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久以前,血妖居住的地方绝对算得上是世外桃源。那里,的确常年与外界隔离。古朴的村道,潺潺的溪边,樱花树随处可见。樱瓣常年不凋,仿佛樱神便是这个地方慈祥而和蔼的守护神。
大家安居乐业,除了同样猩红的眸色,他们几乎快要忘记了自己的体内还流淌着血妖一族的血液。
直到,那一天的来临……
原本澄明的天空就那样突然暗了下来,如同密室中拉上窗帘那般。血妖族人知道,自己,将会面临什么。没有人慌乱,亦没有人想要逃离,大家不约而同地聚集在村子的祭台前,相拥而立,微笑相面。充斥在他们耳边的,只有亲人、族人的安慰,和轻轻的歌谣声。
一切厄运,都在无声无息中准备就绪。
依稀只记得…天边,残阳;路边,碎尸;水边,殷红;心中,剧痛。
那时的红叶狩年纪还很小,被族长在咽下最后一口气之际,推进了一片废墟之中。母亲和妹妹的哭喊声不断钻入他的耳朵里,生疼。他永远也忘不了,母亲最后看到他时的眼神:是不舍,与悔恨。
他再也没有见过妹妹,亦不知她是生是死。
……
一直到了夜里,四周才渐渐安静了下来,只有火焰吞噬着樱树的劈啪作响。
“冥皇大人,我们该回去了”。断墙的另一侧,传来男子冷峻的声音。
“呵,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粗心大意了”?
“……”
带血的剑刃映在尚且年幼的红叶狩眼中,泛着清冷的樱色,一如死神的传唤之令。樱色啊…不应该是他最为熟悉,最能感觉到温暖的颜色吗?为什么…露出苦笑,红叶狩浅叹了口气,闭上一对猩红的眼眸,只等那冰凉的剑刃划过自己的颈部,亦或是直入自己的心脏。
可是等了许久,却等来一声叹息。
红叶狩抬起头,将目光投向墙边带着乌骨面具的男子。银色的长发逆着月光的清辉,显得格外静谧。
“要是想活下去,就变强吧。等到了可以继承妖血的年纪,你还会遇到他,在冥宫”。男子留下几句话,便不做过多的停留,转身离开。
红叶狩在断墙下坐得太久,双腿早已失去的知觉,连动一下都十分艰难,更别说追上去问个明白。不过,不用等他问,他的命运,迟早也会将他牵引到宿命的彼岸。
与此同时,落樱村口。
“晴无,你为何执意要我留下他的性命”。九仟岁自顾用指尖沾拭着剑刃上的血迹,漫不经心地随口问道。
“因为”,晴无,或者说是衍阡殇,有些感慨地笑了笑,“说来,这红叶狩的命格,与大人您,尚有未知的交集,虽不知是善是恶,但总归是对您有所影响。所以臣下便想,若是恶,自然有臣下为大人分忧;若是善,对大人您有十分重大的帮助,也说不定”。衍阡殇看不到九仟岁的表情,所以自然无法揣测他心中所想。
“呵,但愿,能如你所言罢”。九仟岁轻笑过后,便将手里的草雉剑随性丢在一旁的焦木之间。
衍阡殇苦笑着摇头,跟在后面将剑捡拾起来,悉心收入袖中。心中想道:这家伙,真是个怕麻烦的主。
先有晴无,后有衍阡殇。也多亏一直有他们在九仟岁左右,不知为九仟岁挽回了多少上古的神兵利器。以至于经常会有下面的这一幕:
“咦?我的鱼肠剑哪里去了”。九仟岁看着空空如也的剑匣,扯着嗓子大喊道。
“九…啊不,大人,您的剑,在这里”。扮作晴无模样的衍阡殇将剑从自己袖子里拿出来转交给卿洛。
“啊啊,大胆晴无,竟敢私藏本皇的剑”!九仟岁眨眨眼睛,金袖一挥,对卿洛道:“还不快拿下”?!
每每这时,卿洛和衍阡殇都会很默契地对视一眼,然后卿洛就会打各种茬借机让衍阡殇脱身。其中,最常用的莫过于:“大人,您该就寝了,不然…呃…不然,鳞片嘛,那个,那个会失去光泽”。所以说,九仟岁浑身的“懒”,都是被卿洛悉心培养出来的。这股从血液,从骨髓里,发自内心…(好吧,他没有心)的懒散气质,几乎成了九仟岁的标志。懒到连妖祭都开溜,这孩子,也真真儿是够了。没法,谁让当时身为冥皇之主的衍阡殇都拿他没办法,这是衍阡殇在彻底放弃让九仟岁去参加妖祭以前:
“记得来参加妖祭”。
“哦,好”。
——
“为什么没来参加妖祭”?
“哦,忘了”。
“下次一定要来”!
“哦…好”。
——
“为什么又没来参加妖祭”?
“哦?你有说吗”?
“……”大哥,就算我不说,你也应该来的好吗!
所以,衍阡殇就再没有抱希望于九仟岁来参加妖祭。乐得清闲。
言归正传,红叶狩那次与衍阡殇一别,当真一直在努力提升自己的实力,过程自不必说,对于这身心受到了如此大创伤的孩子来说,能把自己逼到什么程度,自然可想而知。皇天不负有心妖,在红叶狩真正能够继承血妖之血的时候,他毅然决然去找了九仟岁。
可是,九仟岁是谁?是冥皇,岂是他想见便能见的?
于是自始至终,都是衍阡殇在暗中关照他,安排他照顾那株背负了整个血妖一族性命的血樱。因为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血樱的性状。
红叶狩的内心煎熬,一来,这毕竟是血妖一族最后的一株血樱,见证了自己的族群从诞生到灭亡的整个过程,放弃它,就是放弃了血妖一族的历史;二来…若不是因为它,自己的族群,又怎会遭此厄运?只因为要保证它可以在幽冥活下去,就这样将自己的魂灵封印在血樱中,他不甘。
思前想后,红叶狩做出了最后的决定。那就是,交付自己的魂灵于血樱,而自己,则离开幽冥,目不睹,心不殇。
也是因为这个决定,让他遇到了自己的此生挚爱——泫雪。不过,这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