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圆月稳稳的挂在澄净的空中。
萧瑟的风吹着红的叶在空中盘了几次优雅的漩,然后落地,层层叠叠。
子时的夜,除了秋风掠过枝丫和叶尾,静谧的可怕。
月光下,几道鬼鬼祟祟的人影,至一处偏僻的静亭,开始拿着锄头挖着干湿的泥土,几个人流着汗刨了一个大坑。
为首的壮汉向其余几人使了个眼色,
几人望向身后,密密麻麻的杂草掩盖着的地方,正是一具白衣素裹的尸体。
几人中胆子大的先抬起了尸体的头,接着胆小的几个才抬起了尸体已经略微僵硬的其他部位。
尸体的头在搬动中偏了几分,一张毫无血色的脸暴露在月光下,妖异诡谲的美,几个人又惊又吓,纷纷加快了手中抬尸的动作。
胆大的壮汉也不得不倒吸一口凉气,尸体惨白的脸正好贴在他的手臂,他晃了晃手臂,脸又转个方向贴在他另一条手臂上,冰凉的触感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
圆月在一瞬弯了又圆,抬尸的人都感受到尸体重了几分,面面相觑间,一阵阴风掠过,泛黄的枯叶掩盖在尸体惨白的脸上。
一场好梦未醒,林浅只觉得脸上十分的黏痒,伸手抓了抓。
还未来得及抓出什么结果,没来由的一股失重感就让她蹙起了眉。
“诈……诈尸啦!”
“啊——”
凄惨的叫喊声和慌乱无张的脚步声很快由近及远。
林浅睡意朦胧的摸了摸臀部,把脸上的树叶丢开,抱怨了几句这扰人清梦的噪音,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
杂草划过脸,很痒。
林浅忍不住睁开惺忪的睡眼,入目的是足足有半人高的荒草,躺着看去,怎么也看不到尽头,瞌睡瞬时醒了一半,她惊讶的起身。
全是密密麻麻的草,由几面破败的墙围在四周,只在中间留有一处荒废的亭子,孤零零的立在那里,四面柱子上还贴满了白的红的黄的三种颜色的纸,上面仿佛还画着奇怪的图案,再看看天,这姣好的月色,合这凄凉的地方,说不出的诡异。
林浅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摇了摇僵硬的头后,用力的掐了掐手臂。
这才放心的吁出一口气,一点都不疼,这是梦?她睡着可能不小心摔下床了,以至刚刚才有一番腾空落地。
也难怪身体有股行动迟缓的僵硬感。
打量了几番身上穿着的衣裙,早已经被泥土盖得辩不出何种花色,只堪堪知道这衣服原是白色的,以她贫脊的历史知识来讲,也不知具体是哪个朝代。
既是梦,何虚此行?秉持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名言,她走至正中的凉亭,在椅子上躺着舒服的姿势,无聊的等着梦醒。
耳边传来一股奇怪的风声,由远及近,刚要捕捉,那声音仿若钻入了耳孔里般消失不见。
她惊慌的起身,怀疑自己正在做一个噩梦,看了看四周静悄悄的夜色,在月光辉映下,一切仿若白昼,但心里却越发觉得,这道朦胧的月光,是迷惑人心的假象。
手心突然传来一股冰凉的触感,像针又像草,不痛却很痒。
回身,一只蛇正吐着信子对着她。
“蛇——啊!”
