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历337年,王都。
“嘿——嘿——嘿!”
“喝——喝——喝!”
六月的骄阳下,六名武者一边战吼狂啸,一边挥剑如雨。
他们分成两个小队,彼此面对面进行剑术攻防表演,动作整齐划一,身手不凡。
如果不是那身过于寒酸的打扮,路过的人们会误以为这群武士是骁勇善战的国王亲卫队。
他们尽力嘶喊,想以此来吸引更多的观众。可声音却被王家广场上汹涌嘈杂的人潮所淹没,剑刃交击发出的声响犹如瀑布边响起的蚊蝇声,几不可闻。
他们全都来自一个叫做天心会的铁匠行会。
虽说是铁匠行会,可会里的成员几乎都不是铁匠,而是一群野心勃勃又身怀绝技的流浪汉。
他们平时不以锻造为业,整日在会馆里舞刀弄剑,钻研武艺。
他们的所作所为甚至引起了王城卫队的警觉。可是在今日之前,他们并没有弄出多大的动静来,日子总算风平浪静。
庞严一丝不苟地劈砍、突刺、格挡,每个动作都纯熟简练,毫不拖泥带水。
他刚刚年满三十岁,身材高挑精瘦,脸颊凹陷,下巴上长满凌乱的胡茬,宽阔的额头上印刻着三道深如沟垄的皱纹,一头花白的短发浸染风霜。
他穿一件破旧的皮革胸甲,手上戴着竹制的护臂,内里的衣衫和马裤污浊不堪,穷酸样十足。
尽管观众有些冷漠,既没有喝彩,也没有掌声,可他仍旧旁若无人地按照既定的流程进行表演。
与他相对而武的“毒喜鹊”李信却总是有些心不在焉,出剑绵软无力,破绽百出。如果是真刀真枪的战斗,恐怕要不了几个回合,他就会被对手击倒在地。
他与庞严年龄相仿,可看上去却要年轻许多。
他生得一副讨人厌的脸,尖酸刻薄的下巴,稀疏的络腮胡,细眉小眼,薄薄的嘴唇,让人难以亲近。
他出身骑士家庭,由于不是长子,无法继承家业,所以他从年轻时就来到王城打拼。
时光荏苒,岁月蹉跎,除了手上厚厚的老茧,他仍旧一无所获。
对他来说,为了几个铜币而在大庭广众下表演武艺是一种耻辱,真正的骑士应该在战场或是比武大会上与人一较高下。
然而作为观众,他们才不会在乎你究竟是国王的骑士,还是马戏团的小丑,只要能图个乐呵,他们就愿意掏出真金白银。
今日是盛夏丰收节的第一天,从清晨起,国王城堡外的王家广场便是一幅人山人海、热闹非凡的景象。
最受人们欢迎的项目莫过于马戏团的表演了,训练有素的狮子、老虎、大象、猿猴和鹦鹉轮番上阵,各显身手;倒骑着黑豹的小丑表演既惊险刺激,又滑稽可笑;身着五彩服饰的杂技演员各个身怀绝技,或在地上翻着筋斗,或在空中腾云驾雾,或在蹦床上上下翻飞,或在竹竿上闪转腾挪。
身披长斗篷、头戴尖角帽的魔术师们有着令人惊叹的绝活,自然中的元素是他们最好的搭档。
口吐烈火不过是热热身手,用火焰勾画出动物的形象则是轻车熟路,而凭空召唤一道闪耀的烈焰飞瀑更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水元素的表演同样令人拍案叫绝。由水化冰,由冰化气,由气化水,元素精灵在不同形态中自由转换,形状和样貌千变万化,有时是一座冰晶的城堡,有时是一条蜿蜒的河流,有时是几朵惹人怜爱的祥云,有时是冰与水共同演奏的华美乐章。
