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郑慈总是隐忍,从不说郑德的不是。因为在郑慈眼中,郑德是他的哥哥。他不想让自己的哥哥受到责罚。就这么日积月累,郑德没有收敛反而越发的变本加厉,野心初现。开始笼络朝臣,计划太子之位。
其实他不用计划太子之位也会是他的,因为他在先帝面前做足了样子,将郑慈对比成一个一无是处的草包。先帝又怎么会立一个草包为太子呢?他这么做确实多此一举,也将郑慈无情推入火炉。
因郑德身旁有人嚼舌根,说先帝有意立郑慈为太子,郑德听后勃然大怒。加上那段时间郑慈功课一直突出,还被先生几次夸奖。郑德越想越生气,“这些话肯定是传到了父皇的耳朵里!我真是没想到他在这等着呢。真是该死!”他握紧拳头重重捶了下桌子,眸中是浓浓妒意。
郑德不允许除他以外的人觊觎太子之位,也不允许先帝眼中还有其他皇子。于是就联合身旁心腹对付郑慈。
那是一个午后,郑德邀请郑慈来自己府上下棋。郑慈如约而至,凉亭里等候许久的郑德起身去迎,笑意深深的拍了拍郑慈的肩膀说,“三弟啊,真是多日不见你又长高了些。就连学习都好了很多啊!”
郑慈一直很努力,先天不足可以后天努力。他时常也以为自己是不是愚笨,可后来发现并不是,只不过是他比别人慢一些。努力些总能赶得上,甚至,超过所有人。
郑德事先安排好了一切,就等郑慈走近圈套。所以他笑的十分得意,也十分狡猾。
郑慈礼貌的唤了声:“大哥。”
郑德笑着说:“快坐。咱们兄弟用不着这么拘束。”
郑慈点点头,坐在了郑德对面。
二人说了会子话才开始下棋,郑德夹起一颗白棋斟酌半天才落了子。郑慈微微皱了下眉,很快将黑子落下。
郑德抬头看了眼郑慈,没说话,继续落子。
半个时辰下来郑德额前沁出汗来,紧紧盯着棋盘上的棋子。
郑慈不慌不忙,将一颗黑子落下。
郑德一看那黑子落下的位置立马慌了,眼神质疑的看住郑慈说:“三弟。你这步棋可走错了。”郑德又将那颗黑棋放回了棋盒里,嬉皮笑脸着。
郑慈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又从棋盒里拿出那颗黑子放回原处,“大哥,我已经赢了。”
“你没有赢!”
郑德忽然像是发了疯一样将棋盘掀翻,棋盒里的棋子散了满地,黑白交融。郑德脸色狰狞的过于可怕,指着郑慈的鼻子说:“赢的人始终会是我!而你,永远都只配做我脚下的蝼蚁!对我俯首称臣!”
这次的郑慈没有像往常一样道歉,而是冷冷道:“逆来顺受的日子我过够了。”
此话一出,惊得郑德好半天没说话。
“你说什么?你过够了?我是你的大哥!将来也会是太子!以后还会是皇上!你现在就敢忤逆我了吗?嗯?!”
郑慈没有多言转身就走,却被郑德一把拉住,“我告诉你,在诸多皇子里,只有我看得起你。旁人都觉得你是头蠢猪。只有我鼓励过你,也只有我把你当兄弟。你看看其他人理你吗?”
听到这句冠冕堂皇的话郑慈就笑了,他扭头看着郑德,语气嘲讽:“我如今到这个地步难道不是你一手造成?还要赖给别人?十几年了,你还是什么都没变。天赋固然重要,努力也是同样。你自诩的聪明,其实一文不值。比起二哥来,你实在太差了。”
“你住口!”郑德怒极了,抬手打了郑慈一巴掌。
郑慈脸颊一红,几个指痕清晰可见。
郑慈冷冷笑了两声:“果不其然。”
“果不其然什么?”
“你是条毒蛇。”
“放肆!”
郑德的心事像被看穿,对郑慈动了手。郑慈也未忍让,二人便没有礼仪的厮打了起来。时候差不多了,郑德就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来朝自己的胳膊上划了一道。郑慈有些慌了,“你干什么?”
袖子被划破,有血渗出,郑德喊了起来:“来人啊!来人啊!”
郑德一早就安排好了,府中侍卫早就等在一侧,郑德一喊他们便一拥而上,将郑慈团团围住。
郑德摁住伤口,难以置信的看着郑慈,哽咽道:“三弟,我待你是真心。你为何要这么对我?难道就是为了太子之位吗?”
郑慈一脸诧异,冷声道:“你胡言乱语!我根本没做过!”
