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思没有否认,颔首说:“是。我的确派人暗中调查了你的身世。你并非是被泗京的大户人家收养,也根本就不是在泗京长大。你来自清城。你的身世有很大问题。”
闻言,芈瑛怔了怔,眼中是不安与惶恐。很快她又敛下,一笑而过:“身世这种东西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与大人您合作的清白,也不会在意这些无中生有。只希望大人能护我泗京客栈一帆风顺。”
“难道你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吗?”殷思看着芈瑛的眼睛,只觉得她瞳孔黑暗,看不到一点光亮。
送糕点进来的槐月恰好就听到了这句话,眼中闪过一抹惊讶,很快就恢复如常。她放下手中的糕点和茶水,轻步退了出去,将门掩上。
芈瑛正了正色,平静的回答:“与我无关的事我不想知道。”
殷思微微叹息:“纵使你不想知道但总该弄清楚为什么吧。毕竟,你是有父母的。”
父母……
听到这二字,芈瑛感觉熟悉又陌生。她已经记不得那些事了,只记得她是在裴夫人的膝下长大。裴夫人就像她的母亲,赐她温饱,教她写字。却从未提起过她亲生父母一事,她也不怎么在意,所以并不眷恋也不想念。可如今殷思说的这番话,像是勾起了芈瑛心中的思念的根,一圈又一圈的缠在她心上。
芈瑛不说话了,手指不安分的轻轻颤抖。她去端茶杯,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手刚触到茶杯,就被她不听话的手指头打翻,只轻轻一下那茶水就洒了满桌。她快速收回手,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殷思拿帕子去擦,说话柔和:“因为事情久远,我也只查到一点点眉目。你应该来自九川城,不是泗京人士,也不是清城人士。”
芈瑛心如寒冰,怔怔望着殷思,麻木的说:“她告诉我,我是被抛弃的。”
他却轻轻握住她的手,说:“我会查清楚,你放心。”
芈瑛不自觉的点了点头,眸中有了希冀来,“谢谢你,殷大人。”
两人这般相视却无言。
就在这时,槐月敲了下门,低声道:“有人上来了。”
芈瑛迅速挣开殷思温暖的手,起身来朝门口去,“殷大人,再会。”
殷思也起了身,颔首没说话,从另一道暗门中离开。
芈瑛刚将门关上,就见鸢尾跌跌撞撞的扑到了芈瑛怀中,头发凌乱、满头是汗,神经兮兮的哀求着芈瑛,“芈掌柜,求求你,救救我……”
这句话还没说完鸢尾就在芈瑛怀中昏了过去,芈瑛扶住鸢尾,对槐月道:“让叶大侠来搭个手,送她去后院。”
“好!”
槐月箭步如飞,一会功夫就请了叶大侠来。只见叶大侠拦腰抱起鸢尾,步子大咧的往后院去。
芈瑛望着叶大侠抱着鸢尾消失的身影,沉声道:“是鸢尾。”
槐月一听,眼中有了惊色来,看着芈瑛说:“不会是蛊毒发作了吧?”
芈瑛蹙了蹙眉,回想着刚才鸢尾痛苦的样子,不太肯定的说:“瞧着模样应该是,但又不太像是痛头蛊。”
槐月对蛊毒十分避讳,胳膊上已经起了鸡皮疙瘩,锁眉道:“我先去请聂老来。”
说着槐月就要下楼,芈瑛却道:“暂时不用。我去瞧瞧。”
槐月停下步子,点了点头,说:“也好。正好主子您有办法。”
芈瑛对蛊毒何等熟悉,当初裴夫人笼络人心时就用了不少这样的法子。虽说芈瑛也对蛊毒这东西惧怕,但再怎么说是一条性命,她不能袖手旁观。即使鸢尾是千面神教的人。
急急赶到房间,就见叶大侠急的在房间来回踱步,不停叹着气。而鸢尾陷入了短暂的昏迷,恐怕一时半会还醒不过来。毕竟蛊毒在鸢尾身体里作祟,她定是疼的昏了过去。
芈瑛走近床边,伸手试了试鸢尾额头,烫得厉害。她便吩咐水仙去打一盆冷水来,打算用湿毛巾擦擦。水仙手脚麻利,不一会就端着一盆冷水进来,担心的说:“再这样下去,这姑娘怕是要烧糊涂了。”
叶大侠就说了,“可不是嘛!万一有个好歹那可怎么办!”
听到叶大侠这么说,水仙就更紧张了,拿毛巾的手也跟着颤。
芈瑛摇了摇头,凝视着鸢尾苍白的脸蛋说:“不会有事的。她种下的并非是痛头蛊。是情蛊。”
“情蛊?”水仙惊呆了,赶忙上前来问:“千面神教会给她种情蛊?可真是闻所未闻。那痛头蛊难道还是按照人种的?”