蛇是她最怕的动物,也不管什么做梦,以最快的速度慌乱的逃离这鬼地方。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跑到了什么地方,林浅喘着粗气,胡乱的抹了一把脸,气喘吁吁在长廊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心里埋怨这做的什么梦啊,一点儿都不靠谱。
夜里,还是静的可怕,这处长廊,也似望不到尽头,远处即是一片黑,只觉像一处无底深渊,随时都能飞出几只吸血的蝙蝠似的,阴森可怖。
除了月光和寂静的长廊,还有几座假山和小池塘对面的那处长亭。
林浅的一颗心悬而未落,那处亭子又传出轻微的声音来。
旖旎的风微微撩起了亭外围起的薄纱,借着绘梦的月色,林浅看到了两个正在纠缠的身影,好一片春色秋风。
林浅的心开始砰砰直跳,饶是单身太久,开始做春梦了?吞了口唾沫,她还是觉得非礼勿视,不便惊醒梦中人。
一声娇嗔的呻吟,让她的身形一顿,接着她的脚步方向开始慢慢偏移,朝着那处春色满园的长亭走去。
她很好奇以她贫乏的生理知识,能否在梦中给自己开启一道新世界的大门。
她无声的靠在亭子的柱身后,月光透过白得透明的薄纱,里面的一男一女正水生火热的翻滚着。
虽然瞧不清两人的脸,可动作和声音她都一清二楚,不由得有些面红耳赤,羞耻的撇过头去。
那条红蛇正绕着柱子,姿势妖娆的吞吐信子,舌尖随时都能触到她的眉头,一股寒意袭了上来。
“啊——”
林浅本能的尖叫了一声,之后才慌忙捂住嘴。
“谁?”里面的人突然惊起,掌风拂过一旁的衣服披在身上,一女子怒目走了出来。
四周静悄悄的空无一人,女子锐利的眼危险的眯了起来。
“放心,跑不远的。”男子已穿戴整齐,一双手自然的搭在女子的肩上,俊美的脸无邪的笑着。
女子收敛了几分戾气,温顺的倚在男子的胸口,“人家只是担心家里的奴才不听话,来了这片禁地。”
男子勾了勾唇,暧昧的气息吐在女子的耳边:“你是怕我们偷情的事情暴露吧……”
“哎呀……讨厌!”女子娇嗔一声,轻轻的锤打了一下男子的胸口,眼里闪过一丝阴狠。
男子得意的笑了几声。
林浅此刻躲在亭上,听得底下两人浓情蜜意,大气都不敢出。那条绯红的蛇,从她身边的柱子上绕过,林浅咽了口唾沫,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红蛇的一举一动。
直到红蛇像根长绳沿着房檐顺势而下,消失在她的视线,林浅才安心吁出一口气。
拍了拍胸口,林浅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趴着,突然她有些恍惚的瞧了瞧胸间,胸部因呼吸而微微起伏,但是停留的指间却没有感受到一丝心跳。
还未从疑惑与惊奇的交织中醒悟过来,一道黑影借着倾洒的月色,慢慢无声的盖过了她匍匐的身躯。
林浅余光撇到瓦楞上多出的黑影,惊诧的回头,逆光之下,还未看清来人的脸,胸口就猝不及防的中了一掌。
那股掌力逼得她从三米高的亭子上摔了下来,一口鲜血猝不及防的吐出来。
她捂着胸口,虽然感受不到疼痛,但是吐血是真实发生的,这要在武侠小说中,恐怕她的五脏六腑都已经废了。
林浅知道对方要杀人灭口,可怜自己在自己梦中都能成炮灰,在这生死存亡之际,她显得非常淡定,反正梦醒之后还是一条好汉!
眼看着一男一女的身影向她靠近,她干脆闭眼坦率的接受死亡,可直到微风吹落了好几片叶,应该承受的致命招数还迟迟没有落下。
林浅睁开眼,发现那对男女倒在了离她几尺的地方。
她疑惑的起身,抹了抹嘴角残留的血。
莫不是她遇到传说中的金手指了?
她刚想过去探一探两人的鼻息,一抹惹眼的红色突然从他们身下窜了出来。
林浅注意到那对男女的脚腕都留有牙印,伤口逐渐发黑,那抹黑色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开来。
这蛇……可真毒,还好它刚刚没咬她。
那条蛇盘着花纹漂亮的尾巴,还颇得意的朝她吐了吐信子,然后飞速的窜入了草丛中不见踪影。
林浅松了口气,仔细瞧了片刻,那一对男女凭外形来说,是很郎才女貌。
“生死有命,”林浅象征性的向中了蛇毒的两人作了个揖,“希望梦中你们的死亡,不代表任何凶兆。”
微风轻抚,唯有发丝飞扬留下的触觉让她有几分真实之感,抬头望这沉静的夜色,心想这个梦也该醒了。
这月色亮了许久。
她揉了揉因长时间注视而酸涩的眼,坐在石凳上无聊的打起了哈欠。
来回踱了几步,拍了拍手干脆翻过这禁地的高墙,入眼望去,是一方幽静的池水,波光粼粼。
月光之下,平静的水面倒映出整片天,秋风不时惹下几片枫叶落到水面,微微的荡起了涟漪,静山秋水,了然无声。
她瞧了瞧浑身上下的装扮,好不狼狈,正好可以蹭这月色秋水,整理一番仪容。
双手捧起清凉的水,水中倒映出的那张惨白的脸,让她不由睁大了眼睛。
余惊未了,清晰见底的水间又掠过一抹鲜艳的红,那条红蛇就在她眼皮底下妖娆万分的游开。
她颤动着双手,用力的向湖中扔了一大颗石子。
入水的咚声,惊醒了在树上栖息的鸟儿,它们不满的扑腾着翅膀盘旋在空中。
月色撩人,也吓人。
半个时辰后,月亮也躲了起来,天空逐渐出现几抹红光。
很快,天就要亮了。
晨起的鸟儿振翅飞过,在被封为禁地的长廊外,古亭中,躺着的男女都悄无声息的动了动指头,动作僵硬的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