一身蓝色的中山装,这套衣服也不知道究竟穿了多少年,洗过多少水,布料都已经蓝的发白了,他还依旧穿在身上,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每一次我都提议,“爷爷,你这衣服也太旧了,要不我给你买一套新衣服吧?”
他立刻义正严辞的拒绝我,“不要,我这套衣服很好,衣服只要可以穿的暖就行。”
他的话犹在我的耳边回响,他这一生永远都是那样的艰苦朴素,身体力行。
有一次有一个卖豆腐的人挑着扁担走到爷爷家的门口,问他买不买豆腐?
爷爷素来不爱吃豆腐,便没有买,但是看见卖豆腐的人身后跟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很是可怜,于是他从兜里掏出了一把糖递给孩子吃。
孩子吃的很高兴,于是第二天,爷爷买了一大袋糖,找到卖豆腐的人家,把糖送给他家小孩吃。
爷爷一个月的工资不足三千块,抛去吃喝,他所剩无几,可是即便是所剩无几,他也时刻保有一颗悲天悯人之心,但凡看见受苦的人,但凡他可以付出的东西,他从不吝啬。
就是这样的爷爷,每次见到我,总是拉着我的手说,“蓝蓝,俗话说得好,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永远都不要跟别人攀比,咱们就勤勤恳恳做事,本本份份做人,总归会有一口饭吃的,要把人当人看,只有你高看了别人,别人才会高看你...”
每一次见我,他总是用手拉着我,直到我后来已经长成了大姑娘了,他也一刻不撒手的拉着我的手,因为他知道我们相聚的时光实在太短,他在用有限的时光,给予我无限的爱。
“爷爷。”我轻轻的呼喊着他。
爷爷似睡非睡,他没有搭理我。此时,我多么希望爷爷还一如当初,如他每一次见我的时候,拉着我的手,对我说着重复了许多遍的话。
可是他不能,他安静的,脆弱的躺在病床上,嘴巴微微张开,只有输液的盐水瓶滴答滴答,让我感受到一丝生命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