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瑛张了张口,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她只有沉默,可越是沉默就越是激怒裴夫人。一旁的夏炽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唇畔是得意的笑。
好半天了,芈瑛还是没有说话。裴夫人握了握拳,狠狠的拍了下桌子,指向门口,生气道:“立刻去。”
裴夫人的怒声震耳欲聋,像无数只蚊蝇飞入她的耳朵,拼了命的往里钻。这一刻恍若隔世,她已经记不得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可她一直记得裴夫人温声细语的模样,也记得裴夫人的处处袒护。
怔了好半天,芈瑛才抬起头,她在裴夫人眼中深深望到的是陌生与冰冷。不再像她,也不再是那个会护着她,让她在羽翼下成长的裴夫人。芈瑛的胸口像是被巨石重重击了一下,直叫她呼吸困难。只好麻木的点了点头,恭声道:“是,夫人。”
裴夫人不太放心,便道:“夏炽,你去盯着。”
夏炽勾唇一笑,颔首回答:“遵命。”
夏炽来到芈瑛面前,做出请的手势,语气里带着嘲意,说:“请吧。”
芈瑛临出门前看了一眼裴夫人,水汪汪的眼睛里有泪水在翻滚。
裴夫人自然看见了,却别过脸去,背影萧条也孤单。
踏出西厢房,眼眶里的泪突然就涌了出来,急急往下落。芈瑛抬手去擦,根本擦不及。她不想让夏炽看见,脚步飞快的往外头去。夏炽并未给芈瑛喘息的机会,步步紧逼。听见这般急促的脚步声,芈瑛停下脚步,无法控制的吼了声:“别跟着我!”
夏炽本意是想看芈瑛的笑话,听到芈瑛怒了才后退了两步。
芈瑛用力的擦了一把泪,咬着嘴唇忍着泪,疾步走向马车。夏炽没有跟着进马车,而是立在原地目送马车远去。
到了金环教,芈瑛才缓过情绪。她刚下马车,巫极就迎了上来,笑脸盈盈的问着:“是芈掌柜啊。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呢?”
芈瑛脸色僵硬的回答:“裴夫人让我来问候问候佘教主。”
闻言,巫极就笑的更大声了,“裴夫人?那她怎么亲自不来呢?”他又看了眼两手空空的芈瑛,“难道芈掌柜不知道要带些什么来吗?”
芈瑛冷声回答:“我来自然是有要事。”
“恕我不能让你进去。请离开。”
巫极一个理由也没给,就驳了芈瑛的面子,还让芈瑛回去。芈瑛自然不愿,干脆抽出宝剑,直逼巫极胸膛,“若你非要如此,那我只能动粗。”
虽有一根指头的距离,还是让巫极怕了怕。上次在涣江挨的那一掌令他记忆犹新,若真要交手,恐怕他会是占下风的那个人。
见芈瑛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巫极立马换上笑脸,说:“芈掌柜别生气。方才只不过是与您开了个玩笑。”
“我最不喜听玩笑话。”
巫极有些尴尬的笑了两声,道:“芈掌柜请收起宝剑,随我来。”
芈瑛这才将宝剑收入剑鞘,跟着巫极去见了佘冷。其实这个地方她是熟悉的,毕竟之前裴夫人三番两次的让她来找佘冷合作。起初还是恐惧的,可到如今,芈瑛是怀揣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来的。她早已和佘冷撕破脸皮,难保今天不会命丧于此。
每走一步芈瑛都觉得像是离黄泉更近了一步。人来到佘冷面前,这样的感觉越发清晰。
巫极上前几步,恭声禀告:“教主,芈掌柜来了。”
闻言,佘冷就冷冷笑了起来,像阵阵阴风裹满芈瑛全身。他懒得去看芈瑛,芈瑛也一直低着头,没有开口。
“你背叛了我。”佘冷忽然从榻上起来,走到芈瑛面前,眼神可怕的像一只准备撕咬猎物的雄狮。
二人离得很近,佘冷粗重的呼吸声芈瑛听的分外清楚。她知道佘冷在怨恨她,也知道佘冷很生气,想此刻就要了她的性命。离死越近,芈瑛倒不怎么怕。她微抬起头,看着盛怒的佘冷,容色淡淡的说:“是你不诚在先,并非是我先背叛了你。更何况,我一直都与朝廷合作。何来背叛?”
佘冷咬了咬牙,声如寒冰:“我倒是要看看你这张嘴有多厉害。”
看着佘冷芈瑛笑了起来,“教主就这么不喜欢听实话?”