在节庆的王家广场上,人们除了能欣赏到精彩绝伦的演出之外,更有令人垂涎的美食一条街和令人目眩的珍宝一条街。
广场的中心矗立着一座高达十余丈的钢铁圣门雕像。
“圣门”是教会的标志,代表着永恒的“天国之门”,而制作雕像的钢铁全部来自三十年前那场彪炳史册的“青玉原大捷”。
热闹的美食街和珍宝街就位于圣门雕像的东西两侧。
为了今日的狂欢,王城的美食商人提前一个多月就准备好了食材和配料,他们全都拿出看家本领,誓要在激烈的竞争中脱颖而出。
老字号的店铺自然有着庞大的拥趸,最受人们青睐。
“金玉宫”的柠檬蛋糕口感甜美,味道滑而不腻;“天使之翼”的翅状饼干造型可人,口味众多;“魔酥”的圆形小酥饼香飘四溢,清甜娇嫩;“六国香”的卤牛肉汁多味美,嚼劲十足。。。。。。
来自地方六郡的商人同样野心勃勃,他们带来了当地的特色美食,虽不及王城精致,却别有一番风味。
高丘郡地处沙漠地带,他们奉上的美食是风干牛羊肉、乳酪和酸奶,还有天下无双、口感独特的仙人掌酒。
伊阳郡气候宜人,物产丰富,当地人多喜欢精致的点心。他们带来的玫瑰花饼、茉莉花糕和桂花酥号称点心王国中的“三女神”,既妩媚动人,又香甜可口。
西海郡盛产海鲜,鲜腥诱人的鱿鱼干、鲨鱼翅、生鱼片和秘制的龙虾肉最受好评。
南苍郡山峦叠嶂,河网密布,植被丰茂,瓜果飘香。那里的腌鱼、醉蟹、酱花鹿、柠檬野鸭和干果号称“五绝”。
武陵郡潮湿多雨,当地人喜欢香辣味重的食物,他们的代表美食是香辣牛肉干、卤豆腐干和酸辣牛杂汤。
上原郡地处王国东北部的火山地带,土地贫瘠,以黑岩为主。他们的饮食相对单调乏味,不过那里出产的熔岩鸟肉和温泉鸟蛋天下闻名。
珍宝街上人头攒动,狭小的过道上挤满了贵族和平民,临时搭建的展柜和摊铺上陈设着来自全国各地的紧俏商品。
在这里,有来自苍山牧场的毛呢和毛线,有产自辉煌镇的丝绸和锦缎,有岚风谷的青白瓷和五色滩的彩瓷,有百花谷的熏香和香水,有药王谷的茶叶和草药,有神眼山的红蓝宝石,还有王城金匠大师打造的珠玉首饰。
此外,新月湾出产的地毯和挂毯制作精良,纹饰优美,当属天下第一;清雅镇出产的木雕竹雕传承千载,造型生动,品质非凡;希由镇出产的蕾丝和纽扣精巧绝伦,首屈一指;大岩村出产的玻璃制品品类繁多,无人能及。
尽管如此,对于庞严和他的同伴来说,那些珍馐美味和奇玩珍宝还是过于梦幻,是他们一辈子辛苦打拼都难以企及的奢侈玩意。
眼下更为重要的是如何吸引观众的眼球,如何博取掌声与喝彩,以及如何掏出他们钱袋子里的国王头像。
可是,尽管他们已经使出浑身解数,观众的人数仍旧少得可怜。
两三个姿色平庸的妓女,四五个醉眼朦胧的工坊伙计,七八个无所事事的市井无赖,外加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
我的天神呀,看来今日并非我的幸运日!
庞严无可奈何地抱怨道。
他发现人群中另有一人鹤立鸡群,与周围的人们格格不入。
他看上去二十多岁的年纪,穿着雍容华贵,一副贵族公子的打扮。
他脸上的笑容平静而不失机智,浅浅的,毫不声张,却又饱含深意。
真是个怪人!庞严嘟囔着。
他按部就班地使出一记斜劈,力道十足,直取李信的右侧脖颈。
“妈的,你来真的?”
