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恶很容易，回头也并非就那么容易。”殷思走到崔宁面前，看着崔宁的眼睛，凛若冰霜。
崔宁不敢直视殷思，几次抬起头都低了下去。
约莫一个多时辰后梅英带着秀珍来了，她很从容的走进牢房，不激动也没落泪，平静的开口：“崔宁，你没死。”
她字里行间是失望。
崔宁急急过来，一把抓住秀珍冰凉的手，高兴道：“秀珍！你还活着太好了！”
秀珍不想在看见崔宁的这张脸，厌恶的甩开崔宁的手，漠然道：“你没死实在太令人失望！”
殷思派去的官差告诉秀珍崔宁没死，秀珍的情绪波动不大。她讽刺，讽刺像崔宁这样的恶人居然还活着。可为什么好人总是先走呢？她实在不明白这个世道了，也不明白所谓的恶。如果崔宁的所作所为不算恶，那什么才算恶呢？以至于秀珍见到崔宁，只有恨，没有其他一丝一毫的感情。
可崔宁心里一直惦记着秀珍，爱着秀珍，这种爱也近乎于疯癫。他又握住秀珍的手，痛心疾首的说：“秀珍，我知道我做的一切都是错的。之前对你更是畜生不如！现在，我只希望你可以原谅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晚了。”秀珍笑了起来，笑容空洞，“你做那些事的时候可有想过我？有想过我会不会被人杀？会不会被人抛尸荒野？你从未想过。因为你心中只有贪婪！”
“不是的秀珍！”
“我不想听你的任何解释！我和你已经没有关系了！你好自为之吧！”
秀珍就连多一眼都不像再看到崔宁，强忍着泪跑了出去，梅英狠狠剜了一眼崔宁赶紧去追了秀珍。
崔宁踉跄后退两步，怔在了原地。他从来没想过秀珍会对他这么抗拒，看着他的眼睛里只有溢出来的恨，没有情。原本就是他先伤透了秀珍的心，如今还奢求什么？他没资格，也不配。
“现在你也见到秀珍了，也该说了吧。”殷思目不斜视，紧紧盯着崔宁。
崔宁点了点头，无力应声：“好，我说，我什么都说……”
“那个时候我还有花不完的金银，日子奢侈只知道享乐。四处结交朋友，又巴结当地官员。一次机会我见了方明思一面，认为他可以给我带来更多的财富，说不定还能谋个一官半职的。从那之后我便一心要抓住方明思的脚后跟。替他做尽了恶事！临了临了，不光我是这个下场，就连我的家人也不放过！他的心，可真狠！”崔宁咬了咬牙，握紧了拳头。
他其实有想过自己的今天，但没想过会是这样惨。
芈瑛没提及是千面神教做的，只道：“你自己犯得罪总要偿还。”
崔宁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哀求道：“杀了我吧！给我一个痛快吧！”
殷思没说话，看了一眼芈瑛。
芈瑛会意，便对崔宁说：“你还不能死。”
因为，他将来可是能指认方明思的重要证人。
殷思转过身，启唇说：“走吧。”
芈瑛微微颔首：“嗯。”
“杀了我吧！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
崔宁嘶哑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殷思快步走着，还是没有说话。
出了大牢，芈瑛提醒了句：“殷大人，千面神教最擅长的就是易容。真假难分。还请您多多注意身边人，谨慎一些。”
殷思似乎是在出神，好一会了才回答：“多谢芈掌柜的提醒，这些日子实在辛苦你了。”
芈瑛摇摇头，说：“大人您客气了。你帮我，我也帮您。”
不知道为什么殷思听到这句话心凉了凉，却还是回应了，“是啊，互惠互利。”
芈瑛笑容浅浅，朝殷思微微欠身：“大人英明。”
殷思派了马车宋芈瑛去了梅英她们小憩的客栈，目送着马车消失，殷思又重返大牢。
很快，夜幕降临，黑沉沉阴森森的。
秀珍家门口出现了一行身穿黑袍的人，从轿子里走出一位穿着红黑袍子的女人，她戴着一张半人半鬼的面具。此人就是千面神教的教主“鬼薇”。她看了看院子里的场景，忽然捏住离她最近的黑袍男人的脖子，咬着牙问：“张秀珍没死吗？”
三堂主忙上前来，作揖回禀：“教主，张秀珍被人救走了。”
鬼薇转过身来，甩了三堂主一巴掌，“混账！”
