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灵快步上前来,扶住踉踉跄跄的方芙,不停的道歉。
方芙一字不听,不想看见周灵,别过脸去,漠然道:“看到我半死不活的样子您就心满意足了么?满意了吗?”
周灵蹙起眉头,解释:“芙儿,母亲是为了你好啊!你是我的心肝,没了你我可怎么活啊?”她声音劈开,像是有根银针扎在她喉咙。
方芙甩开周灵的手,瘫坐了下来,质问:“你现在还要锁着我吗?”
周灵看着方芙,说:“只要你听话,我不会再锁着你。”
方芙没有说话。
她心里一直惦记着翟芸,也惦念着彭端。她还记得彭端和她约定好了,明天二人要在喜桥上见面的。如今她被锁在这,还怎么去见彭端?方芙心中乱麻麻的,忽然就哭了起来。周灵一看,心疼了疼,忙说:“芙儿,都是母亲不好,都是母亲的错。母亲不会再锁住你了。”
方芙还是没有吭声。
周灵又是道歉,又是哄,方芙这才说话:“母亲,您真的不会再锁着我了吗?”
周灵摇头,“嗯,不会再这样做了。”
方芙擦了擦泪,情绪才恢复一些。
周灵抱住方芙,眼泪刷的就落下来了,“芙儿,母亲是真的很怕失去你才会这样的。你不要记恨母亲,也不要离开母亲,好不好?”
在周灵眼中就没有亲不亲生这一说,方芙就是她的女儿。可如今的方芙心里已经装下了别人,不管是周灵还是方明思,她都觉得没有以前重要,敷衍应了声“嗯”,再无其他话。
知道方芙这几日受苦了,周灵特别吩咐府上厨子给方芙补身子。方芙倒也安静,不吵不闹。草儿端来什么,她便吃什么。清白的脸上终于恢复了血色,草儿高兴笑了下,说:“大小姐,您这段时日得好好补身子了。”
方芙看了一眼桌上的燕窝,胃里翻滚,但还是点头说:“嗯,我会好好用膳的。让母亲放心吧。”
草儿应了声,就把燕窝端了过来。
方芙味同嚼蜡的吃着,很快那碗燕窝就见了底。
草儿放心的端着空碗下去,方芙才觉得耳边清净了些。就在明天了,明天不论使出什么手段她都要见到彭端。
泗京客栈。
红蓼这几日竟然出奇的一句话都没有,芈瑛这几日在忙翟芸一事,也没空搭理她。如此一来,红蓼就成了众人嫌的对象。平日里水仙还说几句话,现在是一句都没有。红蓼着急,着急的要说话。但没人肯搭理她,她只好作罢。
昨日碧门送来一封信,不是关于夏炽的,也不是挑衅的。而是合作。
芈瑛本想将这封信交给裴夫人,可转念一想还是先烧了为好,这信不能久留。她刚要烧,槐月就从外头进来,她便问:“查到那个彭端了吗?”
槐月答言:“已经查到了。明天晚上彭端和方芙会在喜桥见面,要不要我去盯着?”
喜桥?
两人竟然会约在喜桥上见面,真是有辱喜桥。那喜桥可是成亲后的夫妻才会去的,这彭端和方芙去做什么?
芈瑛冷冷笑了声,说:“我亲自去。”
信烧在了火盆里,燃起一阵火光很快消失。
槐月当初为找寻翟晴去了不少地方,和翟芸之间也分外熟悉,有些担心的问:“翟姑娘真的要这么做吗?”
芈瑛擦了擦手,说:“她是在给自己一个了断,也是在还翟晴一份愧疚。”
水仙微微颔首,将一杯热茶送到芈瑛手中,“或许这么做翟姑娘心里会好受些吧。”
芈瑛坐了下来,叹了口气,说:“翟瑛嫁错了人,也寻错了人。如果她没有嫁给彭端,没有去寻翟晴。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夜里的时候黄鹂派人传了八次口信。这八次都是和媚欢楼的东家有关,可是来传信的人具体也没说个明白。芈瑛怎么猜都猜不到媚欢楼的东家是谁。直到半夜,黄鹂又来口信了。那人好像是媚欢楼的杂役,不过瞧着面生,应该是才来不久的。他累的气喘吁吁,抓住水仙的胳膊说:“金……金环教。”
闻言,水仙一怔一惊,盯住满头大汗的杂役问:“什么?”
那杂役抓紧了水仙的胳膊说:“商妈妈是教徒,是金环教的教徒。”
水仙看杂役大汗淋漓的样子,倒了杯水递给他,又问:“那东家呢?”