即使鸢尾昏迷,可这嘴里不停的在说话。但声音太小,芈瑛根本不清她在叫谁的名字。但芈瑛可以肯定的是,鸢尾种的是情蛊,便说:“的的确确是情蛊。她一直捂着自己的心口。而痛头蛊心不会疼。她应该是对自己的心上人太过思念,所以心才会疼得厉害。情蛊也随之发作。”
水仙松了口气,说:“情蛊不是很好解吗?只要见到心爱之人便迎刃而解了。”
瞧鸢尾这么痛苦的样子,芈瑛心中极不是滋味,叹了口气说:“若她的心爱之人那么好见,也不至于来找我。下情蛊的人手段也的确高明。时时刻刻都捏着鸢尾的心,只要她不听话她就捏一下,鸢尾就疼一次。”
水仙蹙起秀眉,又问:“那该怎么办?”
芈瑛眼神冷了冷,对水仙道:“给我一把匕首。”
“主子,您要匕首做什么?”
叶大侠也懵住了,震惊的看住芈瑛,说不出话来。
芈瑛回答:“放血。看看能不能逼出那条蛊虫。”
水仙倒吸了口凉气,语气劝解:“那恐怕血得放干了,也不一定能逼出那条蛊虫。主子您可得三思。”
“我自有分寸。拿来吧。”
水仙这才去拿了匕首,交到了芈瑛手中。
芈瑛没有片刻犹豫,掀起鸢尾的衣袖,狠狠扎了进去,鲜血飞溅,有几滴落在芈瑛脸颊。一旁的叶大侠看着都觉得疼,而鸢尾竟然一点痛感都没有,反倒觉得舒缓了些。那只蛊虫见到血起初还动几下,可到后面干脆就不动了。仿佛有人的脑子般。
“真是聪明。”芈瑛冷笑一声,快速用帕子掩住伤口,压了好一会才道:“去西厢房的抽屉里拿那瓶药来。”
“是,主子。”
水仙刚开了门,就与碧刃撞了头。水仙正要骂,碧刃急促的声音先响了起来,“鸢尾是不是来这了?快些告诉我!”
水仙捂着头疼得呲牙,说不出话来。叶大侠见状走上前去,一把将水仙拉到身后,张开胳膊拦住碧刃,声音洪亮道:“你是何人?随便乱闯的什么?”叶大侠武功高强,人又彪壮,碧刃今日又是一人前来,当然不想硬碰硬,就说,“我是来找我妹妹的。更何况,我与芈掌柜都是老熟人了。不算闯。”她笑了笑,眸中却藏满杀机。
止住了血,芈瑛才道:“请她进来吧。”
叶大侠这才让开了路,可眼神死死盯着碧刃。直到看到碧刃腰上挂的剑,叶大侠就知道来人是谁了。那把彼岸剑可不是人人都有的,江湖上就连仿制品都没有。除了碧门的新掌门还有谁呢?
碧刃疾步上前,看着床榻上的鸢尾生气道:“她果然来了你这。她是怎么了?痛头蛊发作了吗?自己作死!活该!”
芈瑛没有回答碧刃的话,而是问:“碧掌门是真心想与我合作吗?”
闻言,碧刃微怔,反应过来很是肯定的回答:“当然是真。”
芈瑛擦了擦脸上的血渍,微笑望着碧刃,问:“那我们一起对付佘冷,如何?”
碧刃心中一喜,高兴的拍了拍大腿,“芈掌柜你想清楚了?!”
“碧掌门不是说过么?良禽择木而栖。”
“好!芈掌柜是个爽快人!很期待我们今后的合作。”碧刃笑容朗朗,眼中唯有高兴,杀机也悄然不见。
从碧刃进门那一刻开始,芈瑛就察觉此事不简单。碧刃为何会追鸢尾?难道是二人有什么过节?还是另有隐情?芈瑛并不知晓,于是才答应合作就是想要问清楚。她看着碧刃,又客气的问:“那碧掌门可否告知你为何会追鸢尾到此?”
碧刃说了鸢尾喜欢佘冷一事,但并未说她想利用鸢尾对佘冷的喜欢去对付金环教。或多或少,她对芈瑛都有一些保留。
“佘冷。”芈瑛喃喃,眸色冷清。
碧刃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鸢尾,火急火燎的问:“那芈掌柜也能否告诉我,鸢尾是不是痛头蛊发作了?”要是鸢尾死了,那她可就摊上了大事。鬼薇是不会轻易放过她,如此一来碧门就会受到威胁。鸢尾,必须活着。
芈瑛摇头,微笑回应:“自然不是。”
“那是?”碧刃有些疑惑,也稍稍松了口气。
“她的身体里并未有痛头蛊,而是情蛊。”芈瑛看着碧刃,猜测是不是碧刃给鸢尾种下的。
“情蛊?!”碧刃震惊,没一会心底已有了算计来。她嘴角藏着暗笑,走近芈瑛,在芈瑛耳畔低语了几句,笑容越发灿烂。
芈瑛唇畔也浮起淡淡的笑来,言道:“那就请碧掌门静候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