这一巴掌将三堂主嘴角打出了血，他低着身子连声致歉，一点反抗也没有，也不会有。
鬼薇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震耳，又高兴的说：“太有意思了，真的是太有意思了。”她弯腰拾起尘土里的那串红玛瑙手链，“哎呦，瞧瞧，这是哪个小姑娘的手链掉在这了呢？你说，那个小姑娘漂不漂亮呀？”
鬼薇性子阴晴不定，喜怒无常。比佘冷还要蛇蝎，三堂主跟了鬼薇这么久一直都没摸透鬼薇的性子。根本不敢答言，吞了口唾沫，结结巴巴的问：“教主，您，您在说什么啊？”问完三堂主就低下了头，生怕鬼薇又是一巴掌扇过来。
鬼薇将那串玛瑙手链放到鼻前闻了闻，那是一股淡淡的香味，她冷笑着说：“有人想趟这滩浑水，那就来吧。我最喜欢年轻又漂亮的小姑娘了。”
三堂主看了一眼鬼薇，惊的张了张嘴巴，吞吐的问：“莫非，莫非教主您是找到了什么线索？”
鬼薇止住笑，看着三堂主，吩咐道：“寻。寻这串玛瑙手链的主人。”
三堂主忙点了点头，“是，教主！”
“哈哈哈哈！”
鬼薇又笑了起来，步伐轻快的上了轿子，三堂主连忙擦了擦额前的汗珠，挥了挥手，“起轿！”
客栈。
梅英吃了口花生米，又啜了一口酒，砸吧两下嘴说：“嗯，这酒的味道不错呀！有钱就是好啊！”
秀珍没说话，一直盯着窗看。
梅英自说自话，突然呀了一声，摸了摸两个手腕都空空如也的，焦急的说：“糟了！我的玛瑙手链不见了！”
芈瑛的一口茶还没送到嘴中，就听见梅英这么说，便问：“是不是落在了秀珍家中？”
秀珍才移开目光，呆呆的问：“什么东西落下了？”
梅英蹙紧了眉头，急急回答：“手链！我的手链！我心尖上的人给我送的手链！”
“我回去找！”
话一落梅英就要往出走，芈瑛起身道：“等一等！”
“怎么了？”梅英声音里难免不悦。
芈瑛提醒了句：“你这个时候回去不安全。”
梅英一听就笑了，扬了扬手中的宝剑，说：“我有武功怕什么？”
芈瑛的神色冷了冷，沉声道：“再有武功也敌不过千面神教。”
“千面神教？！”
梅英真的愣住了，反应过来又快步走了回来，小声的问：“怎么就和千面神教有关系呢？”
芈瑛重新坐了下来，说：“从某种意义来说，应该是崔宁的嘴里有他们知道的东西。只是，现在崔宁死了。所以，她们找到了秀珍，却发现从秀珍的嘴里问不出什么。就想杀人灭口，秀珍死了她们才能安心。这是千面神教一贯的手段，因为她们很清楚死人不会说话。”
秀珍紧张的起身，攥着袖子回答：“是，他们的确问过我一些事。我都说不知道，他们就要杀我。幸亏梅英姑娘即使出现，不然我们全家可能真的要死在他们手中了！”
听秀珍这么说，梅灵难免得意。
芈瑛蹙了蹙眉，担忧的问：“秀珍，你还有安全的去处吗？”
秀珍摇了摇头，瘫坐了下来，“没有……”
芈瑛再问：“你愿意跟我回泗京吗？”
起初情况危险的时候秀珍是只能去，来的这一路她想了很多，便说：“可是，我还有父母，还有弟弟。去了只会给你添麻烦。芈掌柜你的好意我们全家心领了，真的很谢谢你。”
芈瑛轻轻笑了下，倒了杯热茶递给秀珍，平和的说：“如今你们的安危都很重要。在泗京起码我能护你们周全，若继续留在涣江恐怕还会被追杀。”
秀珍感动的落了几滴珍珠泪，“谢谢芈掌柜，只怕日后会给您添麻烦。”她其实还是爱着崔宁的吧。
芈瑛摇摇头，“无妨。”
崔宁只要还活着就能帮上殷思，可若秀珍没了崔宁当然也不愿意再活下去。她算是帮殷思一个忙，也还殷思一个人情。秀珍在她这里能够受到十足的保护，即使千面神教的人查到了什么也不敢作祟。毕竟还有裴夫人坐镇。
一旁的梅英听着不对劲了，闹了挠脑袋问：“那我怎么办？谁来保护我？”她字里行间还是有几分不高兴在的。
芈瑛反问：“你不是有武功吗？怎么还需要人保护？”
梅英委屈巴巴的，可怜的说：“我是有武功。可千面神教那么多教徒，我对付的了一个两个，其他的呢？还架不住被人暗害，我还很年轻一命呜呼了怎么办？这大好的江山我还没看够呢！你得保护我！”
闻言，芈瑛淡淡一笑，看着梅英说：“看在你救了秀珍的份上，可以随时来泗京客栈避难避灾。如何？”
“成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