东家是谁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那杂役却摇了摇头,“打听到的就这些了,”喘了口气,他又说,“黄鹂姑娘差点就被发现了。姑娘你还是见好就收吧。黄鹂姑娘是我表姐,不能出事。”
水仙没有再问,取出一袋银子给了杂役,说:“嘴巴都给我缝严实了。不然到时候死的就是你。”
杂役咕嘟咕嘟将水喝进肚,拍了拍胸脯保证道:“姑娘请放心,我这人就是嘴巴严!若有闲言碎语,天打雷劈!”
水仙从不信誓言,甩了甩帕子,语气快速:“回去吧,被别人发现了。”
“哎!”
他匆匆离开,水仙连忙去了西厢房,心事重重的敲着门。
好一会了,芈瑛才开了门。
水仙一见着芈瑛急急就说:“主子,媚欢楼的东家是佘冷。”
“佘冷?”
这句话惊醒了睡眼惺忪的芈瑛,她将水仙拉了进来,关上门问:“是真是假?媚欢楼的东家真的是佘冷?”
水仙解释说:“黄鹂派他的表弟来传口信,到刚刚是第九次。每次的口信都差不多,说商妈妈是金环教的教徒。如果商妈妈是金环教的教徒,那东家必然是佘冷无疑。又有谁在泗京有那么大的本事呢?主子,那媚欢楼可是无人敢惹,一直风调雨顺。”
芈瑛想了一阵,蹙着眉头说:“如此想来,倒真的和佘冷吻合。也难怪朝廷会派人盯着商妈妈。”
水仙很是严肃的说:“若没有佘冷这个靠山,商妈妈估计早就横死大牢了。那佘冷可真是有心思的人,媚欢楼竟然是他的地盘。”
“他想得到朝廷很久了。埋下媚欢楼这颗棋子也倒不是什么惊讶的事。我惊讶的是商妈妈居然是金环教的教徒。”
“商妈妈那个时候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较弱女子,又受了方明思的伤害。那么落魄的一个人又怎么经营的起媚欢楼那么大的地盘。显然是有贵人相助,那个贵人就是佘冷。商妈妈是金环教的教徒倒也说的过去。”
芈瑛没说话,往里走了些,点了一支蜡烛。水仙跟了过来,攥着帕子问:“主子,现在该怎么办?”
芈瑛沉声回答:“告诉裴夫人。”她无力坐了下来,眼神空洞的盯着那扇窗。
水仙细细一想,事到如今也只有告诉裴夫人了。金环教是敌是友,裴夫人最清楚。水仙便说:“那主子,我去写信吧。”
芈瑛颔首应允,水仙刚推开门,就听见房顶上传来低沉一声:“不用了,裴夫人已经来了。”
水仙停下脚步,愣了愣:“黑猫?”
一身漆黑的黑猫从房顶上跳了下来,拍了拍手上的土,看着水仙说:“是,裴夫人已经来了。不过这两天查得紧,裴夫人先歇在了京郊的一家客栈里。估计明天晚些时候会到。对了,碧刃和夏炽的事情你们听说了么?”
水仙摇了摇头,“没有。”
她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听到过夏炽的消息了。
黑猫走进屋里,倒了杯凉的茶,说:“那碧刃缠夏炽缠的紧,裴夫人看在碧门的份上特别嘱咐夏炽对碧刃好些。为日后的大业铺路。”
水仙又跟了进来,看住黑猫问:“裴夫人想利用碧刃?”
“碧刃看起来虽神经大条,可这脑子还是有些聪明的。想要利用她,并非是一件易事。不过嘛。她喜欢夏炽,这就足够了。”黑猫喝了几口茶,露出嫌弃的表情来。
水仙一听黑猫的话,这心里头就慌得厉害,从牙缝里迸出字来:“裴夫人真是疯了!”
黑猫笑了笑,说:“裴夫人不是疯了,而是善利用。就好比,我,你,还有瑛儿。以及红蓼。”
听着水仙和黑猫的交谈,芈瑛一言不发。
水仙看向芈瑛,着急道:“主子,现在该怎么办?裴夫人明天就要来了!”
芈瑛起身来去开了窗,回答:“自然是听裴夫人的吩咐。”
芈瑛深知她拦不住裴夫人,裴夫人也根本就不会认可她的话。裴夫人要的是宏图大业,要的是泗京鸡犬不宁。只要能挑起碧门和金环教的事端,裴夫人便能坐收渔翁之利。送上门来的机会她怎么可能不要呢?
水仙蹙紧了眉头,又看了看黑猫,说:“看来裴夫人这次是横了心要这么做了。我们也只有听吩咐了。”
黑猫却笑嘻嘻的说:“谁说裴夫人一定就能挑起碧门和金环教的事端?你们可别忘了,那佘冷不是好对付的主。他在泗京盘踞了这么多年,布下的棋子眼线不在少数。能是裴夫人三言两语就挑起来的么?所以说,还是静观其变吧。”