佘冷忽然堆起笑脸,向后退了一步,阴阳怪气的说:“我的银霜剑已经很久都没见过血了。不如,就拿你的血来喂喂。”
下一瞬,佘冷的脸色又变了,吩咐道:“拿我的银霜剑来。”
“是。”
一会功夫就见巫极双手捧着那柄令江湖心惊胆战的“银霜剑”上前。他恭恭敬敬的交到佘冷手中,眼底有一丝惧意快速退到了一侧去。
剑还未出鞘芈瑛就已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应该就是从那柄银霜剑身上发出来的。她蹙了蹙眉,心中不由打起了退堂鼓来。江湖上关于银霜剑的传闻很多,可最令人津津乐道的还是这柄剑究竟沾了多少人的鲜血。
佘冷拿起银霜剑来掂了掂,摇了摇头,不太满意的说:“最近它没喝到血,有些轻了。你是习武之人,血应该够了。”
芈瑛握了握剑柄,准备随时应战。
佘冷瞧见芈瑛这个样子笑了声,“你的剑还没有资格伤到我。”
“那就试试吧。”
芈瑛拔出宝剑直冲佘冷刺去,佘冷一脸轻蔑,缓缓拔出银霜剑。一刹那的功夫冷冽银光乍现,刺了刺芈瑛的眼睛。芈瑛闭了闭眼,下意识的用剑去拦那隐隐的银光。再睁开眼时佘冷手中的银霜剑已经来到她的嗓子眼。她微有一惊,快速躲避,吃力的避开剑尖。
佘冷也惊了下,从来没有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用最快的速度躲开银霜剑。这个芈瑛究竟有多厉害?
正纳闷着,芈瑛就刺了过来,佘冷反应机敏芈瑛刺了个空。趁着芈瑛回身之际,佘冷快步逼近,用剑刃砍了下来,芈瑛用宝剑去拦,那柄宝剑生生被银霜剑砍成了两截,相继砰然落地,芈瑛也被佘冷强大的内力震得退了好几步。
佘冷笑了声,颇为得意:“我说过,你的那柄剑根本伤不了我。”他收起银霜剑,不忍再伤芈瑛。
“也不尽然!”芈瑛拾起地上剑身末端的半截剑,紧紧握在手中,因剑刃太过锋利划破芈瑛手掌,鲜血滴答滴答的落。痛感让芈瑛更加清晰,也给了芈瑛再次还手的机会。芈瑛使了最大力气狠狠刺向佘冷胸膛,佘冷用剑鞘去拦,竟然被震了出去。察觉不对的巫极拔刀刺向芈瑛后背,听到声音芈瑛一跃而起,狠狠扎进巫极右肩。巫极捂着湿哒哒的右肩踉跄退了两步,双眸震惊的看住芈瑛,“谁教你的?”
鲜血浸没剑身,芈瑛掌心被剑刃划出了十几道血痕。她痛的麻木,也站不太直。额前有豆大的汗珠往下落,她吃力的喘着气,后背疼的厉害。方才芈瑛与佘冷交战时,后背被刺了一剑,而刺她的人就是巫极的弟子,“清泉”。
佘冷踢了清泉一脚,骂了起来,“混账东西!”
佘冷这一脚极为用力,清泉整个人被踢倒在地,胸口疼的厉害。
佘冷将银霜剑扔给巫极,指着清泉怒声道:“我都不忍伤她,你一个小小教徒做什么主?!”他眼神通红,仿佛下一秒就要流出泪来。
清泉捂住胸口,声音无力的说:“教主,属下是看您有危险所以才这么做的……”她好半天才拾起身来,面色煞白,动也不敢动。
所幸清泉方才刺的那一剑不深,芈瑛勉强能撑住。佘冷说了什么,她听的模糊,清泉说了什么她干脆一个字都听不清。她只知道,她没有败给佘冷。
危险的气息渐渐褪去,芈瑛这才将手中的剑尖扔下,因为方才握的太过用力,整个手掌心血痕累累。以至于无法再动,她是疼,但是咬咬牙就不疼了。这是裴夫人告诉过芈瑛的,所以她不会觉得疼。
“告退了。”她喉咙哽的慌,有微微哭腔。
佘冷想走上前去,却停了停步子,只道:“告诉裴夫人,我与她合作。”顿了下,佘冷又补充了句,“我并不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是你太可怜。”
芈瑛扯出一抹笑来,说:“那我就先替夫人谢过教主了。”
佘冷瞥了眼巫极,又看了眼低着头的清泉,摆了摆手,不耐烦的说:“都滚出去!滚出去!”
芈瑛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金环教的教徒见了像躲瘟疫似的,着急又快速的躲了老远。刚才殿内的剑影交织,有个耳朵就听得见。他们就连看都不敢去看。能在银霜剑下躲过一劫的人得多厉害,他们可不敢挡路。
还没走到马车旁,芈瑛就觉得头重脚轻,后背的痛感也越加清晰。阻碍着她前进,吃力的迈出一步,当迈第二步的时候眼前模模糊糊。芈瑛试探着去握右手,有一疼,她的脑子清晰了一点。可再等她走的时候,眼前一黑便昏倒在地。急急赶来的殷思连马也不顾了,飞速上前将芈瑛拦腰抱起,小心翼翼的送上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