“没做过?”郑德似笑非笑,眸中有一汪泪水,“三弟啊三弟,我是真没想到你居然会是这样一个人。既然你不承认,那么我们只好请父皇来评评理了。”
“你!”郑慈一时语塞,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他这才意识到这是一个圈套,一个郑德专门为他设下的圈套。
等来到先帝跟前,郑德一番委屈直叫先帝震怒。郑慈百口莫辩,还被先帝安了个顶撞圣上的罪名,罚跪在殿外。夏日炎炎,太阳十分毒辣。郑慈就那么跪着,进进出出的太监宫女只有讥讽,没有同情更无怜悯可言。
而郑德,更是做出一副极为失望的样子。在先帝面前实在是赚足了同情与清白。
不知道跪了多久,郑慈眼前出现一抹明黄,他已经有些看不清了。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再次醒来时他听到的是郑德被立为太子的好消息。而他,被囚禁在王府中。一步也不能够踏出。紧跟着就传来二哥因病逝去、六弟因狩猎而亡的残忍消息。他很明白这一切都是谁做的。可惜他被困在了这王府中,想做些什么也无能为力。
直到一日,殷思想方设法的递来消息,郑慈才觉得一切还有转机。
二人秘密商议,一起同谋。
殷思找寻证据,郑慈在府中也没闲着,二人里应外合。
没过多久,郑德拉拢朝中大臣,招兵买马的消息就传入了先帝的耳朵里。又过了几天,郑德毒死二皇子的证据被殷思呈到了先帝面前,紧跟着就是六皇子被郑德害死一事查了出来。郑德有口难辩,还想趁此机会将郑慈推出去。只可惜,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先帝早就看出端倪,他的嚣张跋扈、狠辣无情。一幕幕都在先帝眼中闪过,深深刻在了先帝的脑子里。
郑德身旁有人倒戈,也有不少人背叛。这么一来,郑德眼前只剩下一条死路。
查明所有真相后,先帝下令废除郑德太子之位,永远囚禁在德王府。也解了郑慈的禁足。
风水轮流转。
郑德到今天这步,其实并不意外。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太过疑心多虑,也太过狠厉无情。
那之后的日子里郑慈脚踏实地,一步一步的走上台阶。每踏上一层台阶他觉得肩上的担子越发重了。可只有向前才能见到湛蓝天空,才能站在光明之中。不管多累多疲倦他从来没有停下过步伐。加之有殷思的辅佐和鼓励,他始终坚持本心,终于登上那最后一个台阶,成为万流景仰的皇帝,俯瞰万千。
他轻轻叹息了声,转过身去,红着眼眶说:“朕留着他的性命是还顾及兄弟之情。如今,也该有一个了结了。”
芈瑛的眼眶竟然也有些湿润,低了低眸说:“那就请皇上静候佳音。”
皇帝依旧没转过身,吩咐道:“送芈掌柜去大哥府上。”
周泽躬低了身子回答:“嗻。”
周泽一路陪同,来到德王府将一壶毒酒奉上,对芈瑛说:“芈掌柜,这是皇上的意思。”
芈瑛接过,面色不改:“嗯,我知道了。”
周泽点了点头,说:“那奴才在外头等您。”
芈瑛没再多言,踏入了王府。
从前门庭若市的德王府现在是何等冷清,就连乌鸦都不愿意栖息在此,更别说人了。走了这么长一段路,芈瑛还真没见到过一个下人。倒是处处有看守的侍卫,面色严肃,腰上佩刀。
府内到处枯叶委积,风一吹便飞起几片,夹着几分土腥味。
芈瑛见到的是一个无比颓废的太子,郑德确实苍老了不少,鬓角花白,只见几根乌黑。他孤零零的坐在漆黑凉亭里,一个人下着那盘棋。芈瑛在对面坐了下来,从棋盒里取出一颗黑子,稳稳落在正中,“棋子是白是黑无所谓。重要的是那颗心,可别太黑了。”
听见声音,郑德才抬头去看。他看着芈瑛的眼神带着质疑与傲慢,“怎么?他是在羞辱我吗?派一个女子来了结我的性命。他就那么不愿意再看到我这张脸吗?”
芈瑛闻言笑了两声,提醒道:“我比你高贵。”
郑德手中夹着的那颗白子砰然落在棋盘上,眼神如炬的盯住芈瑛,怒声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芈瑛没有理会郑德的大怒,而是倒了杯酒放在郑德面前,淡淡的说:“这酒,皇上赏给你的。尝尝吧。”
郑德抬手将酒杯打翻在地,语气高高在上:“我是不会喝的!”
“不喝当然可以,我还有其他办法。”芈瑛从袖中取出匕首,取下剑鞘,锋利无比。
郑德看到那把匕首心慌了慌,惊惧的问:“你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