李信有些准备不足,只得仓促格挡,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手掌隐隐作痛。
作为持剑之人岂有不反击的道理?他心中顿时升腾起一阵怒火。
这股无名之火并非发向对面的同伴,更多的是对现下处境的不满和发泄。
他顾不上编排好的一招一式,只管使出狠招,势必要让对方付出代价不可。
虽然变故转瞬而起,可庞严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面色沉静,采取守势,既没有因为对手莫名其妙的激怒而乱了方寸,也没有因为对手的咄咄逼人而退缩。
砰、砰、砰。。。。。。
几记漂亮的格挡让他得以稳住阵脚。
唰、唰、唰。。。。。。
几个敏捷的闪身给了他反击的机会。
他抓住对手胸前的破绽,挺着锈迹斑斑的钝剑直刺过去,迫使对方不得不跳向一边,进行躲闪。
这记攻击不过是敲山震虎,想要刺中对方的心思,对他来说是毫无必要,也是愚蠢的。
李信是天心会的元老,是会长秦和的智囊,而他庞严不过是个刚刚加入的新人,如果得罪了他,自己日后肯定没好果子吃。
不过要论起剑术来,李信则是远远不敌。
如果换作平时的毒喜鹊,倘若力敌不成,必会迂回智取。
可他当下又羞又恼,倔性喷薄,心绪被怒火支配,早已不能心平气和地运筹帷幄;他已成骑虎难下之势,别无他法,只好跟对方来个硬碰硬。
既然招式不顶用,他索性以快制慢,先发制人。
只见他改用双手握剑,毫不理会攻击后留下的破绽,只顾一味猛冲猛砍,气势如同一头狂奔的野牛。
面对毫不讲理的进攻,庞严临危不乱。
他严守脚下的根基,一步也不肯退让,而手中那柄沉重的钝剑却像生了一双灵动的羽翼,在格挡与反击间反复游走,游刃有余。
他出剑朴实无华,堂堂正正,剑锋如一条条直线在空中飞舞,汇聚成一道道正直的光影。
原本假模假式的表演忽然变成了真刀真枪的搏斗,这让在场的其他武者有些摸不着头脑。
外号“长脸兔”的徐文易停下手中的剑,挠着头,拉长着下巴,一脸惊愕地望着他们。
“黑姑娘”柳长敏则是笑逐颜开,他一边鼓动观众起哄,一边拿起地上的铜锣敲打起来。
壮如铁塔的“暴雷”雷巨大吼一声,更是加剧了现场的紧张气氛。
会长秦和的脸上青筋暴露,写满了愤怒与不满。
在他的计划中,双人比武明明是最后的高潮剧幕,可偏偏在他意料之外提前上演了。
“胡闹!真是胡闹!”
他啐了一口,想到今天的收入势必会大打折扣,不禁怒火中烧。
可如今箭在弦上,他只好把主动权拱手相让,任由他们继续纠缠下去。
货真价实的表演吸引来了更多的观众,原本稀稀拉拉的人群顿时围成了一个紧致的圆圈。
“杀了他!”
“砍死他!”
“干掉他!”
。。。。。。
人们鼓噪着、催促着、呐喊着,他们在此驻足就是为了一睹血腥的搏斗,只要不搞出人命来,最好打他个血肉模糊。
一群蠢货!庞严怒视人群,心中狠狠地骂道。
对于街头卖艺,他虽不像李信那样深恶痛绝,可被人指指点点,当作玩物,他的心中难免有些恼怒和失落。不管怎样,他都希望决斗能够快一点结束。
他不再采取守势,而是主动出击,脚下的步伐也快了起来。
什么不敢得罪元老,什么害怕秋后算账之类的算计,早已被他抛诸脑后。
谦让并不意味着一味忍让退缩,只有击败对手才能体现公正。
他使出拿手的上三路连环攻势,企图在节奏上压垮对手。仅仅十招下来,李信已是气喘吁吁,毫无还手之力。
他瞅准他左腿上的破绽,佯攻右边,待对手把重心转移,他忽然拧身向左,心眼合一,眼到手到,一剑砍在了李信的左腿上,让他立时倒地。
幸好武器是没有开锋过的钝剑,要不然李信下半辈子就只能坐在轮椅了。
可怜的家伙!
