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两个人并肩走着离开了院子，宋杳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心绪却有些复杂。
不，不该说是复杂，是十分复杂。
她出来之前，两个人还是剑拔弩张，脸红脖子粗，甚至摔东西发火的情况。
她出来就这么会儿，两个人不仅和好了，甚至还能一起出去散步了。师父看起来平静了不少，皇上也不像之前那样阴沉了，似乎多了些人气，怎么着都不像之前那样了。
宋杳长叹一口气，一时之间竟然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件事，甚至怎么对待这件事。
她现在更加深信，皇上对于她师父，绝对不是某种特别简单的感情。
这是好事吗？她不清楚。是坏事吗，她又觉得不一定。
但是，她知道，皇上这条路一定会走得特别难，毕竟她师父是钢铁直男，况且这种事情，可能她师父闻所未闻，如果真的知道了皇上的感情，指不定会做出来什么事呢。
况且两个人之间还隔着容楚的母亲还有容楚，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过说到底，其实也算皇上自作自受，何必平白无故扯了人家姑娘进去做牺牲品？你自己的感情何必牵扯无辜，这也算是报应了吧，她想。
和母亲一起准备晚饭，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又全部都是容楚的事，她不由得想，如果她的猜测没有错，那容楚到底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长大的呢？
母亲不是自己的生身母亲，父亲却又因为这很多缘故，想必看见他便是生气的罢，如今他被放置在高位，成为一颗最显眼的棋子和靶子，他又是怎么想的呢？
夜里睡不着的时候，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他会不会也有一丝丝难过呢？
想到这里，宋杳心里像是什么堵住了一样，难受的有些喘不过气，她知道她没有任何资格决定去怪谁去怨谁，可她还是觉得太不公平了。
谢烟凭什么就要白死了呢？皇上包庇的人到底是谁？为什么昔日的沐妃如今荣升为贵妃，自己的女儿颇得圣宠，却仍旧不能将自己身上的冤屈洗掉？
这一连串的疑问，让她不自觉地烦躁起来，这个皇上到底在做什么，又或者，人难道是他自己杀的？
这个想法一出，宋杳立马被自己吓了一跳，想了好久似乎又觉得皇上没必要多此一举，人已经是他的了，又何必赶尽杀绝呢，他若是真的喜欢师父，了解师父的话，是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胡思乱想了好一阵，便听见有脚步声回来了，她整了整心绪，抬头看了看走在前头的两个人。
两人表情都很平静，应该没有再吵起来，师父微微皱着眉头似乎在思考什么的样子，皇上倒是一脸轻松，显然十分高兴自在。
他看见宋杳，忽然咧嘴一笑，指着宋杳道:“德福，今儿朕高兴，这姑娘深得朕心，给朕好好的赏。”
宋杳本来吓了一跳，听完才长出一口气，俯身道:“宋杳谢皇上。”
皇上没再吭声，只是进了屋子里，徐正远看了宋杳一眼，叹了口气，也跟着进去了。
“嗯……这家常菜味道十分不错，朕很喜欢。”皇上看着宋母，一边赞赏一边道，“朕就喜欢这种乡间野味，你手艺确实不错，如何，愿意随朕进宫，到宫里做御厨吗？”
宋杳手上勺子没拿稳，磕在碗里发出清脆的响声，“对不住”，她急忙道歉。
皇上眯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才道:“怎么？宋丫头，跟朕一个桌吃饭，害怕了吗？”
宋杳缓声道:“皇上不怒而威，在您面前越是小心越是出错，实在是……无奈了。”
她做出了无可奈何的表情，皇上笑道:“何必拘礼，朕今儿来了，朕便是客，客随主便，你们既然是主人便放松一些，别惧着朕。”
宋杳点头道:“是。”
皇上又对着宋母道:“如何，朕的提议，你觉得可行吗？”
他刚问完，徐正远便道:“她伺候我这样的散人伺候惯了，过不来宫里的那一套，你莫要为难人了，若喜欢，便多在这里待几日。”
皇上听了这话，果然高兴起来道:“成，既然太傅诚心诚意地留朕了，朕便也给太傅一个面子，多在这里待些日子。”
徐正远手上动作一顿，嘴角抽了抽，竟然难得笑了笑。
宋杳和宋母都松了口气。
吃完饭，宋母去收拾厨房，宋晷要交作业，需要师父批改。
大抵是对着皇上太久了，师父也有些累了，便找了借口去批改作业了，只剩下宋杳和皇上坐在屋子里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良久，皇上才开口道:“你上次说的话，是出于什么心思说的？”
宋杳一愣，想了想才明白过来，想必是说，她那天说他和师父的事情的话。
想了想，她便道:“是出于猜测胡言乱语的。”
皇上端茶的动作一顿，脸色变得不太好起来。
宋杳顿了顿道:“不过今儿，我可以肯定，我那些话说的是没错的。”
皇上抬眼看她，见她脸色不变，哼笑一声道:“你这算是蹬鼻子上脸么？”
宋杳松一口气，慢慢道:“皇上难得如此心平气和地说话，还是对着我，我猜猜看，一是因为皇上今儿心情很好，对吧？”
皇上没吭声，宋杳又道:“二来，恐怕是因为您的感情除了您自己只有我能懂了，对吗？”
皇上眼神一凛，直直对上她的眼睛。
宋杳微微心慌了一阵，才慢慢道:“不管我和您之前有什么恩怨，未来变成什么样的关系，您之前做了多少错事，而我又管了多少闲事。我只想告诉您，喜欢一个人的心情是没有错的，不管是男人喜欢女人，女人喜欢男人，男人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喜欢女人，这都没有错。”
她鼓起勇气看向皇上，慢慢道:“您对我师父有特殊的感情，无论出于哪个方面，这都不是错事，也都是您自己的事情，别人无权置喙什么。”
皇上捏着茶杯的手微微发抖，好一会儿才道:“你一个小丫头，你知道什么？朕身为皇上，有些事就是错的！”
宋杳点点头:“是，有些事确实是错的，但是错的事就一定是错的吗？我看史书，远古时期，我们曾是母系氏族，男女关系是如今的颠倒，那么您告诉我，现在的男女关系，以及国家体制，都是错的吗？”
皇上蓦然愣住，一时竟然不知道如何回应。
宋杳又道:“规矩是人定的，没有永远正确的规矩，也没有永远错误的常理，您是皇上，这个国家，您说了算不是吗？”
皇上喉头动了一下，良久才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宋杳郑重地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但是您喜欢的心情没有错，您的做法，却是错上加错，让人十分不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