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梁目光在阿黄身上转了转,笑问:“小丫头呢,她怎么舍得跟你分开?”
阿黄怒道:“余梁猪,你又要骗小丫了,有我在,你休想得逞。”
余梁笑骂:“我是余梁猪,你还是阿黄狗呢?”
阿黄讷讷道:“我本来就是阿狗,加个黄,也没什么。”
余梁笑得打跌,和这小子聊天太有趣了。
忽然,他就笑不出来了,只见阿黄身后探出一颗小脑袋,头上梳着个总角,面色蜡黄,看来比小个子的阿黄还要瘦一圈,她躲在阿黄身后,余梁竟没瞧见她。
她瞪着余梁,一字一字道:“你干嘛挡住房门,不肯走开,是不是在家里藏了宝贝?”
说完她脑袋又缩了回去。
余梁心中一颤,这丫头眼光真毒,可不好对付,他打个哈哈,说道:“还是小丫聪明,你要不要进来瞧一瞧啊,找到了什么宝贝,我都送给你。”
心想:得亏我留了个心眼,若被他们瞧见我房里有件女子的衣服,却不见有女人,指不定会以为我在做什么奇怪的事呢。
阿黄大急:“小丫,你别去,余梁猪又在骗你。”
小丫这回头也不探出来,只道:“我才不去。”
阿黄似乎一刻也不想在这待下去,把手伸向那神秘剑客,直愣愣道:“你把东西还给我,我走。”
神秘剑客仿佛并未听到他的话,只是望着余梁的屋子,露出追忆、茫然、痛苦、沉思之色,良久,他取下腰间那把短剑,放在眼前观望,拔剑。
剑刃参差不齐,剑身锈迹斑斑,剑芒光华暗淡。
这实在不是把好剑。
神秘剑客忽叹了口气道:“剑…不是小孩的玩具。”
阿黄极不服气,道:“我不是小孩,这也不是我的玩具,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成为有名的大剑客。”
神秘剑客瞧也不瞧他,道:“你成不了剑客,更成不了大剑客。”
阿黄气往上冲,脸色煞白,握紧拳头,咬牙道:“你…你…凭什么这么说?”
神秘剑客转身,冷冷瞧着他,冷冷道:“你天生经脉淤堵,资质更是愚笨,像你这样的人使剑,是对剑的侮辱。”
听了这话,阿黄脸颊涨得通红,眼中布满血丝,他情愿死,也不能忍受这样的侮辱,他一言不发,一步一步向神秘剑客走去,要与他拼命。
他走了没几步,忽然迎面撞上一堵单薄的墙,这不是一堵墙,而是一个人,余梁拦在了他身前。
阿黄嘶哑着低吼:“让开。”
余梁没有让开,他知道阿黄从小就想成为一名剑客,这是他多年来的梦想,一个人无论出于何种原因,都不应该侮辱别人的梦想,他决定做点什么。
余梁朝神秘剑客微微一笑道:“这位剑仙前辈,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神秘剑客瞧了余梁一眼,道:“你说。”
余梁道:“我觉得有一句话前辈说的不对。”
神秘剑客盯住余梁,他阴郁的目光中,仿佛有剑光闪动,缓缓道:“哪里不对?”
余梁面不改色,道:“你说阿黄天生经脉淤堵,这多半错不了。可你说阿黄资质愚笨,那多半是有失偏颇的。”
神秘剑客哼了一声,没有说话,那意思却再明显不过了,跟你这样的小子,不足以多言。
余梁也不生气,继续道:“阿黄的资质非但不差,简直好的很,好到不可思议!可称得上千年难得一见的奇才,十年,只要十年,他必定能证明前辈所说之言,错了!大错而特错!”
神秘剑客道:“十年?”
余梁道:“前辈莫非嫌十年太长?”
神秘剑客道:“十年不算长。”
余梁道:“十年,只要十年。”
神秘剑客又是一哼,他这一哼,似已断定了故事的结局。
余梁转过身,居高临下,望着比自己矮一大截的阿黄,摇头道:“阿黄啊阿黄,有一句话你说的也不对,你绝不会成为一名大剑客。”他不等阿黄反驳,眼里已绽放笑意,柔声道:“你一定会成为天下第一的剑客。”
小丫忽然探出头来,厌恶的看了余梁一眼,向着阿黄坚信不疑道:“他说的对。”
阿黄早已热泪盈眶,他想不到余梁竟会为他出头,余梁这翻话不仅保全了他的颜面,更给予了他信心,现在他也相信自己一定能成为天下第一的大剑客。
为此,他愿意吃任何苦,他一定要证明…证明那个男人错了!
阿黄伸手在脸上随意抹了两下,止住眼泪,却仍忍不住哽咽,他只向余梁说了两个字:“多谢。”
每一个字都重逾千斤。
余梁忙道:“不必客气,不必客气,你若真要客气的话,就把小丫送给我做丫鬟,这样一来,你非但不必谢我,我反要谢你。”
阿黄正色道:“我的命可以给你,小丫不能给你。”
小丫也探出头来,郑重道:“我的命可以给你,我不能给你。”
余梁没想到他竟然当真了,苦笑道:“我要你们的命干嘛,又不能当饭吃。”
忽然,响起一道哈欠声,这哈欠声漫不经心,悠悠不绝,仿佛这一打,就要打个几天几夜才肯停下来。
声音是从屋顶上传来的,余梁等人忍不住抬头去看,却不见人影,哈欠声又响了一阵,终于停歇,随即一道轱辘轱辘之声传来,不一会儿,一个麻衣男子从屋脊那头滚入众人视线。
眼看那男子将要滚落下地,却见他一个翻身,在屋檐边稳稳当当的坐住了。
那男子面容俊雅,两鬓微斑,头顶盘出一髻,用一根黑木簪扎起,颔下微有短须,一双凤眼环着两朵黑圈,看来有几日没有睡好觉了。
他睁开惺忪睡眼,看着脚底下余梁等人,不禁笑了,这一笑,额上两道剑眉便从中挑起,变成两条弯弯的月亮,为他风流不羁的外表,平添了许多温柔可亲之意。
他笑着朝众人招手,笑道:“你们好啊,你们是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