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与理想之间的距离,大概就是李幸之和秦风在这个社会上等级的差异。李幸之摸了摸额头不存在的冷汗,暗自为自己累得慌——她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非要让秦风过来没事找事啊!关键人家也不说要走,在这里坐得稳稳当当的。
两人大眼瞪小眼,李幸之琢磨着怎么委婉地送客,秦风则默默地开始列单子,想把一应生活用品都打包送过来。以前她拒绝,那是怕眼杂说闲话,现在总可以光明正大地过来了吧——整栋楼就她一个人了,不光送东西,他还想着每天都过来陪陪她,这大过年的,一个人多凄凉啊……
沉默的时候,外面的动静就十分清晰。就听得楼下铁门“咣”的一声,李幸之才反应过来,“坏了坏了!门给锁上了!”
原本宿舍晚上门禁是10点半。夜班十点下班,早班是第二天六点,所以10点半落锁以后门卫就休息了。如今反正也没人,加上天儿格外冷,估计吴大爷也想早早休息,于是才8点多就落了锁。他刚刚就眯了一会儿,哪里想到这里头进了一个外人,而且还是个男的!
揣着钥匙正要往里走,就听见三楼小李推开一扇窗伸出来叫道,“大爷等会儿!我还有个朋友要出去呢!”
啥?朋友?他怎么不知道进来外人了?吴大爷有些摸不着头脑,正想问呢,却看见小李被一把拉了回去,接着窗子也被“啪”的一声关上了,接着楼上有一些动静,却半天没有人下来。
好像有些不对劲?吴大爷拢了拢大衣,有心想上楼瞧瞧,到底还是没有下定决心。按说小李这个囡囡很讲规矩,咱宿舍有人过来都得登记,他一没登记二没瞧见人,总觉得不是小李的做派。可人家刚刚还好好的跟自个儿说话呢,应该……没什么事吧?
屋里厢李幸之被秦风一把抓了回来,拢吧拢吧又给塞被子里去了,“都跟你说了别老是跑出来,冻着了!”最后一句差点吼出来,吓得李幸之一哆嗦,往被子里又钻了钻,“这不是……我想着把吴大爷进去了又叫不应了嘛,再说我还要送你下楼呢!”
“别!我自己下去就行。”时间也不早了,尽管第一次到到香闺舍不得离开,可人家都落锁了,他也不得不先行离去。但是无论如何他也不让李幸之出来送了——以前不知道她这么冷的天跑大老远受冻就是为了接电话,瞧刚见面的时候她冻得直哆嗦的样子,怎么可能还允许她这个时候下楼?
于是吴大爷等了又等,结果却看见黑洞洞的楼道里钻出来一个高大的男人,吓得他一激灵,差点就想回去按警铃,对方却礼貌地和自己打起招呼来,“阿叔你好!我刚刚过来的时候叫门你没应,就自己进来了,不好意思啊我这就走!”
秦风走到门口的路灯下,吴大爷终于把他给认出来了,“是你啊!怎么这么晚的跑过来了?”
这个男孩子他见过几次,一个很有礼貌的本地人,家境很不错的样子,据说是李幸之的朋友,每次都开着小跑车过来给小李送东西,让吴大爷印象十分深刻。
见是他吴大爷就不紧张了。在他们两个门卫眼里,秦风就是李幸之的追求者,大家耍朋友嘛,年轻漂亮的外地妹子,有本地条件上等的男孩子追求在他们看来是喜闻乐见的事,因此每次也都十分配合,况且秦风礼貌又客气,每次帮忙收一下东西还有好烟相送,这就更让人好感倍增了。现在认出来是他,尽管不合规矩,吴大爷也不以为意,“我刚才打了个盹,可能没听见……怎么不多玩儿会啊?”
这就是看在香烟的份上了。秦风见老大爷在风中颤抖也不说破,笑着说,“不打扰你们了,我是刚刚打电话听说宿舍就剩幸之一个人了,有点担心就过来看看。”
“哦!”吴大爷想起来了,之前他是接了一个电话来着,还多说了一句。怪不得这孩子马上就赶过来了。有心了!他想了想,对秦风招了招手,“外头太冷了,你跟我进来说说话。”
秦风有些诧异,但还是乖乖地跟着进了门卫室。一走进这里头就暖和多了,吴大爷开着电暖气,里头床上还有电热毯,条件那是比宿舍强多了。吴大爷招呼秦风坐到取暖器旁边,见他皱着眉头望着取暖器,笑道,“我这边还能用用电器,集体宿舍就不行了,用电有火灾隐患,消防那边也一直要过来查的。没办法,小李她们只能用热水袋了!”
有热水袋也很好啊,关键李幸之手里抱着的是一个输液瓶!秦风的心又痛了一下,问道,“难道宿舍就不能装空调?那里头雪洞似的,条件也太差了!”
吴大爷失笑道,“小伙子,家里平时条件不错,没见过集体宿舍?咱们这里已经是一等一的条件了,哪里听说过集体宿舍有空调啊,别说打工妹,你瞧那大学城里头人家大学宿舍也还没有装上空调呢!”
这倒也是。秦风想起王之冲无数次地跟自己吐糟大学宿舍连个空调都没有,他就读的还是本市前三的交大,还不是等到大二以后出来租房才逃脱了那个宿舍。咦……这么想来,也没说厂里的员工一定要住宿舍啊!秦风的思维又开始发散了……
“我说小……”吴大爷看上去想推心置腹地跟秦风交代,他赶紧欠了欠身道,“我姓秦,您叫我小秦就可以了!”“哦,小秦啊!我看你对小李也蛮上心的,认真的吧?”吴大爷瞧着小李真是个好孩子,可不想她被小瘪三给哄了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秦风又被他给堵上了,正好唠唠。
“瞧您说的,难不成我是好玩大晚上的往这儿跑啊!”秦风不是很习惯对陌生人剖析心迹,可对方明显是出于对李幸之的善意,他还是很认真地回答了。老头子点点头,意味深长地说,“这个囡囡是个有主意的,谅你也不好哄了去。不过啊,小姑娘还小,总是一个人也怪可怜的。你有空就多过来看看她。我瞧着她老是孤零零的……”
吴大爷是个心善的,李幸之的年龄比他儿子还小,在他的眼里就跟自己的后辈一样。现在的年轻哪个不是青春飞扬,宿舍里其他女孩子也都出入成群,成天打打闹闹。就李幸之总是独来独往,现在剩她一个人了,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连吴大爷这个老头子都觉得她太安静了,完全不像这个年纪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