痛苦并非毫无收获,观众们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并为庞严的精彩表演送上了掌声。鲜花、手帕在空中飞舞,纷纷落在他的身上,紧随其后的还有一枚枚闪亮的国王钱币。
正在这时,那名贵族公子冲着他点了点头,嘴里好像在说着什么。
他忽然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一个绒布袋子,一把扔给了庞严,之后便静静地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你的表现非常棒,我早就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人。”秦和拍拍他的肩膀称赞道。
“我非常抱歉!阿信的伤势怎么样?”
“别管他!也不知那家伙是怎么搞的,每次出来挣钱,都非要闹出笑话才肯收场,真拿他没办法!”
他不动声色地伸出手。
“那包东西。。。。。。”
庞严识趣地把绒布袋子交给他,然后好奇地问道:“这袋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魔法!”
广场东侧的石雨大圣堂敲响了正午十二点的钟声,那声音浑厚悠扬,犹如来自天国的庄严呼唤。
可在庞严听来,硬邦邦的钟声既冷漠又傲慢,绝不会是为他赐福的神圣之音。对他而言,所谓天国不过是胆小鬼的避难所,只要能够手刃仇人,即便下地狱又有何惧?
此时,他的心里被愧疚所笼罩,对于打伤李信之事,他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这事能怪我吗?
他谨小慎微,委曲求全,可麻烦还是主动找上门来,他不得不砍出那一剑。
如果不砍呢?
他思索着。
真是个白痴!
他下定决心,下一次,无论如何,都必须毫不犹豫地砍下去。
他来到李信身边,希望能得到他的谅解。
李信正坐在一张小木凳上大放厥词,心情看上去糟透了,腿上的疼痛让他汗流浃背。
徐文易好心地帮他搓揉伤处,“鬼娃娃”吴油则在一旁说着风凉话。
“恭喜你呀,大英雄!”
李信斜眼望着庞严,阴沉着脸说道:
“既然这么能打,干嘛不去投靠王城卫队?沦落到街头卖艺实在是委屈你啦!”
“抱歉!”庞严答道。
“哼!道歉就不必了,免得大伙误会我气量狭小。我还要多谢你手下留情,要不然我这条腿可要折在这里咯!”
庞严只是尴尬一笑,并未多言。
“不过日子还长着呢!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要是你的话,以后每晚睡觉时都会用绳子把脑袋栓紧了,免得第二天叫野狗给叼去。”
李信目露凶光,语气中充满了赤裸裸的威胁。
“你少吓唬人啦!”
柳长敏笑嘻嘻地拉着庞严说:
“这家伙嘴里能吐出金龙,可实际却是个胆小鬼。他还说过要把我的手脚剁下来当柴烧,也没见他真的动手。我看呀,这毒喜鹊不过是只叽喳乱叫的麻雀罢了,根本伤不了人。咱们别再磨磨蹭蹭的啦,游行马上就要开始了!”
