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于不同的社会阶层导致认知的巨大差异,让李幸之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对方一付生无可恋的表情到底是为啥——难道是太冷了?
望着秦风仅着一件大衣的单薄穿着,她一拍脑袋高兴地说道,“瞧我这记性!你那件外套还在我这边呢!”一阵风似的跳起来光着脚丫跑到衣柜把之前的那件衣服找了出来捧到秦风这边,“快点穿上!我这里怪冷的!”
她的本意是,秦风出入的环境肯定有空调暖气,所以穿的不多,在她宿舍肯定会冷。听在秦风耳朵里却是她自己都冷得直哆嗦,却还是惦记自己,不禁有些恼羞成怒,抖开外套一把将女孩裹起来,拥着她往床上躺去,“你怎么又光着脚跑出来了!这样会冻坏的好哇!”
喂喂喂!!!这个姿势有些……太着急了吧?李幸之吓了一跳,稀里糊涂地被重新塞到被子里面,被秦风这一波操作弄得有些傻眼,杏眼睁得大大的,小嘴微张着,一脸“你脑子瓦特了”的表情控诉着秦风——帮帮忙好瓦,孤男寡女的,我看你是个纯洁的小青年才带你上楼的,突然来这么一出差点以为被霸王硬上弓,吓煞人的哦!
秦风用力把被子裹裹紧,看着女孩子傻乎乎地样子有些好笑——那惊慌的小表情好像以为自己想做点什么,怎么可能?他现在怜惜都来不及,再说牵个手就吓得倒退三尺的某人,他怎敢还有其他的动作。两个人近在咫尺,在工厂里好生养了几个月的皮肤早就褪去了日晒的痕迹,白皙细嫩吹弹可破,让本没有旖旎心思的秦风忍不住在她脸上弹了一下,“想什么呢?都说了很冷,还老是外套袜子都不穿到处跑,万一冻坏了怎么办?”
哎哟!李幸之吃痛地揉揉小脸蛋,心总算放了下来,总觉得对方把自己当做小孩子在耍……好吧,女孩子在外面要保护好自己,她一向对这些事情很敏感,也因此躲过了很多算计和觊觎。可是她现在居然大大咧咧地就把秦风领进了房间,而且还是孤男寡女……想想也有些不可思议。
也许是两人另类的相识方式,让秦风总觉得欠她人情,对她十分关心照顾。也许是对方身世背景,性格教养让她十分信赖,几乎没有戒心。总之在上回被牵手之前,李幸之从来没有意识到他们两人之间的男女大防。所以刚才冷不丁被抱着往床上躺,吓得她的小心脏哟……
回过神来也觉得好笑——人家什么身份?以他骨子里的高傲就算是被拒绝,也绝对不可能干出强人所难的事,你到底在想啥呀!她拍拍胸口笑着说,“我都习惯了,这算啥!”
“这里实在太冷了!”秦风不赞同她的说法,环顾这个空荡荡的宿舍,可能也是人气不足,房间里显得格外空旷,气温大概只有几度,比起室外强不了多少。他惭愧地说,“公司对员工宿舍考虑地太不周到的,连个空调都没有,基本的生活保障都做不到,条件太差了!”
啥?李幸之目瞪口呆——同学,你是不是对“基本生活保障”有什么误解?
在她看来,2000年这个时间点,这样的宿舍已经是良心之作了。别说她这个回炉重造的,哪怕是之前宿舍的其他同事,也没有谁对这个宿舍表达过不满。尽管这里的工资并不高,可是就是这间安保和生活设施都十分齐全的宿舍,都能够留住不少员工的心。
至于空调,最起码在李幸之的老家,县城的大部分普通家庭都还没有普及,更加别说乡下了。首先电压就不允许,在经过多次电网改造以后,农村的线路才能承受起空调这类耗电大户,在这之前,时不时的停电跳闸,到了用电高峰期别说电器,那电灯就比蜡烛也亮不到哪里去,都是电压不足的弊端。
在平均工资只有几百元的时代,一台空调要大几千,是普通民众好几个月的收入。因此只有在沪市这样的大都市普及程度高一点,其他都还是“奢侈”的代言。在这种时候把每间宿舍都装上空调,不仅仅是奢侈的问题,而是提出这个建议的秦风多半会背上“败家”之名。
外来打工人员,毕竟和企事业单位的正式职工待遇有着巨大的差异的。这是一种约定俗成的规则。公司身在工业园,最好不要轻易打破这个规则——你家财大气粗,把员工宿舍的标准一下子提高这么多,让其他单位怎么想?再说照相机厂对员工宿舍不能说不用心,能够想到的细节,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本来在工业区就是首屈一指,如果还要提高标准,估计要惹众怒——这些员工到底是来打工的还是来享福的?
秦风不了解情况,见李幸之受苦还以为是宿舍条件太差。其实比较其他地方的员工宿舍,或是打工者群租的狗窝,这里已经是天堂了。二十四小时安保,二十四小时热水,住宿密度、卫生间密度合理,各项设施齐备,作为出门本就是吃苦受累挣钱的打工妹,实在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想当年在粤省,住的是毛坯房,睡的是木板床。一个房间里几十个人,吃饭睡觉还有做饭的。乌烟瘴气污水横流,还是不得不咬牙呆在那里。因为至少有宿舍就不错了,不用花钱租房子。
就算租房也不合算。和人合租容易产生矛盾,又容易被室友的忽然离去而不得不承受跟多的房租。再后来自己一个人租房,说起来也满脸都是泪——半夜回去被尾随搭讪的,夜半撬门骚扰的,窗户里偷窥的……一个人漂泊的时代什么都遇见过,也练就了李幸之一颗超强的心脏,哪怕瞬间回到二十年前都没有崩溃掉。
她掰开了揉碎了给秦风普及了一下当前打工仔的生存现状,让他了解到“装空调”是多么的超前消费,末了还鼓励对方道,“别失望啦,目前厂里刚开始发展,可不是注重后勤的时候。等过上几年厂子红红火火,各方面的条件都上来了,当然要装空调了,到时候不装就要被人说“抠门”了!”
时代发展日新月异,快得让人目不暇接。2000年只是一个新世纪的开端,从这个时候开始,国内经济在高速车道上一路狂飙。如今觉得“奢侈”的手机、电脑、空调等物件,马上就普及烂了。只是现在,至少在这个时间点,李幸之可不想因为自己的遭遇让秦风做出不理智的决定,尽管那对她来讲会得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