广场上的人群渐渐向四方街道上汇集,人们争先恐后,只为抢占一个靠前的位置。
虽然天心会的众人离街边近在咫尺,可就是这短短的两丈之地,却阻隔着七八道密集的人墙,想要挤到前面去,简直难如登天。
正在大伙一筹莫展之际,“暴雷”忽然挺身而出。
他化身为一艘乘风破浪的巨轮,喉咙里发出汽笛般的怒吼,用铁塔般的巨大身躯顶开人潮,硬是在坚实的墙体上开出一道裂缝来。
被他碾过的人们东倒西歪,那场面就像龙卷风过后一片狼藉的麦田。
他们惊恐地嚎啕着,愤怒地叫骂着,激愤地抗议着,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那些可怜的人们不过是一根根脆弱的稻草,只能无助地倒向两边。
原本站在最前排的人也遭了殃,他们被雷巨推倒在街道上,却还不清楚身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负责警戒的卫兵毫不客气,他们用手中的长矛狠狠地教训了这些不懂规矩的家伙。
托那大个子的福,庞严和同伴们毫不费力地挤到了街边。
这里的位置十分开阔,视野极佳。
“你这家伙可真有两下子!”柳长敏碰了碰雷巨结实的手臂,笑呵呵地说。
“嘿!我才是第一个到的呢!”吴油有些不服气。
虽然他已经二十五岁了,可仅有半人身高,滑溜得就像一条泥鳅,穿过拥挤的人群对他来说毫不费力。
庞严看见徐文易搀扶着李信姗姗来迟,心里的愧疚之情多少减轻了些。
可会长秦和却不见踪影,难道他对这样的盛大游行见怪不怪了吗?
鼓乐和军号声由远及近,渐渐嘹亮起来。
走在队伍最前列的是骑兵方队,四十八名精神抖擞的禁卫军骑士骑着色调统一的黑色骏马缓缓而来。
他们头戴羽饰头盔,身着赤色板甲,外套鲜红色罩衫,披着白色披风,手里举着象征六郡的黑、白、红、青、蓝、紫六色军旗,旗帜上用金线绣着王家的腾龙纹章。
马匹步调整齐,发出悦耳的滴答声,庄严而优雅地通过了庞严面前。
王家军乐队紧随其后。
年轻的指挥官高大英俊,头上戴着插满羽毛的高筒帽,一身象牙白的外套和长裤,手里的指挥棒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宛如纯银打造的精致人偶。
乐手们排成三角形队列款款而来,有的吹着长号,有的敲着大鼓,有的拉着风琴。
雄浑的乐曲在街道和广场上回荡,点燃了人们兴奋的狂潮。
接着走来的是一队美艳动人的少女。
她们身着一袭清凉的白色丝裙,头戴鲜花编制的花环,脸上洋溢着青春和洁净,就像一朵朵盛开的白玫瑰。
这些少女出身高贵,姿色不凡。她们中潜藏着未来的伯爵夫人,公爵夫人,甚至王妃和王后。
国王的马车驶了过来。
那是一辆金碧辉煌的敞篷豪车,由八匹纯种的白玉宝马牵引着。
车体宽达十尺,通体金色,车身上绘有彩色的祥云纹饰,扶手上镶嵌着黑曜石雕刻的龙爪,高大的靠背上则有金色珊瑚拼成的龙头图案。
年近古稀的国王靠坐在宽大的王座上,干瘪的脑袋戴着一顶沉甸甸的金冠,红色的礼服和厚重的金色披风下罩着一副干枯的躯体,疲惫的脸庞宛如枯死的树皮,令人哀叹。
他坐在那儿一动不动,松弛的眼皮耷拉着,看上去似睡非睡,似醒非醒。
如果说人民对待国王的态度是尊崇和敬畏的话,那么对待二王子元琰,他们则抱有更多的好感和喜爱。
这位深孚众望的王位继承人携着年轻的夫人乘坐一辆中规中矩的马车,正热情洋溢地与街道两旁的人们挥手致意。
他头戴银冠,面庞英俊,体格健美,身着复古的白色长袍,模样像极了圣殿里的彩绘天使。
人民呼唤着他的名字,他用笑脸相迎,场面一度达到了高潮。
庞严冷冷地盯着游行队伍,咬牙切齿,双拳紧握,双手不住地颤抖,眼睛里迸射出仇恨的火焰。
他在心中磨砺着凶器,灵魂难以抑制地飞升向前,直奔车驾而去。
可是,他的双脚仍死死地钉在地面上。
时机未到!
他沉浸在冰冷的回忆长河里无法自拔,直至游行结束,直至人群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